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的嘴唇因为失血过多干得起皮，白的几乎没什么血色。
    咧开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悠……悠太，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中村对着他微笑，“你说呢？”
    又装模作样揉捏着自己的脖颈，“之前的事你总该给我一个解释。”
    降谷瞧着中村的动作，深觉理亏。
    透露实情会违背自己的职业操守，主观上又不想欺骗将自己捞出来的好友，一时间左右为难。
    降谷沉默，中村自然也不准备开口，车内安静异常，空气都沉寂了。
    降谷本就平躺着，气势上低了一头。他不太习惯这样被压制的局面，却又无法强硬挣脱。
    如果可以坐起身逃离被禁锢的尴尬场面，或许能够更冷静去回答。
    中村却早有预料，俯身用手臂轻轻环住降谷的脖子，距离拉得更近。
    降谷不自在地侧开脸，不去看中村的眼睛。
    如果降谷此刻拥有健康的身体，平地起身脱离开这种窘境毫无难度。
    问题是在平躺着且脖颈被禁锢的情况下，起身只能借助下腹部力量。
    降谷的伤又恰好在腹部，稍一动作就龇牙咧嘴的，最终只能乖乖被中村禁锢在原地。
    动不了，言语上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饶是聪慧如降谷，也只得开始讲废话，试图缓解尴尬。
    “ 悠太……我有点冷。”
    话音刚落，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降谷恨不得抽自己一下，这不是会更尴尬吗？
    果不其然，中村对此的回应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一点，仅有的活动空间也被挤压。
    “太紧了，伤口有点疼。”
    中村也不埋怨，听话地松开稍许。
    距离太近，中村开着［推理精通］，降谷眼珠转动次数都瞧得分明，根本不给他半点机会。
    几轮“友好”交谈后，中村直接挑明了，“别想着转移话题，你知道我不可能会信的。”
    毛利小五郎从后视镜关注着后方两人的动向。
    注意到平日里擅长言辞、精明能干的后辈这会哑口无言，不由得失笑。
    自他接手降谷这一个多月，对这位后辈了解越深就越是满意，后辈非常优秀，进去卧底可以走精英路线，而不是那种随时可能被放弃的小角色。
    他作为联络人，当然是希望后辈好的。
    人到中年，有了孩子反而更加心软，他现在更加难以接受卧底辛辛苦苦打拼，却因为意外状况，不得不被遗憾放弃的情况。
    降谷零这位后辈以警校有史以来最高分入学，毕业成绩也优秀得令人侧目，总不至于还被轻易放弃。
    接到藤原警视的命令，将成为某位卧底的联络员，毛利小五郎就在设想他的搭档会是什么样的人。
    真正见到降谷，他由衷感到欣喜。
    一方面是不出意外的话卧底任务会很顺利，另一方面则是他作为联络员无需再眼睁睁看着卧底被放弃。
    一个多来月的相处，毛利注意到降谷优秀的同时。
    也清楚意识到，自家这位后辈最大的缺点就是过分追求完美。
    或许源于降谷从小到大测试都是第一名，他骨子里对优胜有着超乎常人的执念，他总在试图将每一件事情都做到最好。
    这样的性格造就了非常优秀的降谷零，如果他生存在阳光下，毫无疑问可以成为警方的标杆，为挽回警方的声誉添砖加瓦。
    然而，这次上层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将最优秀的毕业生送去卧底。
    毕竟正常人也不会想到，官方会将如此优秀的苗子送去黑暗世界卧底。
    万一折了，还不知道得耗费多少年才能培养出这样一位人才。
    即将潜入黑暗的降谷，这会正忙着给自己染黑。
    一系列操作下来，短短一个月降谷就在黑市上成了一名优秀的情报贩子。
