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现在还不能穿,妈妈给糖糖买穿得着的小裙子,”江晚照耐心哄她,“不过糖糖长大后妈妈就把这些裙子送给你。”
糖糖开心地笑起来,脸蛋红扑扑的,露出短短的小米牙,小手又往礼服上抓了抓。
“糖糖要快点长大穿裙裙……”糖糖一双胖腿兴奋地蹬着。
江晚照突然就鼻子一酸,一眨眼糖糖都这么大了,她几乎不怎么陪糖糖,还真的怕糖糖在她不知不觉中就长大了。
一直等到糖糖看得失去兴趣,江晚照才把糖糖放下来,让她自己去玩。
江晚照关上衣柜,去另一边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件又长又厚的羽绒服,以备去山区需要。
这次去山区做公益的不止江晚照,还有另外两个陶斯手下的艺人也一起去,三个人分别要做三场直播。
行程安排非常紧,是当日去当日回,说是公益活动,其实中间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小时。
山区毕竟是山区,在山路上大约颠簸了三个多小时,江晚照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个才刚刚通车、建在山顶的小山村。
江晚照在盘山公路上盘了三个小时差点晕车,下了车才舒服一点,其他的艺人和助理们,包括陶斯在内,脸上也都恹恹的,看起来又累又不开心。
公司的人早就上来都布置安排好了,只等他们来了赶紧开始。江晚照随意四处看了一圈,村子不大,大约是已经通了车,还可以看得出来政府规划过后的痕迹,很干净也很新。
有人领了一个小女孩过来,七八岁的样子,陶斯告诉江晚照,这是她今天分到的任务,和这个小女孩一起做一个直播,也就是让江晚照像聊家常一样问问小女孩平时的生活状况,和小女孩互动起来。
这么冷的天,又是在山区里,江晚照自己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小女孩却只穿了一件半旧的棉袄,已经有些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上面沾染着不知名的污渍。
再看看小女孩的脸,脏兮兮就像是几天没有洗过,看起来又瘦又黄,扎着两根羊角辫,头发养得倒是长,但也是炸了毛乱糟糟的。
她看着闷闷的,也很是羞赧,整个人都瑟缩着,在旁边一句话都不说,偶尔偷偷看一眼江晚照他们,许是怕被发现又会很快低下头。
陶斯可能要问到的问题随意和江晚照说了一下,意思是江晚照自己发挥就可以,只要看起来很善良很心疼小女孩就可以了,公司没有硬性要求。
江晚照本来想就这么算了,反正一个小时后任务完成她马上就回去,可到底还是忍不住,拉了陶斯到一边,指了指小女孩,小声说:“陶斯姐,给她整理整理吧,要上镜的。”
陶斯正赶着再去给另外两个艺人安排任务,瞥了江晚照一眼:“整理什么?就是要这样的,这两年这里其实发展得也不像大家想象中那么差,就这个孩子还是特意找来的留守儿童,家长都出去打工去了,没功夫给她收拾。”
“小姑娘刚刚开始懂事,这样不太好吧。”江晚照说,“穿得脏兮兮的......”
“晚照,这个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了,直播就是要这样的效果。另外几个分到的任务还没你轻松讨好,一个是去探访孤寡老人,一个是去看土特产种植情况,你分到这个孩子,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行,看直播的观众对她天然带着怜爱,连带着你也有好感。”
江晚照再度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反驳道:“谁上镜都想漂漂亮亮的,她就这样过去......有点难堪呀。”
她是好好和陶斯讲道理的,陶斯听得却不耐烦,一摆手说:“行了行了,我们这还是呈现原貌的,有些过分的还故意要上镜的人弄得再落魄点呢,越惨越有人看,越能激发人的同情心,对于帮助他们的人也越有好感。”
“陶斯姐,”江晚照讨好地冲陶斯笑着,叫了她一声,“我们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大众面前,那么小的孩子就让她这样对着镜头那边那么多人,太伤人了。”
江晚照不是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越哗众取宠越有流量,但或许是因为她八岁起就被抛弃,或许是因为她也有一个三岁的女儿,面对这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江晚照怎么都忍不下心把她的窘迫赤裸裸展示出来。
她清楚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结对的学校来她的幼儿园参观几天,她与其中一个小朋友玩得特别好,幼儿园竟然把人直接留下陪她玩。
本来也是无事的,但夏长禹知道之后,先是把江建柏和夏静叫来骂了一顿,接着亲自去了一趟学校,那个孩子就被送了回去。
那时夏长禹抱着江晚照,耐心和她说:“晚照,不能这样的。大家都是一样的,人都需要有尊严。我们可以资助她读书,让她有朝一日能真正和你一块儿玩,但我们不能用钱随意决定她的去留,懂吗?”
江晚照当时听得懵懵懂懂,但终究还是听了一点进去的。
明明上镜之前有那么多机会把脸洗干净,甚至还能找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给她穿上,又为什么非要把她不好的一面故意留着呢?难道就为了激发另一边一群人的同情心,抑或是猎奇心?
她做不到为了几句虚假的赞美,却要把人的苦难当做吸引眼球的利器。
陶斯油盐不进:“你好好完成你的工作就行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快点做完快点回去,我们又不是来白嫖的,公司也准备了东西送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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