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窗明摇头,“他是个要好处的人。”
皇帝也觉得。
齐窗明又道:“但是盛瑾安若是有危险,豁出命去,他也是要救的。”
“还有他的先生,妻女……”
皇帝就笑了。
“所以说,沈怀楠可做不成澹台思正,他的牵挂太多了。”
牵挂多,有野心,也好。太子不是他,镇不住沈怀楠和澹台思正这般的人。但是因有了野心和牵挂,君王微微懂得用人,便也能用上沈怀楠。
实在不行……在用沈怀楠将改了赋税律法之后,就让太子救他一救,要是还不行,那就贬了,杀了……
皇帝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他轻易不愿意杀人,便叹气,“若是这世上的人心都能让朕操控就好了,朕就不用杀人了。”
齐窗明:“陛下英明神武。”
皇帝在御花园里走,突然道:“朕,越来越老了。”
今年是长平十八年。
“刚开始遇见沈怀楠的时候,是长平十一年。”
七年掐指而过,他还有几个七年呢?
他道:“望沈怀楠能留给太子。”
其实刚开始也没有把他当回事,只是觉得可以做一把刀。但是如今这把刀越来越好用,他也要舍不得用完就丢了。
皇帝依稀记得自己当时选沈怀楠的原因。他是昌东伯家的庶子,靠着世家的壳子,却是个新贵的芯子。
他后面没有那么多牵扯,但也有他的背后力量。
寒门,世家……
将赋税改了,必定会牵扯到不少人的利益,沈怀楠爬上来,有世家和寒门的关系,但也孤身一人,好用。
后来,折邵衣碰巧进了太子妃的眼里。沈怀楠也比他想象中的圆滑和聪慧,他就想把这把刀留给太子用也未尝不可。
用他磨太子,用太子来磨他,都可以。
磨断了就换一把,没有就继续用。
这一用,就是七年。
七年里,很难说清楚是刀成长了,还是他心软了。
皇帝觉得沈怀楠很幸运。他越来越老了,就贪念年轻人对他纯粹的尊敬。
盛瑾安是如此,折邵衣是如此,秦青凤也是如此,沈怀楠……虽然没有另外三个那么纯粹,但也有好的一面。
他有时候,是拿自己做长辈的。
皇帝就想,若是真有那么一日,他可能还真下不去手。
所以说,人越老,心就越软。
沈怀楠碰上了他最容易心软的年岁。
皇帝叹气,“看吧,这群孩子,都很好。”
齐窗明:“是。”
皇帝刚要说话,就见不远处有声音响起,那步子踏得重,一听就是小凤。
他情不自禁的笑起来,“是小凤啊。”
秦青凤早早就看见了陛下和小名。她赶紧过来行礼,然后起身的时候,她发现陛下有了一根白头发。
她没有说,却有些心惊胆跳的。
她觉得,陛下可能老了。
……
年岁大了,身子就不好。澹台思正和澹台老夫人比皇帝还大几岁。
尤其是澹台老夫人,她身子并不算弱,但也算不得康健。
一个冬日里过去,她又病了一场。
折邵衣带着孩子过来看她,将小花花放她怀里,“叫婆婆。”
小花已经会断断续续说点话了。
如今四月里,她已经一岁一个月了。
小丫头软骨头,有些懒,她娘把她放在澹台老夫人身上,她就那么趴着,然后轻轻的用手拍澹台老夫人的手,“婆,婆——”
她能叫个婆字已经很给面子了,平常的人,她都不说。
折邵衣烦恼的很,“听闻有些孩子不说话是因为没人跟他们说话,可是在家里,姨娘跟奶娘们都是一直跟她说的,我还特地找了官话好的奶娘,她也不学,不说。”
“我们跟她说话,她就听,反正不学。”
折邵衣一边抱怨一边去戳小丫头的屁股,然后笑起来,“先生,您看,她的屁股好多肉。”
澹台先生瞪她一眼,“怎么还跟没长大似的。自己的孩子也能玩!”
折邵衣:“自己的孩子才玩嘛。”
澹台老夫人抱着孩子,道:“随她吧,这孩子应当是惫懒的性子,不似你们这般能折腾。”
折邵衣好笑的道:“不是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吗?我和她爹也算是人中龙凤了,她怎么只会打洞呢?”
澹台老夫人:“……”
越说越没边了。这丫头,在外人面前做事还挺稳重的,到了她面前就成个孩子。
她问,“北城那边,你准备做什么?我听闻你们原先也想做官绣,后来改了?”
折邵衣闻言也正经起来,“改了。”
她道:“我和其他的姐妹们商量了,我们想做一间医馆。”
折邵衣:“医馆里,只接女子,不接男子。女子身边病都看。”
其实,这间医馆刚开始只想看女子的妇人病。这还是孙半夏提出来的。
她兴奋的道:“您还记得她吗?她祖父是孙医正,太医院的,她自幼跟着孙太医学医,颇有天赋。后来那一年雪灾,咱们出钱出力,她就给流民们看病,又来得了陛下的嘉赏却不要,直接出门采药去了,她想要多认识一些药材。”
“这些年游学在外,曾经给无数穷苦百姓看过病,在民间的名头极大,差不多跟我八姐姐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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