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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节
    不管是梦中还是现实里,她都借了嫡姐大光。从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没有嫡姐帮扶,就没有她如今。
    所以一直以来,但凡嫡姐所求,她都尽量应允。
    但站队之事,事关她满门性命。
    梦中,她做不得某人的主,只能任凭他上蹿下跳,为八阿哥扛旗。到了九龙夺嫡下半场,四与十四巅峰对决的时候,某人已经驾鹤。
    她一个寡妇老太太更无心掺和朝廷里的事情,早早搬去寿喜堂当安闲老太太。才不管外头如何风起云涌,直到雍正上位彻底掌握朝堂,开始翻小本本算旧账才变池鱼。
    现实中她倒是有了影响阿灵阿跟孩子们的能力,但也同样有了预知梦这个金手指。自然不可能明知道会死,还拉着全家人一道。
    所以反复思量之下,淑宁还是决定进宫。
    万一嫡姐真跟她提起这事,她也好在拒绝同时,好生劝劝。安安闲闲的,做个太后多好呢?可别如梦里一般上蹿下跳,弄得原本就不甚和睦的母子情更加稀薄如水。
    以至于熬了一辈子,终于熬成太后,却一天的宁寿宫、慈宁宫都没住过。
    自己没怎么享受太后的待遇就草草去了不算,十四也被圈禁了一整个雍正朝。一直到乾隆登基才算把人放出来,勉强当几天富贵贤王。
    为此,淑宁都不知道打了多少腹稿。
    整个人都战战兢兢。
    结果到了永和宫跟德妃相互见礼之后,却见她虽然忧愁,却都是为了太后身体。毕竟她所出的温宪公主也自幼养在太后膝下,受宠程度比九阿哥有过之而无不及。
    万千感念之中,她跟太后的关系也一直不错。
    如今见她老人家病体越发沉重,如那风中烛火,一不留神就可能……
    那两个字过于不祥,德妃不忍述诸于口,只是眉眼之间满是担忧。几度亲自下厨,往宁寿宫、昭仁殿地送。
    尽心的同时,未尝不想替好大儿刷一点印象分。
    可是……
    也许她们母子平日里互有默契,演得太真。她素日里又太偏疼十四吧,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给十四搭台子。
    十四福晋完颜氏甚至还自掏嫁妆给她精心打制了一套羊脂玉头面,言说自家爷远征在外,宫中之事不免有些顾及不上,多亏额娘百般照应。
    他们夫妻铭感五内,日后一定好好孝敬额娘云云。
    可把德妃给急的哟!
    还以为老十四去了战场,立了些战功之后膨胀了。以为自己又行了,在自己已经跟老四取得一致的时候,又起了些个夺嫡的念头呢。
    忙按捺下心思,各种旁敲侧击。
    完颜氏再怎么聪明伶俐,又哪能抵过十几岁进宫,在这诡谲宫廷中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稳居四妃之位,生了两个夺嫡强有力竞争者的德妃呢?
    几乎顷刻之间,就被问了个明明白白。原来是十四屡立战功,让一些个人看到了希望。
    比如八福晋郭络罗氏。
    她近来就与自家这把儿媳妇往来频密,被引为知己。一来二去的,把完颜氏哄了个明明白白,竟还做起皇后娘娘的美梦来了。
    于是乎,占着婆婆有利位置,手执孝道大旗的德妃娘娘眼珠子一转,十四福晋就有活儿了。
    抄佛经、拣佛豆。
    每日里不间断地为太后和皇上祈福,不但需要闭门谢客,还得清心寡欲。
    别说皇后娘娘的福了,如今连口荤的都吃不着,只抄经、拣佛豆弄得头脑发昏。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她明明是感谢婆婆,说要孝顺婆婆呀。
    那套羊脂玉头面,花了她大几千两呢。
    怎么婆心没大悦,还这般变着法的折腾她呢?
