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鑫源似是讨了没趣,背过身去不说话了。还是顾云来,能把他整得没脾气。气氛好像很不愉快,其实仔细想想就明白了。要解决一件事情,当然要趋向于更好的方法。陆鑫源应该是能够理解的,他的办法虽然可行,但的确是太麻烦了。两个方案,当然选其最优者。
好在花山市很快就到了,顾云来也好展示一下他在普通人民群众当中的高大形象嘛。就连沈艳丽也是半信半疑,因为在顾云来住院期间,也没见旁的人来看过他。
顾云来要求直接把他送到家里,并对大家说:“愿意跟我一起去的,就一起下车帮忙搬东西吧。”
“怎么还要带行李,你是打算在那儿住一段时间是怎么着?”陆鑫源问他。
“如果不是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我还打算在那儿过年呢。这乡下过年跟城里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热闹得很。不过今年就算了,我们现在去,隔天才能回来,至少要在那里住一晚的。只是那里条件艰苦,不知道各位能不能住的惯。”顾云来说。
“那有什么的,只是一晚上而已,我也是苦出身。”陆鑫源现在是叫上板了,顾云来能做到的事,他也能做到。
“我也去,就把我当一个壮劳力使唤就成。”杨若在团队中的定位一直不明确,他好像帮不上什么忙。赶上这出力的活儿,当然要抢着干了,免得被孤立。
“公司现在事情挺多我的,我就不去了。”人家顾云来现在是携妻归乡,丁小婉也不方便凑这个热闹,而且公司确实有很多事务,都落到丁小婉一个人的身上。
“到底在什么地方,我们到底要去干些什么呢?”沈艳丽也想去,但是不怎么确定。
“乡下啊,你以前从来没在乡下待过吧。你肯定适应不了,就别去了,我们不几天就回来了。”顾云来说。
“都是人住的地方,我为什么适应不了,我就去!”沈艳丽本来还在犹豫,叫顾云来这一激,反而坚定了。
“最基本的生活设施,那里连马桶都没有,都是旱厕。”顾云来说。
“什么是旱厕?”沈艳丽不知道。
杨若噗一声笑出了声,他们都知道,只有沈艳丽没见过。但是这不能特指沈艳丽大小姐的本质,因为现在城里长大的小孩子,多半都没见过旱厕。其他许多地方都不一样,顾云来只是举了一个最具代表性的例子。杨若笑呢,是在想顾云来该怎么描述。
“这个,等你去了就知道了。”顾云来当然不会去描述它,眼见为实印象最深刻了。
于是确定了三人同行,都到顾云来的家里搬东西。原来他准备的不是自己的行礼,而是一大堆的年货。这要雇一辆小面才能拖得过去吧。
“我们一人开一辆车,装后备箱里就行了。不过到了地方,有一段路不能走车,这些东西就需要我们自己搬过去了。”顾云来说。
“你是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都拉到家里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沈艳丽这些天已经住在顾云来家里了,不,现在应该称之为他们共同的家。除了到安禄市的这几天。
没错,就是那几天他请人搬过来的。顾云来每年都会带一些东西回村里,只不过今年恰巧赶上许四勇的事,早早提前了些。他也不是那么能掐会算,是在听说小姑娘与许四勇的故事之后,才想起这么干的。
这也说明,顾云来在安禄市也有靠得住的线人。
“这一车东西怎么也得好几万吧,原来你的清贫,是清到这里来了。”陆鑫源打趣道。
“跟陆老的商业投资是一样的,这些算是我个人扶贫的物资。”顾云来个人对物质上并没有过分的要求,灰色收入来的钱,大部分都这么花掉了。也不是为了求了心安,好歹被查到之前做点事情,也不亏。
三个人花了一小时装车,这眼看也天黑了。晚上开车走山路当然是不可行的,顾云来提议在他家里凑合一晚上明天大早一起出发。
“为什么一定要赶个大早,什么时候去不都一样么。我现在去回去拿车,明天约个点儿在这里汇合不就行了。”杨若说。
“因为明天是早集啊,如果我们赶早一些,运气好就不用大家搬这么多东西了。要知道从镇上到村里,还有十几里山路呢。”顾云来到现在也没说具体在什么地方。只说仍在安陆的管辖范围。
于是其他人都在想,安陆的辖区,还有路都没通的地方吗?那还真是多了。镇上一般都有大马路,到各个村里就许多羊肠小道了,只能步行。
丁小婉早早回去了,杨若回去拿车,来了在顾云来家住一晚。这也算是他们为顾云来和沈艳丽的婚礼闹了新房了。
第二天凌晨不到四点,顾云来就把大家都招呼起来。怪不得要在这里住呢,这么大早谁起得来。要等人集合再一拖拉,时间早过了。
要赶在早集,就必须是这个点儿。只是不凑巧的,这一大早还起了雾。
大家凑到一起,自然利落些,四点的时候就准备好要出发了。
“现在,你总该说是什么地方了吧。”陆鑫源说。
“不是我故意瞒着不说,是说了你们未必知道。顾巷村,小地方,连导航都未必有记录呢。这样你们跟着我的车,我在前面给你们领路。”顾云来说。
顾云来祖籍顾巷村,又叫顾家大湾,是花山市海棠镇下面的一个小山村。顾云来的那点的历史,他们也都知道。从小家里就穷,父母早亡,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以顾云来自己的说法:是顾巷村的水土,把我养育成了一位,据有高尚道德情操的人!
