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终究还是死了,死在一个自己很不熟悉的人手里还是死在宝爷手里,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他注定会死。
出来混早晚要还的,这就如同醉汉回家理论,一个喝醉酒的醉汉,走在无比黑暗而且弯曲的一条小路上,左边是一堵墙,右边是一条水沟,假设回家的这条路无比漫长,那么结果就是醉汉一定会掉进水沟里。
碰到墙还可以弹开,但掉水沟里就是掉水沟里了,只能被淹死,这就是唐九的路,终点永远都在水沟里,所以说他一开始就不该走这条路。
今天是高考的前一天,学校放假,让学生们去熟悉考场环境,也是为了给一整天的时间自由复习,至于明天的考试能不能发挥好,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考场只是在其它班级,没有什么好看的,郑玉成本来也不打算到处乱跑,这几天不仅是高考的日子,也是他最危险的时候。
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无论是谁,都左右不了自己的下一秒,就在郑玉成准备睡个天昏地暗的时候,林夕打了电话过来,要他无论如何不能爽约。
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是林夕,这个一直藏在心里某个角落的妮子,一个只敢偷偷喜欢,明知道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却还是无法从心中剔除掉的人。
和林夕算是吃过好多次饭了,可每一次吃得都不那么愉悦,也许人就是这样,越是有遗憾的事情越是记得牢靠,而且总想补足它。
出门并没有和谁打报告,因为林夕并不招人待见,至少花姐、花织、阿妞姐都不喜欢她,不因为别的,谁让她长了一张对于别的女人来说很有威胁力的脸。
虽然总是喜欢别人夸自己帅,但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郑玉成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自己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帅,所以他在林夕面前也是多少有点儿不自在。
和林夕在一起确实别扭,不管吃饭还是什么都要中规中矩,尤其是吃西餐。
见林夕在那儿不忙不慌的切着牛排,郑玉成就有点儿浑身不自在,还是和花织在一起的时候轻松,因为那妮子比自己的吃相还难看,而且花织的长相也算是女神了,只不过她是从包子脸过度来的,所以给人的压力就少很多。
林夕拿着叉子在郑玉成的面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呢?”
郑玉成连忙回过神来,和女神吃饭,居然在想别的妮子,这就是在犯罪,真是判个死刑都不为过。
“没事儿,看你漂亮,想入非非了。”
林夕白了一眼说道:“在教室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看我,想入非非?恐怕想的不是我吧?哼~!”
女人的直觉很准,这一点科学都没有办法解释清楚,一句话说的郑玉成耳根子都红了。
“呃~!你叫我出来就只是吃饭?没什么事情要说吗?”
“只是吃饭怎么了?你不乐意?”林夕反问道。
不是林夕的心眼太多,是个女人心眼都多,这一点郑玉成早就深有体会,摇了摇头说道:“有事就说吧!什么事昨儿在教室不说,非要跑来吃什么西餐啊!这牛排死贵还吃不饱。”
林夕嗤之以鼻道:“你就一饭桶,吃什么都吃不饱,我给你叫了三份,等着。”
郑玉成摆摆手道:“别,反正三份也吃不饱,你就省点吧!”
林夕放下手里的刀叉,“请你一顿饭还能把我吃穷了?什么时候跟我这么见外了?是不是觉着要毕业了,以后不见了?”
“你前年才买的车子,怎么给卖了?而且我发现你这一学期连个背包都没换过,衣服也是,怎么着,家里经济有困难?”
林夕被说的有点儿心虚,但她一向都是那个骄傲在云端的女神,这事绝不能承认,急忙换了个话题道:“我请你出来,就两件事,你准备报考哪个大学?”
“哪个都行,我也不清楚有什么大学,随便一家上上就算完事了。”郑玉成随口应道。
林夕看着郑玉成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呶,我都请你吃饭了,那你得答应我,报考志愿得跟我通个气,我要跟你去一个学校。”
“你成绩这么好,考进燕京的大学都没问题吧?跟我瞎混不觉得可惜啊?”
林夕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郑玉成一脚,恨恨的说道:“死转宝,明知故问,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郑玉成龇着牙笑道:“只要你不后悔,这事我又不亏本,还赖你搭顿饭,你这帐算亏啦!”
“你管我。”林夕哼了一声,又重新拿起刀叉,既然这事定了,她的食欲便又开了些。
郑玉成端起浓汤闷了一大口,问道:“你不是说两件事吗?还有第二件呢?”
“我妈没几天了,她说想临死前见你一面。”
“咳~!”浓汤从鼻子都给呛出来了,郑玉成连忙抱着餐巾擤了把鼻涕,问道:“你妈的事情怎么不早告诉我?”
一提到自家的老娘,林夕的眼泪就止不住了,委屈道:“两年前就告诉你我妈得癌了,是你没良心,一直连问都没问过我。”
“啊~!对不住了,我记得当时你说只是怀疑,还不确定是癌,之后我一直以为没事了呢,就没问你。”
每次和林夕一起吃饭都是这样,总是吃着吃着就冷场了,这饭就只能到这了,餐桌上除了鼻涕就是眼泪的,也没法吃了。
结账的时候,郑玉成见服务员的眼睛一直在鄙视自己,一定是人家误会自己欺负女生呢!
