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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节
    次日便被一屋子莺莺燕燕请安,还多了一双侧福晋所出的侧子,连毓庆宫的大小事务都在侧福晋李佳氏手里……
    诸般堵心之下,新娘子哪还能摆出温婉笑脸来,对太子曲意逢迎?
    而太子自小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早就习惯了处处被捧着,哪受得了谁对他冷脸?勉强依着规矩在新婚福晋的正院宿了三日,便又宿在了书房,过几日便往侧福晋那去了。
    竟是太子妃的册封礼还未举行,小夫妻便已经相敬如冰。
    对太子妃颇有几分好感的淑宁私下唏嘘,言说太子是个山猪吃不得细糠的。白瞎皇上为他百般挑选,才终于选了那么个温婉贤惠又大气的好姑娘。
    不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早早进宫,瞧出了贵妃娘娘的肠痈之症,并且早早加以诊治。
    让梦中薨于康熙三十三年十一月的贵妃娘娘幸免于难故。此番皇上倒是没像梦中一样,直接让太子妃越过四妃去管理宫务。
    六月里,皇上下旨册太子嫡妻瓜尔佳氏为东宫太子妃。
    九月里,三阿哥胤祉也娶了嫡福晋董鄂氏,并于同年年底搬出了宫。继大阿哥胤禔、四阿哥胤禛之后,三阿哥胤祉也开始往礼部当差。
    底下的弟弟们渐渐长大,一个接一个开府建衙。相继拥有自己的人脉,身为太子的胤礽自然也压力倍增。
    虽说胤禛、胤祉都是皇阿玛钦定的太子党,可都一样的龙子凤孙。进一步乾纲独断,主宰天下。退一步却只能俯首称臣,等着子孙从亲王被削成郡王、再到贝勒、贝子、镇国公、辅国公……
    一辈辈降等袭爵,直到变成普通宗室。
    他们真能甘心臣服?真能谨守本分,而不是像老大那样野心勃勃,随时惦着取他而代之?
    万般焦躁之间,也只有皇上将他他拉氏指给五阿哥为嫡福晋之事能让他稍有慰藉了。
    毕竟按着常理,并非满洲大姓,其父也只五品员外郎的他他拉氏断做不得五福晋。皇阿玛如此指婚,可不就是要断了五弟与他身后之人妄念,确保他这太子地位稳固么?
    自从大外甥完美而又顺利地完成了户部清欠事,又与庄亲王成了黄金搭档后,淑宁这悬着的心就算彻底放下来了。
    每日里瞧瞧账本,管管府中杂务。
    但有闲暇便约庄亲王福晋、小姑子与外甥媳妇等赏赏花、品品茶,一切鼓捣些个美食之属。鼓捣出点什么有新意的便再做些个,往宫中请安时再奉太后、贵妃与德妃等人些。
    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悠哉。
    直到康熙三十四年悠然而过,三十五年悄然到来。正月的焰火还未燃尽,康熙就要燃起新一轮战火了。因为前头四阿哥跟庄亲王清欠成功,往后大半年内也再没人敢往户部伸爪子。
    以至于户部库银丰盈,让康熙又有了再度征伐噶尔丹的底气。
    消息一出,早就摩拳擦掌许久的阿灵阿便第一个响应号召,表示愿以镶黄旗满洲都统的身份供皇上驱策,哪怕是做个马前卒。费扬阿接着跟上,小话说得特别慷慨激昂。诸皇子也都纷纷跟上,愿与皇父齐心合力共绞贼寇。
    对此,淑宁心中早有准备,虽担忧不舍,但也还稳得住。
    直到她家好大儿少年有奇志,也嚷嚷着要随皇上上阵杀敌,做个优秀先锋,斩噶尔丹那厮于马下。
    淑宁才整个惊呆,对前来传她进宫的御前另一大太监魏珠蹙眉,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问:“这……到底是本福晋听错了,还是公公您说错了?”
    第129章 父子过招
    魏珠乃是梁九功精心培养的大徒弟,自小聪明懂眼色。
    来之前又被师傅反复提点,自然知道淑宁这个小小一等公福晋到底蕴含着多大能量。
    闻言半点不怠慢,赶紧拱手为礼:“回福晋的话,您没听错。咱们世子爷人小志气大,当殿请缨。皇上说他年幼,再等几年为国效力也不迟。”
    对对对,可不就是这个话吗?