一个人这么吹嘘自己的故乡,那一定是爱得深沉了。
顾云来也算是村子里飞出的金凤凰。可惜顾巷村一直很穷,顾云来只是一个小科长,也改变不了他们这种处境。只能每年这个时候给他们多带一些东西了,也代表自己念旧,不忘恩。
说这意义类似于扶贫,是顾云来开玩笑了。扶贫是一件累人的差事,底层公务员应该是深有体会。对上头的官员来说是政绩,对他们而言就是跑断腿了。一般的流程是:东西拖过去,撂在村委会,然后由村委会分配。他们呢,在当地吃一顿饭就走。底层公务员因为需要统筹和审核资质才需要走家串户。
所以顾云来判断一个地方是否真正需要扶贫的标准是:村委会有没有一座装修风格与当地的土坯砖混房格格不入的招待所,一般崭新的,专为招待下来扶贫的干部。
顾巷村就没有这种地方,因为交通不便,扶贫就只到镇上。如果还有的剩,才由镇上下发到乡里。不解决根本问题,应该只算一种节前慰问。顾巷村是被划归到将要整体搬迁的贫困村的,可是海棠镇下面还有多少个像这样嗷嗷待哺的村庄呢。所以,事情也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顾云来以个人的名义去,是一种回馈。对他而言,也是更加长效的投资,村民也能得到更多的实惠。
与扶贫最大的不同,顾云来每次去,心情都是愉悦的。把这些东西带给大家,他的心情是愉悦的。能带着沈艳丽一起回去,他的心情就更加愉悦。
早年间在乡里,顾云来虽然早早没了父母,但是他很争气。也有人说他如果回乡来,哪一家肯定都愿意把姑娘嫁给他。顾云来在顾巷村也有几个从小的青梅竹马,但是直到他长大成人,也从来没有过从她们当中选择谁这样纠结的问题。因为他压根也没有想过要娶家乡的女孩子。
不是说家乡的女孩子不好,顾云来知道娶了家乡的女孩子,差不多一辈子就要窝在家乡了。那时候,他的志向就很远大。
就这样一直到了适婚的年纪,他每次回想,几乎都要参加某某的喜宴。他也曾试想过这种平凡的幸福,如果自己早回来,现在怕是娃娃都有了。何至于到了二十几岁还孤身一人呢。
在遇到沈艳丽之前,顾云来也像平凡的人一样有着幻想。他幻想带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回来,家乡的婆婆爹爹叔伯婶子,围着他们,赞叹的女孩的美丽。
如今,沈艳丽符合顾云来所有的幻想。他成家了,带着媳妇回来了。终于上正席,不必和一帮小孩子坐一桌了。当然这些以往也不存在,顾云来每次回来都带着东西,村里都当贵宾接待呢。
可是,总感觉少了一些什么。
所以当沈艳丽犹豫要不要回来的时候,顾云来慌了,才出言相激动。现在已经在路上,就没什么好担心了。至于那些可以预想到的不适应,没关系,他们不是一直要在这里生活。沈艳丽也该受一些革命的传统教育,知道劳苦大众的平凡生活了。
如果以后每次回乡,沈艳丽都愿意主动跟着回来,那自然是善莫大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