林夕刚掏出钱包,就被郑玉成伸手给挡住了,“我请你吧?”
林夕又是一脚踢了过去,“这事还用问的?想付账你倒是掏啊!”
又被踹了这么一脚,郑玉成的脸已经红到了脚后跟了,连忙掏出钱包把钱付了,冲着服务员露出贱贱的笑容,却无奈又被人家白了一眼。
打了个车刚到省立医院门口,郑玉成突然想起来这已经算是下午了。
“林夕,这都过了晌午了,看病人不吉利,要不改天早上来?”
林夕说道:“我妈撑不了几天了,明天后天要高考,万一见不着你咋办?她知道自己的情况,别瞎讲究了。”
“那行吧,我去买个果篮。”
在医院门口就近买了个很大的果篮,其它的东西病人也吃不了,就林夕说,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都是靠打营养维持着呢!
跟着林夕一路辗转到了血液科,俩人带着护士给的口罩就进了病房,林夫人得的是血癌,已经是晚期了,该转移的地方都转移了,就等着癌细胞一旦转移到脑部,就算是到头了。
曾经的林处长已经苍老了很多,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容光焕发了,看来林夫人病重这两年把林家给拖的不轻。
郑玉成没有那么多讲究,觉着很不礼貌便把口罩摘了下来,先生跟林爸打了个招呼,“林叔,咱爷俩可是有两年多没见了。”
“我知道你小子事情多,不怪,我这两年里边都在伺候你婶,也没啥时间。”
林夕用袖子抹着眼泪,握着母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手,想说点什么,一哽咽又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林爸拍拍林夕的肩膀说道:“今天昏过去一次,医生说要进icu,我没准,进去了咱们就只能在外边守着,icu一般不给人进去。”
其实不给林夫人进icu还有一个原因,血癌也叫败血症,是癌症当中最费钱的一种病,虽说在郑玉成的帮助下林家的积蓄不少,可这两年下来四处求医,家里早已经千金散尽。
林夕趴在母亲耳边小声道:“妈,转宝来了。”
因为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了脑子,林夫人始终在沉睡,听到林夕的话音,也是费了好半天的劲才睁开双眼。
郑玉成知道自己来的算及时的,要是再晚来两天,只怕这人连言语都不能了。
“婶,我转宝……”说到这儿,郑玉成竟然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了,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跟她说什么都不合适。
林夫人一脸蜡黄,不见一丝血色,见真的是郑玉成在她面前,嘴角略微撑起一丝笑意,有气无力的吐出一句话:“转宝,你可算来了。”
郑玉成自责道:“婶,我早该来看你的,这两年都不知道自己忙个啥,居然不知道你病了。”
也许是林夫人知道自己太过虚弱,生怕说不了几句就会沉睡过去,她并没有理会郑玉成的客套话。
“转宝,你恨我吗?”
林夕在床底下又踢了郑玉成一脚,白了他一眼。
被暗示之后,郑玉成并没有照着林夕的意思,而是很直白的说道:“当初恨,现在您都这样了,还怎么跟您一般见识?”
林夕很吃惊,这死转宝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妈都活不了几天了,他怎么就不能给点儿安慰?
不过再看林夫人的神情,似乎很满意郑玉成的回答,因为她蜡黄的脸上又多了一丝笑容。
“你答应我个事儿……”林夫人慢悠悠的说道。
“您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郑玉成跟着啰嗦了一句废话,办不到的当然不办。
“帮我照顾夕夕,你不是普通人,早早的建了家业,我把夕夕交给你也放心。林夕配得上你,我把宝贝闺女都给你了,能原谅我吗?”
林夫人一口气说完,似乎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林爸把床摇起了一些,又拿起带着吸管的水杯对着妻子的嘴巴送了过去。
林爸叹了口气,对郑玉成说道:“林夕还小,但是我也拗不过你婶,可能是她到了这个时候,什么都看开了,这也是她最后未了的心愿了。”
“婶,不是还有林叔嘛!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让别人欺负咱家夕夕的,这点你能放心。”
今天林夕的脚一定出了毛病,这都踢了自己不知道第几次了,郑玉成转头瞅了她一眼。
林夫人用一种很特别的眼神盯着丈夫,看着他已经花白的头发,慢悠悠的说道:“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林夕哇啦一声就扑在母亲的被子上嚎啕大哭起来,也不知道是有多少委屈,被子立马就湿了一大片。
林爸苦笑了一下,握着林夫人的手说道:“你别走太快,等我后脚走快一点,还能跟上。”
“我对你不好。”说完这几个字,林夫人的眼角也出现了一丝眼泪,可能是因为血液的缘故,眼泪只是一丝,连聚集成一滴都难。
到了林夫人这种情况,的确很悲哀,连哭都哭不出来,连最方便表达心迹的眼泪都成了奢侈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