    别看那臭小子长得牛高马大,实际上他康熙二十六年三月生人,至今也不过十虚岁。这么小小年纪跑去前线,还斩杀噶尔丹呢,他那都是给人家噶尔丹送菜去的!
    淑宁心中腹诽,面上却一片焦急,连连追问:“那犬子呢?他又是如何为自己正名,以至于难为住了陛下的?”
    应该是难为了吧!
    否则梁九功不会把自己爱徒遣派出来,仔细与她说明情况。
    果不其然,她这话刚一问完,魏珠便笑:“福晋慧眼如炬,世子爷闻听皇上之言后便说您常说有志不在年高,无能枉活百岁。他年龄不大,本事却不小。皇上若不信,可以从军中或者一等侍卫中随意挑拣,对他全面考察。看他到底有没有上阵杀敌,为国效力的本事。”
    “若无,世子爷自然无话可说,自己回去继续努力。争取什么时候学出个名堂,再谈为国效力事。若有的话,皇上何不让未来将星早日冉冉升起?”
    淑宁摆摆手,示意魏珠不必再说了。
    后续她已经知道了。
    想是皇上没禁住小家伙此番游说,还当真点了人与他比试。然后那小子仗着过人的勇力与这么多年坚持不懈的锻炼,还真挑战成功了呗。
    以至于皇上骑虎难下,不得不使出请家长的杀手锏。
    凌空一锅,甩在了她这个当额娘的头上,让她出面收拾自家儿呗!
    魏珠讪笑:“万岁爷也是惜才,不忍世子爷小小年纪,却要跋涉千里体验战场残酷呢。”
    基本消息打听得一清二楚,淑宁也不再废话。赶紧换了一等公福晋朝袍,匆匆随着魏珠往乾清宫。
    等她到时,前清宫大殿门口的空地上正紧张胶着地进行着一场父子局。
    阿大人跟爱子拳来脚往,打得那叫个激烈。
    已经被车轮战了整整十三场的虎威汗水淋漓,整个人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显然耗力颇多。偏对面的是他家亲老子,还不能像打别人似的。善用自己的天生神力,猛一拳都轰过去,让对方在床上躺至少半月。
    而抛开巨力谈招数的话,他再如何天赋异禀,又怎么比得过学武二十余年,一等侍卫出身的阿灵阿?
    正当小家伙被逼到连连败退时,看到自家额娘身影。马上计上心来,高声喊了一嗓子:“额娘啊,你瞧阿玛啊,竟以大欺小这般欺负儿子!”
    每每因为跟儿子争锋而被福晋施展掐腰**的阿灵阿条件反射式的一顿,虎威就立即觑准了机会。
    利落地往挑落了阿玛手里长枪,下一息,他的枪尖儿就比划到了自家老子喉间:“虽然有点不厚道,但兵法者,诡道也,最讲究个兵不厌诈。”
    “所以阿玛,此局毫无疑问地是儿子赢了。您是不是也该遵守承诺,同意儿子随军出征,成为我方先锋?”
    阿灵阿俊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绿,黑漆漆的比锅底还深些:“臭小子耍赖!”
    虎威瞪眼:“分明是你们这些大人先玩不起!起初儿子请缨,皇上金口玉言说只要儿子能打败御前一等侍卫,就特批儿子入伍。”
    “可儿子连打了三个一等侍卫,庄亲王伯伯又说不算
    不算。一等侍卫武功虽好,但是打仗不是个人比武。战场情况复杂,还是要与真正刀口舔血的兵士比试。那行,儿子又打败了姑父。这时候,四阿哥又出来阻拦。说姑父功夫虽不错,但身为亲长难免留手……”
    说起这个,虎威就很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被敷衍了一场又一场,一连打败了连他阿玛十四个高手。若这些人再以他的安全为由,一次次的出尔反尔,他可就要闹了。
    反正,他是小孩子不是吗?
    当着皇上跟满朝文武面前,被儿子如此数落,还被福晋看了个全乎什么的。
    阿大人脸上通红,口中却半点不让:“为父知道你一番忠君报国之心,但此事兹事体大。皇上自有考量。你呢,就只管听吩咐便是。”
    “可是……”
    “没有可是!”阿大人皱眉,郑重说道:“身为我大清子民最重要的就是要体恤上意,遵命而行。等你日后真个从军了,也得令行禁止。如斯大事,岂容你个小孩子家家胡闹?”
