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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承衍眼中却射出凛冽寒光,“非也,偌大一个松州城,去岁商税不过区区十两。”
    杨文康双腿发软,接过容承衍递来的密报,才知原来松州知府在榷税之时,竟让商人自署所得,这样自行评定税收额度,自愿上缴的行为,居然赢的一片叫好声,京察中吏部还为这位孙首辅门生评上了一个大大的优等。
    而荒诞可笑的是,这位李知府老父六十大寿,寿礼中仅现银就收了足足五十万两。
    他双手震颤着不敢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噗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肃王虽然平日喜怒不形于色,但心机深沉,手段酷烈,却是属下心知肚明的。
    孙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出生后,孙首辅为了彻底抹除肃王的即位资格,曾上奏谏言将肃王过继给已逝的鲁王。
    鲁王是当今陛下同母长兄,自幼便不良于行,早早离世。孙首辅以兄弟之情欲说服陛下永绝肃王问鼎皇位的资格。当时朝野上下呼声一片,以忠孝大义压迫肃王。
    肃王当时不过十五,却不动声色买通陛下身边的内侍,在陛下服用丹丸半醒半醉间说出二皇子与废太子命格八字相同,同皇家生来有缘的谶语。
    这么多年来,陛下心中最大的心病,就是当年的夺嫡之争。昔日陛下潜邸之时才智平平,并不受先皇喜爱,始终生活在废太子的光芒之下。
    阴差阳错,登上了想都不敢想的皇位,陛下对昔日在废太子面前的卑躬屈膝自然如鲠在喉。
    勃然大怒后,陛下却越看二皇子越像废太子。在早朝公然驳斥了大臣的谏言,“鲁王无嗣,茂勋亦无嗣,尔等所图,茂勋耶?”
    茂勋正是废太子被剔除容氏皇姓后的名字,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都知道事情触及了陛下心中的逆鳞,顿时偃旗息鼓。
    若只是这样,也只能说这是肃王的一个回击,然而很快孙首辅的长子寻花问柳之时为了轻薄清倌人下药助兴,却被北党党魁独子误饮,两人同宿怡红院欢好一场,醒来后大打出手,竟斗殴互虐至死。
    应天府尹并刑部审了又审,最后以意外结案。
    这桩糅合了艳情,凶杀和权贵子弟的轶事在京城流传甚广,众人皆以为是两个急色鬼恼羞成怒误伤了彼此。只有当时已经投靠肃王的杨文康知道,这件事背后少不了肃王的推波助澜。
    果然,之前众志成城一同上奏出继肃王的南党北党自此出现裂隙,可惜北党党魁宋首辅不敌孙首辅根深蒂固,最后灰溜溜告老还乡。
    想到这,杨文康便觉得地砖上的凉意顺着膝盖一路攀附而上,冻得他后背发僵。
    “好了,此事又罪不在你,起来吧。”肃王起身扶起杨文康,拉着他对坐在茶案前。
    “江南商税,其一在盐,其二在茶。我原本打算暗察过苏杭后就赶往乌州就藩。现在看来,光是一个松州城,背后就藏着不少内幕了。”
    杨文康虚坐在凳沿,闻言在袖底擦了擦手心的汗,“可是藩王无诏不可擅自离开封地,殿下若是被人察觉,恐怕……”
    “所以说,松州是个好地方。”容承衍似笑非笑的端起桌上的西湖龙井,漫不经心的说道:“若是在苏杭,还要防着漕运总督,这松州知府却从未见过本王。在这里,你我二人便是蜀州来的盐商,特来松州采购春茶。懂了?”
    杨文康正想劝谏肃王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然而看着容承衍幽深的墨色双眸里的不容置疑的气势,他只好咽了咽喉低头应诺。
    肃王满意的将宣窑瓷茶盏推向杨文康,“暗报中说松州有个茶商协会,你去联络那个苏会长,就说我们有一笔大生意要和他谈。”
    杨文康本以为所谓的蜀州盐商不过是肃王掩人耳目的借口罢了,没想到他竟真的要洽谈生意,急忙放下端至嘴边的茶杯,“殿下,殿下何等身份,怎可行商人事。”
    容承衍却对杨文康根深蒂固的观念不以为然,他负手站到了窗边,声音严肃,“我朝初立之时,自江南征收的盐,茶商税便可达三千万两白银。而现如今呢,盐税不过二百五十万两,茶税十余万两。然而普通百姓购买生活所需的盐价却上浮了三成。你说,这些钱都去哪了?”
    他转身看向大为震动的杨文康,眼中满是狠戾,“这些钱,都落到了孙彭泽那老匹夫为首的江南官商集团的手里。”
    杨文康顿时叩下大礼,“殿下雄才伟略,定能除此国贼。”
    等到容承衍在一品阁的招待杨文康请来的茶商协会苏会长时,成功的以一掷千金的豪奢大方让苏会长对他们蜀州盐商的身份深信不疑。
    尤其是包厢外面容肃杀的高大护卫,更是让苏会长又羡又喜,羡慕的是这些跑茶马古道的大商人手下竟然有如此拿得出台面的随侍。喜悦的是这是天上掉馅饼,财神爷上门的大好事。
    苏会长爱不释手的把玩着那位叫尹肃的盐商送给他的夜明珠,看着这价值连城,足以留作传家宝的宝珠,心中啧啧称奇。
    本以为他们江南富商已经够豪奢了,想不到这蜀州商人也不逊色。想到临走前那位爷必有重谢的暗示,苏会长一咬牙,也顾不得松州茶叶每年卖给淮商的惯例了,命手下大掌柜召集协会所有茶商召开大会。
    “小姐,姑爷不在,我们也要去参加茶商大会吗?”
    马车咕噜噜的碾在青石板路上,坐在下首的知琴看着正襟危坐的汪听雪,面上写满了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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