在看见沈安合之后,荣娘灰暗死然的眸子里恢复了一丝神采,有些激动地朝着沈安合快步走了过来。
大人!
他扫了荣娘一眼,便将视线放到了正在放声啼哭的婴儿身上。
刚刚满月便没了娘亲,他一定很伤心。
白林去上陵城买产奶的母羊了,明天应当就能回来了,到时候我让他给你送去。他低垂着眸子。
语气没有太多的感情,却让荣娘的心头一暖。
但她来找沈安合不是为了这个事情,荣娘低头将一块绢布从袖子中拿了出来,这上面是所有下陵城百姓给商苑写的求情书。
其中不少不识字的,都是荣娘代笔。
娟秀的笔迹此刻也能洇透绢布,震撼人心。
这求情书早就写好了,但是当时沈安合不在下陵城,他们去求别地的府衙,无一人愿意将求情书上交。
此刻沈安合虽然回来,但是也带回来了商苑的死讯,按理说这个求情书现在就无用了,但是荣娘还是将她塞到了沈安合手中。
商姑娘不会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的,往日里城中百姓有灾有难,商姑娘总是毫无犹豫地帮忙掏钱,那天晚上要是没有
说到这里,荣娘突然哽住,想起那天晚上的惨状,不愿再继续往下说,再开口声音已经染上了哽咽。
商姑娘虽然已经死了,却也不能带着污名走,我想求大人将这封求情书上奏陛下,若是朝廷问罪下来,我们都是证人。
沈安合低头看着手中的绢布,墨迹染透了布料,就算他不打开也能看见这上面写了什么,唇角逐渐勾起。
却不见笑意,只有凉薄。
等到荣娘走远了,沈安合依旧低头看着手中绢布没有回过神来,她一直都在沈安合的身后,荣娘说的话她自然是听见了。
此刻看着沈安合手中的绢布,她伸手覆盖上去,用自己的手掌挡住那方绢布,随后指尖从沈安合的指缝中穿插进去。
十指相扣,掌心相対,将那方绢布压缩在方寸之地。
看着沈安合沉默不语的样子,她心口钝痛,她知道沈安合在伤心什么,这北魏的陛下在没有登上皇位还是个王爷的时候,是个仁政爱民的好主。
但权力皇位在眼中越来越重,这人命就被翘得越来越轻了。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身后突然响起的唢呐声,打断了她的一切思绪,她转头朝着身后看过去,有送丧队抬着棺木朝着这边走来。
前面站着唢呐和铜锣,奏着让人听见便心口发闷的旋律。
商家虽然给他们都发了葬丧费,但活着的人总得生活,不管再多的银钱也只挤出来一些置办一层薄棺,不敢大操大办。
现如今这般唢呐送丧队俱全的,唯有商家出得起这个钱。
她看着朝自己迎来的棺椁,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那是她自己的棺木,她现如今虽然活着,就站在这里,却不能摘下面纱。
为了将戏做足,那让躲在暗地里対商苑下手的人放心,初儿和孟青也在,一个个眼眶红肿,悲痛将小脸折磨得惨白不比。
孟青还好,但初儿平日里是个爱笑的性子,今日送丧之前,她将自己的大腿都给掐青了,才将自己折磨成这幅模样。
初儿和孟青虽然是装的,但徐进财和冯昭不知,现如今他们二人脸上的悲痛,并不比初儿孟青要少上几分。
送丧队从身边擦肩而过,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而就在商苑转头的瞬间,冯昭抬头朝着沈安合的身侧看了过来。
徐进财低着头哭没有认出来,可是他认出来了。
第93章 我等你
此次出宫凶险, 孟汝杳虽然没有受伤,但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回宫的时候还呆呆愣愣的。
反倒是萧玦, 受了那一箭之后,虽然硬挺着下了马车, 但是刚刚回到宫中就发起了高烧, 褚泱看着萧玦红过头的脸色,连忙吩咐。
快去请太医!
外面的雨并没有因为他们回来了便不下了, 殿外雨点连成线,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太医赶来给萧玦处理完伤口之后,开了个药方子便又急匆匆地去煎药了。
他看着宫女将汤药灌进萧玦的口中, 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在一点点褪下, 但是人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摆摆手有些心烦地让那些宫女退下。
雨凝宫中只剩下他和萧玦两个人, 忽明忽暗的烛光时不时落到萧玦脸上, 能将苍白的脸色照暖,却留不下一丝的橘晕。
昳丽的眉眼此刻轻蹙,他看着萧玦, 眼中满是复杂。
昨晚他打算借着酒香撬开萧玦的嘴巴, 探出真话,却不想对方发疯,抱着他说了一晚上梦呓的胡话,他也听了一个晚上。
本来在这次去金国寺之前,他就想清楚了, 从今以后便不管萧玦的身份目的,派人日夜盯着, 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就好。
可是今日萧玦替他挡箭,他有些不知道该拿萧玦如何了。
见萧玦眉头难耐地皱起,他以为又烧上来了,下意识地伸手朝着额头探过去,但是还未碰到,便对上了一双澄亮的漆眸,手掌顿在半空中便再也不能往前进丝毫了。
萧玦刚刚醒来,还未搞清楚状况,只能看见褚泱修长的手指停留在自己眼前,被一旁的烛光照得如同温润的美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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