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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十)
    萧璟泫本是想,找个犄角旮旯之地,偷摸着使幻化出双筷子来,白玉石箸,与那细长的双手,定是相衬。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小师叔又毕竟是仙尊,幻形术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左思右想,他最终开了个幻影步履阵,有缩地千里之效,取了蜀味堂唯一一双玉箸来。
    满天的白茶花,宛若大片大片的雪晶,红瓦青柱的石亭中,绰约凤姿的青色背影。
    萧璟泫心底一阵顿痛,骗他去后山的寒冬深雪那天,他也是这样一直等着吗?
    得多冷啊,那样一个病弱之人。
    “小师叔,我回来了。”他靠近亭子时,暖意流窜四肢百骸。
    楚淮舟目光下敛,长睫毛微微扫下来,淡色薄唇更加苍白,面无表情颔首,淡淡应道:“嗯。”
    烤鸡还冒着热气,小师叔开了御寒阵,在一定的面积内,可不受寒气侵蚀,身体间只感阵阵暖意。
    法阵,都极其消耗灵力,御寒而已,多穿衣袍也可以达到一样的效果,而且还不消耗灵力。
    慢慢的,这类不太实用、结印起来还很复杂的法阵,便没有弟子乐意去学,几乎快要失传。
    但,萧璟泫上辈子是做了魔尊的人,在法阵上大有造诣。也不知是不是向谁证明什么,越是复杂的法阵,他越是想要学会。
    “你天赋极高,怎么连幻形术这类基础入门心法,都能忘记?”
    楚淮舟灵力不支,便收了御寒阵,慢条斯理地问,忽然又想起什么,不满地告诫道。
    “你正值年少,无论学什么都快,莫要因贪玩而误了大好年华,你可听清楚了?你怎么……”
    亭内稀薄的暖气,堪要散去之时,倏地被更充沛的灵力暖意包裹,来源正是身旁的少年。
    烘烘暖意,从指尖而入,直接撼动了心脏。
    他眸光微闪,终于从心悸中回过神来,“你何时学了此阵法?收了吧,御寒阵太耗灵力。”
    “我闲下来时,就爱瞎翻书随便看看,觉得稀奇,便学着玩。”
    “满嘴胡话,这类阵法看似用处不大,心法和结印也是极难,瞎看看就能学会,那天下岂不是早乱套了?”
    萧璟泫轻轻扬唇笑着,“小师叔方才不是说,师侄天赋极高,学什么都快吗?”
    少年冰绿色的眸子注视着他,看不出情绪,四目相接,细微的气氛在沉默中蔓延开来,像是一股萦绕的暗香,将两人缠住。
    楚淮舟偏了偏头,露出小半张皎洁的侧脸,心想:那我能收回那句话吗?
    “小师叔,快些过来,烧鸡都要冷了。”
    萧璟泫一块一块扒下来,肥腻的鸡皮和嫩爽的鸡肉,各自分开,方便他小师叔夹着吃。
    “你居然……把蜀味堂的玉箸偷来了?!胆子可真不小。”在他细白手上,煞是好看。
    “不就是一双筷子?有何不同?要有人拿着它吃饭,才能充分发挥价值,不然永远只是装饰品。”
    他漫不经心笑着,“我觉得,这白玉箸与小师叔的手就很是相配。”
    一句很轻浮的话,从萧璟泫的嘴里说出来,却只有最真实的赞美、崇尚之意。
    楚淮舟微不可察的甩甩头,在心中苦笑:定是我魔怔了,怎么从这人口中,听出了几分珍视之意。
    他满面严肃,小心地放下蜀味堂的镇堂之宝,拂袖站起道:“萧璟泫,你可还记得门内规矩?”
    奇怪的强悍霸道之气,萧璟泫想都没想,瞬间感到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气场过于冷然的楚淮舟看了他一眼,狭长的狐狸眸子越睁越大——
    萧璟泫何时在他面前跪下过?!他强作自然镇定,才没有被震惊得后退两步。
    萧璟泫低头垂眸拱手,声音弱下来,抢先认错道:“小师叔,师侄知错了。”
    他微怔许久,声音凉薄而低柔,还带着神祗降临般的不容侵犯,“那你可知晓,你犯下何错?”
    萧璟泫沉默,眼睛从青白的衣摆,晃荡瞟向石桌脚。
    于现在的这个他来讲,碧落云巅的门规这东西,那早就是是二十年背过的东西了。
    他做七八年魔尊,无拘无缚,曾最惹人恼的门规,早抛之九霄云外了。
    “门规忘了?”
    无论是师尊还是师叔,都有一种无法解释的能力,总能对事情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萧璟泫咬着下唇,沉吟片刻,嘴硬道,“师侄不曾忘记。”
    楚淮舟弯腰将他扶起,面无表情、声音更冷几分,“可知晓错在何处?”
    萧璟泫像是被提着后脖子的猫,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颔首道:“小师叔,师侄知错。”
    楚淮舟垂下眼睫,抿了一下嘴唇,神色冷淡,不懈追问:“那你倒是说说,知了什么错?”
    萧璟泫沉吟不语,十九岁的他,与小师叔一般高,恰好可以抬眸平视,倏地又要跪下。
    “罢了,谅你也不知道,顽劣不堪。”他膝盖刚刚落地,小师叔再次将他扶起来。
    萧璟泫心神一震,顽劣……不堪……浑身如履冰窖,嘴唇苍白,微微发着抖。
    “你犯下偷窃一罪,此事我不该插手,本应将你交于师兄责处。”
    楚淮舟疑惑蹙眉,清醒的眸里迷茫一闪而过,“你稍后将此玉箸完好无损归还蜀味堂,此事便就此做罢。”
    “师……师侄领罚。”他毕恭毕敬道。
    若是真的十九岁的萧璟泫,别说恭敬领罚了,更不会朝他下跪。
    楚淮舟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萧璟泫究竟要做什么?怎么生病之后性情都变了?
    “收起来。”楚淮舟坐下,将玉箸在袖间擦了擦,转向递给他。
    “那师叔怎么……?”萧璟泫跟着在他对面坐下,眨巴眨巴眼睛。
    随风飘飞的广袖之间,淡淡青色银光,萦绕着骨节分明的纤纤玉手上,缓缓幻成一双普通玉箸。
    “我用这个即可。”
    这是幻形术的最基础、最简单的法子,对照着实物幻化虚体,入门新弟子常用。
    “小师叔……你……”
    楚淮舟寡冷的垂下眼帘,毫不在意的淡淡道:“有事便问,无事就吃饭吧。”
    话到萧璟泫嘴边,刹了个车,顺道转了弯,“师侄昨日留下的牛乳软糖,味道如何?小师叔可还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