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给我放开!!!”
楼鸿风像头被激怒咆哮的野兽, 遍体鳞伤的身躯骤然爆发出惊人力道, 重挥下拳头裹挟着赤红愤怒火星,撕裂空气啪地发出一声脆响, 直接把黑风衣脸打歪过去!
打中了!
楼鸿风的拳头确确实实落到了实处,黑风衣脖子拧成一个恐怖的角度, 一瞬间不敢置信,下一刻楼鸿风猛地后仰, 躲过黑风衣挥拳后一个鞭腿势大力沉抽到他小腿肚子上。砰地一声响, 这一击就好像砸在又沉又重的米袋上,黑风衣身形动都没动, 手直接向楼鸿风脖子抓去,却直接撞到一蓬金光上。
乐天钧赶过来了!灿金火焰仿佛一面小盾,抵挡片刻铿然破碎,然而却已经争取到时间!楼鸿风一肘狠狠砸在黑风衣下巴上,顺势拽着他的衣领手背青筋暴起, 以标准的过肩摔姿势直接将他摔到身后, 自己则一个滑步, 绕过黑风衣挡到了席慕的面前。
昏迷中的席慕还在流血,然而楼鸿风却没时间担忧看过一眼。他满脸都是煞气,拧了拧拳头, 闷不做声又向着黑风衣扑去。拳拳到肉的声音不断在黑暗狭窄的矿洞中响起,眨眼楼鸿风就已经和他打过无数个来回。
和之前相比能够被拳头打到的黑风衣显然狼狈多了,但如果细看却会发现他身上没有一丁半点的伤!就好像是不怕疼痛的怪物,力量大到惊人, 乐天钧火焰防护一拳就被打碎!楼鸿风看似占据了上风,矫健灵敏的像只猫,但实际上只是凭借着灵巧的步伐不停周旋。没好的伤口再次裂开,浑身上下都是血。
乔双鲤握紧刀,手有些抖。他的右眼痛到近乎昏厥,大脑像被兜头泼了一盆滚水,胀痛难忍。只能勉强靠左眼观察。战况陷入了僵局,矿洞空间实在狭窄,除了他们几人以外那两个成年猎杀者也倒在黑暗角落里,不知是死是活。
沈逸飞身形消失不知道隐藏去哪里,乐天钧捂着腹部靠在岩壁一阵接一阵的喘,咬紧牙关给楼鸿风挡下没躲过的攻击。
这样下去不行!
“拖住他!”
乔双鲤咬牙,短促命令同时拔刀出鞘。绝望火焰一进入到这矿洞就跟死了似的,用尽全力驱使也毫不动弹。情况危急乔双鲤没有办法,半透明火焰仿佛一泓月辉笼罩在他握刀的手上,飒飒向外蔓延,骨头发出酸痛至极的呻·吟,嘎吱作响,那种竭尽全力的空虚感像是浑身骨髓都被抽取出来。乔双鲤却仍站的很稳。
当火焰奔涌而出时,他的心诡异冷静下来,近在咫尺的战斗声消失了,喘息声,血滴落在地的声音,汗珠滚落的声音放大了成百上千倍,在脑海里格外刺耳。但是——不够,不够。乔双鲤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他像个赌·徒,耗尽了全部的力量,来进行一场惊天壕赌。
想要一刀杀死黑风衣,他还需要更多,更多的火焰。更多——
‘那里有一团火,安静的,微弱的,只有你沉下心来,才能注意得到。’
后肩微微发热,神志恍惚间乔双鲤耳畔似乎又响起妈妈的话,此时此刻他已经闭上眼睛,当绝望黑火潜伏进最深处,消失的一干二净,一直以来被压制的心火第一次被完全解放出来。他清晰感受到火焰从心脏起始,顺着浑身上下的血脉向外渗透蔓延。
不同于绝望火焰的张扬嚣张,心火从来都是温润沉静的,如同一团融融月光,就像是曾经的乔双鲤,一个低调沉默,丢进人群里毫不起眼的孩子。
但是,他的内心真如表面那样低调吗。
火焰流淌出来,像是泄了一地璀璨水银。乔双鲤仍闭着眼,他痛的额角全是密密麻麻冷汗,神情却意外地平静。黑暗中,乔双鲤看到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金属门,门上贴的福字已经边角卷起,陈旧落灰。
门没关,隐约传来盆碗碰撞的声音。细瘦手指悄悄从内里伸出,扒在门的边缘,小心翼翼把门推开一条缝。
这是四岁的乔双鲤第三次逃跑,他额角上第二次逃跑被抓回去后挨揍留下的淤青还没有褪去,脸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清瘦,眼睛很大,眼角微微下垂,是那种很受长辈喜欢疼爱的长相。但他一双眼睛却乌沉沉的,藏着不属于孩子的忧郁。