    他打造的人设是只要钱到位，所有的情报都可以贩卖，是一位不分善恶的情报贩子。
    他卖过官方的情报，警方的物资来源这种涉及国家安全的关键情报他能准确拿到。
    他卖过赏金猎人信息的情报，情报细节到包含有那位赏金猎人小时候喜欢哪家小吃店的具体小吃。
    他卖过政要的情报。
    ……
    短短一个月，凭借一己之力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其中离中村他们最近的案子就是码头的枪战。
    有人试探着向降谷购买警方进口枪支的情报，他还真卖了，正是因为情报准确，最终引发码头枪战。
    那次枪战打得轰轰烈烈，好几个集装箱价值数亿的武器库被炸得粉碎，警方这边着急上火却根本找不到犯人的踪迹。
    这个大案令这位情报贩子一炮而响。
    那之后不久，降谷就接到了新的情报交易。
    经公安的多管齐下探查，确认这次任务的发起人是黑暗组织的某位代号成员，目的是考察降谷零这位情报贩子的能力。
    可以想见，如果这单任务完美达成，下一步等待降谷的就是招揽。
    被黑暗组织找上门招揽的人才，天然比自己主动找上门的更容易得到重用。
    不过嘛，这些情况通通无法对中村说，等待降谷治完伤才是询问的时机。
    降谷腹部的衣服几乎完全被鲜血染红，缠在他腰部的那件外套也基本都浸透了。
    这段时间降谷受伤已经不是第一次，毛利多次提醒，这位后辈不仅没好好照顾自己，反而准备多添加进入组织的筹码。
    相比单纯地优秀情报贩子被邀请加入组织这样简单的剧情。
    降谷准备了新剧本。
    优秀情报贩子为获取准确情报，被人追杀，鲜血满身还能与组织周旋，最后再加入，这样的剧情会更加精彩。
    以这样大闹一场的方式加入，他自身也会更加安全。
    毕竟没有谁会去轻易招惹一个不要命、情报能力优秀、不怕死、不怕伤病的疯子。
    降谷那番说词令毛利小五郎哑口无言，他虽没直接答应，却也没有反对降谷去完成这次危险的任务
    直到真正看到降谷昏迷在中村怀里，毛利小五郎才深感挫败。
    自己这个做前辈的不仅没办法为后辈保驾护航，反而只能眼睁睁看着后辈冒极大的风险，将自己染黑，只为潜入那个深潭。
    有人能压制降谷，令他乖乖躺着，不再逞强，不由得出口声援。
    “降谷，工作要完成，但是你的身体也不能当作完成任务的消耗品。”
    “前辈？”降谷不顾疼痛，挣扎起身。
    中村看出降谷的坚持，没有强硬阻拦，幸灾乐祸道：“你的前辈也在这，就老实交代吧，别想着找借口。”
    毛利打着方向盘拐进一处小巷。
    “喂喂，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降谷别动，你的伤势很严重。”
    中村却非常淡定，“没关系，大不了多签几份保密协议。”
    毛利小五郎无奈道：“这可不只是保密协议的事。”
    降谷只看到中村时，被压制躺在中村膝上也没太大反应，这会却强撑着坐直了身体，仿佛感受不到疼一般，额发却快速被汗液浸湿。
    见前辈不同意，降谷对着中村抱歉地笑笑。
    停好车，毛利小五郎绕到后面打开车门。
    “我抱你下去，”
    中村率先出去，不由分说地捞过降谷，抱在怀里就走。
    他的动作太过顺畅，降谷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安排了。
    待中村走出几步，降谷面色通红，捂着脸，“啊啊啊，悠太你放我下去。”
    中村毫不留情补刀：“你如果再受伤，我就抱着你围着松田走上一圈。”
    降谷想到那个画面，面红耳赤，“不要，千万别！”
    毛利小五郎不知道其中内情却也知道这是克制降谷的方法，很有礼貌地道谢：：“中村君，多谢！”
    在日本这样将尊敬年长者视作日常礼仪的国度，毛利的郑重感谢令中村脚步顿了一下。
    他很快掩饰过去，“前辈，在说什么？”
    毛利小五郎却不准备继续刚才的话题，快步上前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