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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佛法 (修)
    自从七月的事后,钮钴禄府在京城更是一时间风头无二,而随后凌敏又办了几件漂亮的差事,凌柱随无大功,但也不行半点差池,一文一武,倒相得益彰又互有避讳。凌府已经隐隐成为新崛起的势力,但钮钴禄阖府记得老太太的敲打,大家均关起门,认真过自己的日子就好,尽量减少社交往来。
    润福每天做着功课,带好弟弟,越加的娴静。
    日子就这么在平静的外表下,进入了波涛汹涌情势诡谲的康熙四十年。
    过了年到了二月份,传来了喜讯,琉珠一举得子,被封为侧福晋。家里人都很开心,佟佳氏开心的说要到寺庙里还愿,家人商量决定就趁着二月十九观音娘娘的生日到城南的法门寺去进香。
    到了二月十九,一大早,天都没亮,几个丫鬟就在不停的打点着携带的东西。
    “红招,这个食盒带着”绿袖着手收拾着行路的茶壶茶杯,各样小食。
    “山上风冷,记得给小姐带着那件银狐色的大氅”,红招话音刚落,一个小丫鬟就将大氅送了过来。
    “对了,这个别忘了把这个取下,上次就是忘记把这个摘下,结果被那个小和尚挡在了外面”绿袖看着润福的荷花簪子,忙不迭的给换了个粉白色的绸带扎上了。
    润福身上着着青色的马褂,白色的灯笼裤子,蹬着小马靴,很是利索。任凭两个丫鬟折腾,这个时候她也不非要强求自己穿衣,打扮这些东西红招绿袖比她有规矩的多,她随着就是。
    这几年她也跟着额娘去进过几次香,每一次她都喜欢坐在寺庙的一角,不管外面香火人声,静静地向佛祖讲着自己的祝福,对前世和今生家人的祝福,她相信绕过人群,那些她用最真的心传递出去的幸福气息,会带到远方,这些她用诚恳编织出的爱,会带给身边的人。想着想着她脑子突然现出这样一句话:“入宝山,不空手而回”。
    众人坐大轿鸣锣张伞而来,等到了山脚下,一家人下了马车,兆佳氏和钱氏错落走在前面,润福和沁福跟着在后面,赵氏和凌敏的几房妾室又随后,丫鬟婆子都在后面跟着伺候着。在山下禅房大家稍待修整衣帽,洗了手,就步行上山。弘法寺在山顶,九九八百一十台阶,每一个台阶上雕凿着四个不同面向的福字。
    二月的早晨还是带着寒意的,大家都披着大氅,八百一十个台阶,撩起前摆,十步一叩首。
    润福经年锻炼了下来,这点寒意对她其实已经习惯,但抗不过额娘的唠叨,只能将罩衫穿上了,大氅她是绝对不穿的。
    一路以来,山脚下的桃花都开了,农户的炊烟也都飘了起来,鸡鸣狗叫之声添了几许情趣。站在半山腰,润福吐了口气,这里不见花只见绿叶始开,人间二月芳菲起,山寺却是不知春。
    终于到了山顶,大家都呼吸急促了。润福看着面前庄严宝相的弘法寺,再想起后事参观过经过修葺的弘法寺,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润福的失神,兆佳氏和钱氏率先进了寺门。法德师兄早带了众僧迎在了门口。
    “阿弥陀佛,贫僧这道有礼了。一灯住持早已恭候多时”法德师兄一声佛号,问候着众人。
    “大师有劳了”钱氏和佟佳氏从左边的无相山门进了庙内,先在正殿门口烧香,插入香炉后,人再登上殿前叩拜。一旁的小沙弥认真地在功德簿上登记着每位香客。润福知道这些僧人们都会在当天晚课或者第二天早课上念经祈福。香客的名字被大殿前面的老僧人用毛病重新抄写在红纸上予以祈福。
    润福不管佟佳氏和钱氏,告了声,就走了出殿堂,来到了后殿。
    前面来过几次,润福已经基本了解了这弘法寺的建筑格局。在中轴线上由南向北依次分布着山门殿、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藏经楼、毗卢阁、观音殿七殿,东西两侧的配殿是钟楼与鼓楼。东侧分布着僧房、香积厨、斋堂、职事堂等,西侧为禅堂、接待室等。
    她现在在的位置就是在藏经楼,本来藏经楼是不易外人的,但润福幸得机缘,让她得以进入。这里的小沙弥润福都是很熟悉的,今天洒扫的师父的是智能,见到润福进来,做了一个福“阿弥陀佛,润福施主过来了呢”
    “是呀,智能师父向来可好?”润福也施了一个礼,回应到。
    “师父前几日还念叨着呢,说您近日会过来,果不其然”智能笑着回道。
    “法宏大师近日可好?身在俗世,也无法经常前来聆听佛法”润福微微一笑,她自是知道法宏大师道行深厚。
    “哈哈,多谢润福小施主劳挂,老僧尚能饭矣”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润福和智能一回头,不是法宏大师是谁。
    论起润福和法宏大师的渊源,倒要追到三年前,润福第一次入弘法寺,是跟着钱氏前来祈福的。
    那是五月份的一天,有点想要下雨的意思,天气热的像焖锅一般。润福无奈迈着肉嘟嘟的小短腿,沿着铺满花草的陡峭山径拾阶而上,凉风徐徐,落英缤纷。
    终于到了山门跟前,润福呼了口气,终于上来了!