    捏了捏酸痛的腕子后,十四福晋无语望天。也不知道这苦难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直到冬月了,腊月初,皇太后病势渐增,已经染病七十多天的皇上脚面浮肿,不能转移,就以手帕缠裹,用软舆往宁寿宫探望皇太后,捧着手的手惨切请安。
    但因身体之故不能坚持许久,所以就在苍震门相近之处设帷幄以居,方便日日探视太后。
    饶是如此,也没能挽留住皇太后离去的脚步。
    康熙五十六年腊月初六,仁宪皇太后崩于宁寿宫。康熙踊跃大哭,为其隆重操办丧事。所有宫妃、皇子皇孙在京文武大臣等,都得为太后举哀。
    苦兮兮的十四福晋这回不用拣佛豆,抄佛经了,改为哭灵。
    第228章 太后大行正清点货物,决定亲自跟船往……
    完颜氏作为皇子福晋要哭灵,淑宁这个一等公福晋当然也要。
    不但她们,诸王、贝勒、贝子、公以上,文武大小官员,外藩王、贝勒、贝子、公、台吉、塔不囊等,诸妃、王妃、公主、郡主,八旗二品以上官员之妻等,都得往宁寿宫举哀。
    淑宁跟虎威福晋、虎团福晋都得往皇太后梓宫前行礼。
    因皇上孝服用布,所有人孝服自然也都用布。
    早在太后病笃之际,诸王、文武大臣就曾请奏,说起皇上生母慈和皇太后时并未割辫。若皇太后有所不测,也断不可割辫。称《礼记》丧礼载,六十不毁七十,饮酒食肉处于内。再,满洲旧例,年老有疾者,皆以孝服为忌。
    如今皇上年近七旬,圣体违和,又穿孝服,于孝道上已经做到了极致。该循着慈和皇太后旧例,不行割辫之事。
    保养圣躬,莫过度伤怀云云。
    毕竟皇太后年近八旬,受皇上六十年孝养,玉食万方,已经是古往今来之少有了。
    皇上一身关乎着江山社稷、万千黎庶,千万仔细将养。
    康熙只道自己跟太后六十几载,母子情深。便如今身体违和,又岂能不尽人子之孝?遂行割辫,还住在了苍震门附近的帷幄里。身子但凡好上一点,就往太后丧次哭临。
    贝勒苏努与朝臣们念着皇上圣体违和,求日后不往宁寿宫、不往送梓宫。
    皇上只回了个知道了。
    五阿哥和硕恒亲王胤祺言说自己自小被皇太后抚养,今逢皇上圣体违和,一切诸事尽可托付与他。康熙却只道有朕,何用尔代劳?
    直接给否了。
    只自居在苍震门左近,若身体略微好些,就往宁寿宫太后丧次前祭奠。
    非但如此,在广州的老九、西边战场上的老十四都被派人传信,得千里迢迢赶回去给皇太后致祭。
    正清点货物,决定亲自跟船往南洋瞧瞧的老九:???