    胤禛虽然心疼虎威,不忍心他小小年纪便见识战场残酷。也跟着打了些破头楔,但却也不愿看小家伙这般垂头丧气。
    于是乎又出班拱手:“阿大人所言差矣,法士尚阿小小年纪便有此忠君爱国之心。不管此番能否顺利成行,其精神都值得大清上下学而习之,断断谈不上胡闹二字。若世人都能如他,我大清何惧任何外敌?”
    “嗯。”康熙含笑点头:“老四所言极是。有此佳儿,阿灵阿你都不知道羡煞多少旁人,怎能跟咱们虎威这般横眉竖眼?”
    阿灵阿赶紧拱手,言说小子好是好,就是胆子大的受不了。
    再不管管,他怕是要架梯子上天了。
    您没听见吗?
    他刚刚还无视咱们这些大人的拳拳爱护之意,只道咱们玩不起呢。
    这话一出,全场充满了快活而又善意的笑声。
    虎威小脸也微微有些发红。嗫嚅着嘀咕了句,说好的条件改了又改,可不就是玩不起吗?
    而且少年英才,古来有之。
    甘罗都能十二当宰相,他都十岁了怎么不能当个先锋?!
    咳咳。
    九周岁还没满呢,谢谢。
    阿灵阿可怕他把皇上直接蛊惑了,赶紧出声提醒。
    虎威却说自己不比任何一个大人差,至少也是一个几十人敌。不说有多少斩获,自保绝对是无虞的。
    “听说儿子才刚刚出生,方显巨力的时候皇上就说儿子是大清的未来将星。这么些年来,儿子也一直努力,学文习武、学习兵法,为做一个合格的将星而积极努力。”
    “如今万事俱备,只剩下在战场上一点点的累积与洗礼。阿玛执意因为安全故要把儿子留在京中,难道要儿子去做大清版的赵括吗?”
    嘶~
    这话问的,不但阿灵阿瞠目,在场所有人等也都惊呆。
    知道一等公阿灵阿家的小世子自幼聪慧,文武双全,但也没想到他能聪慧成这样啊!
    原本因为他乱拳打死大藏獒,过于武力而退缩了的一应宗室王亲们又都蠢蠢欲动,想给女儿、孙女扒拉个好女婿,让自家多个好姻亲。
    康熙大乐:“哈哈哈,还真难得见咱们阿大人被噎住啊!法士尚阿好样的,忠君爱国有新意,连打十四人有实力。若不是你年纪太小,早在请缨当时朕便答应了。”
    “而今么,确实得问问你额娘的意见。毕竟儿行千里母担忧,你这千里之行往的还是杀伐战场,她只会更加忧心。”
    被点名的淑宁福身见礼,
    迎着儿子期待的眼神重重点头:“是,皇上所言极是。说句不怕您笑话的,那年他随扈塞外被藏獒袭击的时候,臣妇夜有所梦。为此整整忧心了月余,以至于夜不能寐、暴瘦十几二十斤,都快到形销骨立的地步了。随扈塞外尚且如此,更何况这孩子小小年纪上战场呢?”
    淑宁叹息,虎威眼中期待渐渐湮灭,康熙的笑容也微微凝了凝。
    倒是阿灵阿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不想,他家福晋却话锋一转:“当额娘的十月怀胎,一脚踩在鬼门关上才九死一生诞下麟儿,含辛茹苦地将之养大。自然时时悬心,刻刻挂念。若有可能,恨不得以身代之,将所有危险都一律承担。但是外敌来犯,国家受侵。若所有兵丁的额娘都如臣妇一般想法,我大清又靠谁来守卫?”
    说到这里,淑宁目光含泪地撩起裙角,轻轻跪下:“因此上,臣妇虽千般不舍,万般惦念,但仍不愿拖了孩子后腿,误了他保家卫国之心。”
    再不想还有如此峰回路转的虎威骤然抬头,正看到自家额娘眼角晶莹。
    小少年想也不想地飞奔到额娘身边,掏出帕子轻轻为她拭泪:“额娘,儿子多谢额娘成全。也请额娘放心,儿子生来巨力,这几年勤练武功不辍。肯定能平安归来,给您挣个诰命夫人。”
    淑宁抬手戳在他的脑门上:“臭小子莫吹大气!要知道瓦罐不离井口破,越是擅长的地方才越容易跌跤。你啊,就只小心谨慎,切忌大意妄行……”
    殷殷祝福,切切关怀,句句都是慈母心思。
    虎威乖乖巧巧听着,连连点头不止。娘俩就在这金銮殿上,絮絮叨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