    因为好奇,她进完香后,就自己一个人甩了丫鬟们,门前门后地窜着。等到了法堂,润福就见法宏大师对着众僧布法。当时她还不认识法宏大师,但骨子里对于佛法的喜爱,让她站在门外听。
    她刚一靠近门,法宏大师就已经察觉。他观其面相,银盘儿似的圆脸,俊眉修长,凤眼泛波,额高耳厚,鼻息沉稳绵长,极有福相。待想仔细端量,她已经隐入门后。于是老和尚按下心思,布法讲经。
    “先师布道曾论“菩萨摩诃萨亦复如是,知诸世间皆悉如幻,于一切处皆无所着,无有我所,如彼幻师做诸幻事,虽不与彼幻事同往,而于幻事亦无迷惑。处世界,如虚空,如莲花,不着水,使心如工画师,画诸世间,五蕴悉从生,无法而不造……却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法宏大师缓缓道来。
    润福听着听着不自觉地在心里念叨“却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不自觉地出生问了:“此生为梦,或梦在此生?千载一时,抑或一时千载?”
    听见清脆的童音,法堂里的众僧皆一惊,回头望向润福。法宏大师笑了“这位小施主,世界一切都在无常相续中,此生即彼生,彼生亦是生。生命并非单独或者是切割的,在我们无法看到的地方,有着神秘的力量将所有偶然结合成必然。此生或是梦中人,醒来方知梦中时,梦中事实皆如是,也拿今生换彼生。生命有着无常的变化,但也有着相互连接。”法宏大师神秘的一笑“始从芳草去,又逐落花回,要想安顿,必先安心,来之则安之”
    看着润福迷惑而又明朗的眼神,法宏大师也不再多说,继续讲法。待散了法会,法宏大师就对着润福说“小施主,不知道如何称呼”
    “学生名唤钮钴禄.润福,不知大师如何称呼?”润福听到法宏大师和她说话,回应道。
    “观小施主的面相极贵,福德宫完美,印堂开阔,耳大而厚,顶骨圆後脑隆”法宏说着先前的观察,但待他再一细打量,皱紧了眉头“咿怎么会是这样?”
    这时一小沙弥奉了茶,又退了出去。法宏摸着胡髯,啧啧称奇
    “你本命正线很深,但又如何出得了这么多的周转曲折?观你命相不致于此,但你竟然是个双命星!怎么可能”法宏略微不解的问。
    “大师,这是怎么说的?什么叫双命星”她也被法宏大师搞糊涂了。双命星?难道是指自己前世今生两个灵魂?但只是一个身体呀?
    “看来小施主却是命运不凡”这个时候,法宏好像看出了点什么,依旧笑着,给润福笑的毛毛的。
    “小施主,我们今日有缘,老和尚有些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法宏问着润福。
    润福略微无奈,没让你说你都说了那么多了,现在又来询问。
    法宏大师不以为意,略略思量就说,“思想不因接触世事而动摇,摆脱忧愁,不染净垢,安稳宁静,这是最高的吉祥。世上的事情互为缘起,相生相成,广结善缘,惜你本一心有佛,只待将来行事时,不忘初心。弘法寺的藏经阁多有经书禅卷,施主若是有意,可以自行或者着人前来取阅。”
    润福心里感动着。
    一个素未平生的人,却如此待己。
    于是,她深深的做了一个揖,“非常感谢大师指点迷津,请受学生一拜”
    这样,两人渐渐熟悉起来,老和尚是个棋痴,和润福下过之后,惊呼好棋,就在每次润福过来的时候,两人下棋谈禅,倒是成了忘年交。
    这不,又来了。
    “来来,润福小施主,来和老僧来一局”老法师爽朗地笑着,花白的胡髯和长长的眉毛,穿着红色袈裟,看起来仙风道骨的。
    两人棋风均是以稳健为长,所以棋局僵持好一阵子。
    “将”老和尚执子黑色,润福执子白色,只见一个白色的小兵,将黑色的大将将死了。
    “好棋,好棋,过河小卒,了此残局”老和尚哈哈大笑“润福小施主的棋艺见长,老僧甘拜下风啊”
    “大师过奖了”润福微微一笑。
    “我见小施主愁思盈眉,棋风也有与往日不同,可是有所思虑?”弘法大师一手执着子,盯着这局棋问。
    润福苦笑了下,平静的说“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师您的眼睛”于是把近日的她的所思说了。
    弘法大师把棋子抛开,悠然的似在自语。
    “无量寿经”有说,人在爱yu之中,独生独死,独来独往,苦乐自当,无有代者。生命是局,人世是天。行走中,或者天气晴朗或者雾气缭绕。自然会格外感觉生命诡谲和不可捉摸。晴朗的时候,任何东西都是一览无遗,但眼睛接触外境的同时,心中也会多了自以为是的评判。但在雾中却有只能停下脚步聆听、等待,为自己所处的天地预留空间,不会妄下结论,却也会多有踯躅。”
    遥远的天空盘桓着一只老鹰,似是俯瞰着滚滚红尘的庸碌,一声清鸣,霍的冲了下来。一老一小不受其扰,一个在说,一个在听,偶尔探讨一二,在佛香袅袅的禅寺里,一份清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