    特别猝不及防。
    但还是乖乖听旨,赶紧往京城奔。
    十四收到谕旨的时候,则已经过了腊月十七,算算,太后已经发引。等他千百里疾驰回去,怕是七七都过了,直接除服。
    而此时,正是他跟虎威表哥厉兵秣马,仔细操练,就等着来日春暖,直接给策旺阿拉布坦那厮一个痛快的关键时候。
    管教一举奏功,让整个厄鲁特蒙古之地都姓爱新觉罗的同时,也彻底光复藏地。
    这么紧关节要的时候,说实话,十四不大想走。
    可……
    虎威摇头,贼无奈地拍了拍这倒霉孩子肩膀:“圣上谕旨已达,再无更改。自打随军以来,你又屡立战功,本来就容易为人所嫉。若不奉诏而归,岂不是与人口实?皇上愈发年迈,又因二阿哥、八阿哥等事越发敏感,这个时候你可得仔细小心。”
    别因为立功心切,反惹帝王疑心。否则的话,你小子功劳越大,危险也就越大。
    这话虎威没有直接诉诸于口,但他相信十四能懂。
    确实懂了的十四苦笑,特别无奈地扶额:“知了知了,我回去就是,虎威表哥别念了。”
    到底亲表兄弟一场,又并肩作战了这么久。
    虎威想了又想,还是提点他。
    当初一废太子的时候,皇上就曾缠绵病榻许久,得了风疾。五十四年时再度染疾,甚至只能以左手批阅奏折。
    人活七十古来稀,皇上如今也六十有七了。
    此番召所有皇子回京,除了为太后尽孝之外,未必没有以防不测之意。你小子若有别个心思,这时候就该好生尽孝。
    否则的话,就老实眯着别冒头。别成为那秀于林的木,稀里糊涂就被人砍了去。
    十四眨了眨眼,随即便给了自家表兄一个大大的熊抱:“我就知道,你虽然以那个讨厌的老四为亲哥,但也一样重视我这个表弟。不然的话,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给我说这么多。嘿嘿,表哥你放心吧!还是那句话,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再不会罔顾自己跟妻儿老小的性命,跳进那再也爬不上来的巨坑里。”
    而且夜半无人,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他也自己琢磨了又琢磨。骇然发现,余下的这些兄弟之中,竟是自家那讨厌的同母兄赢面最大。
    虽然这事儿想想就让他如鲠在喉,万般不爽。
    可老四登基,额娘就是太后,再不用对任何人卑躬屈膝。他作为天子同母弟,按理说再怎么作天作地,也能留得一条小命吧?
    几经纠结后,十四决定安静自守。
    当一个彻彻底底的看客。
    既不帮忙,也不跟着拖后腿。成与不成,只看老四自己的实力。
    虎威笑,想说对于他哥来说,这家伙不添乱不拖后腿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忙了。否则别人他不知道,姨母肯定会站在十四那边的。
    届时一个不孝的罪名,就够他哥喝一壶。
    十四不跟着乱掺和,他们兄弟不同室操戈,一切就会好办太多太多。
    但为防这家伙恼羞成怒,虎威还是聪明地保持了沉默。只火速收拾了个大包袱出来,赶在十四感动道谢之前交待:“部分这两年我在这边收的好玉料子,我亲手做的些个首饰、印章等。你帮着带回去,交给额娘。告诉她跟我阿玛还有你嫂子,我在这边挺好的。等彻底收拾了策妄阿拉布坦那个狗小子,就班师回朝一家子团聚。”
    十四:!!!
    虽不愿,但到底还是接下了这个邮差的重任。
    临走临走的,还反复叮咛:“好表哥,弟弟策马疾行争取快去快回,你也千万慢着点,谨慎着些。顶好等弟弟回来了,咱们哥俩再一道收拾策旺阿拉布坦那个狗小子。”
    对此虎威倒是坦诚得很,言说自己会相机而动。
    到底朝廷每日海量军饷、粮草等消费着,这场仗打的也算旷日持久了。而且机会稍纵即逝,哪能因一人而苦苦等待,以至于错失良机呢?
    两句话说得十四落寞,只能快马加鞭,盼着能快去快回。
    而在他出发的同时,京城中,康熙正拖着病体,不顾群臣反对,依然住在苍震门附近。
    连皇太后发引那日,也依旧勉强支撑着去宁寿宫亲奠。
    六十几岁,头发花白、身形癯瘦的老人家嚎啕大哭,直让近侍人员都不忍卒视。到发引的时候,还是诸皇子、近侍人等以时不可误为由,再四涕请,才勉强把人劝到了一边。
    就这,也没耽误康熙悲伤哀悼。
    硬是整个腊月都一直住在苍震门左右的帷幄里,竟是连过年都在那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