他正在小心左右张望,右手捂着自己的嘴,担心发出丁点声响。蓦然间孩童抬眼看向楼梯口的方向。那里明明没有一个人,但乔双鲤却觉得他是在看自己。穿越时空,十八岁的眼对上四岁的,四岁的乔双鲤眼中残存着踌躇害怕,却坚定地把门又推开更多。
即使他是早慧的,能记清很小时候的事情,现在却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这对陌生的叔叔阿姨要一次次把自己带回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揍地好痛好痛,哭嚷着喊妈妈却不回来。
明明说好回来就带他去海洋馆看企鹅的。
乔双鲤要去找自己的爸爸妈妈,无论别人揍他也好,说他也好。他闷着头,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想,心里认准了一件事,即使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所以十七岁,沉寂数年的他义无反顾报考了父母曾经的大学,孤注一掷登上了开往未知方向的车。
赤子之心,十数年来从未改变。
画面变化,充满灰尘老旧气味的楼道,水泥楼梯上流淌着污水的痕迹。墙角横七竖八堆放着碎了几角的花盆托盘,窗沿边插在浑浊水里的绿萝懒懒垂下嫩绿发黄的枝条。午后楼道里,传来小孩子的嬉笑声,和‘啪’‘叭’画片摔到地上的声音。
五岁的乔双鲤鼓着脸,严肃的蹲在楼梯口摔画片。卡片边缘有些弯,很容易就能被摔翻过来。很快地乔双鲤手边画片就堆成了一摞,急的蹲在对面的小男孩抓耳挠腮,不自觉嘟起了嘴。
“不打了不打了!”
男孩直接往地上一坐,气鼓鼓扔开卡片,裤子上全蹭了灰。他生气把头扭到旁边,却仍眼巴巴盯着乔双鲤那边高高堆起来的画片,眨眨眼,瘪瘪嘴,眼圈有点发红。
“我还想玩。”
乔双鲤小声说道,眼巴巴望着王多,大方把自己那一摞画片都推给了他。
“给你,咱们再往一会吧。”
五岁的乔双鲤已经不再尝试逃跑,他看起来安静了很多,一天都可以不说话。柔软的发丝长长了,乖巧遮住耳畔。整栋楼都知道他是个小‘哑巴’,只有性子活泼的王多每次都蹬蹬蹬跑上楼拉着他玩。
也只有这时候,乔双鲤会露出些小孩子的神态。
“这是你的,我不要。”
王多口吻小大人似的,虽然这样说,但几岁的小孩子那能忍住自己真正的情绪。很快地他开心把画片搂到身前,挑挑拣拣,从里面挑出来一张塞到乔双鲤怀中。
“给你给你,这张我不要。”
圆形的画片上是一只长得好像豹子似的黄色小猫,它耳朵很大,毛厚厚的。这段时间乔双鲤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独自一人相处的时候经常能听到别人的声音。乔双鲤心里害怕,却又不知道和谁说,只是愈发的沉默,只有紧紧抓着卡片的手表现出他对这张画片的喜爱。
“小鱼小鱼,我妈给我买了数码宝贝的游戏卡!”
王多跳起来,拍拍裤子,哒哒哒跑下楼。乔双鲤也跟着笑,蹦蹦跳跳往下走。他有些渴了,回去喝了点水。又从床缝里摸出之前藏的玉米糖。不舍的自己吃,乔双鲤只拿了一颗,准备给自己的小伙伴。
……
王多走了好久,他怎么还不回来?
乔双鲤不知道,他紧紧攥着玉米糖,另一只手攥着画片。糖有点化了,黏糊糊弄了一手。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老式风扇吱呀吱呀的转,一切时光都被延长,直到乔双鲤透过猫眼,再次看到王多。他心脏的地方空了,连带着衣服破开大洞,里面寄生着一只灰白鼠崽。
乔双鲤浑身都在发抖,恐惧害怕,却毅然决然攥着几乎跟他一样高的扫帚冲出了门。他要去救他的朋友。
……
从医院中醒来的乔双鲤永远失去了他唯一的朋友,那张画片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兵荒马乱间谁都没有看到。等到天黑了,吵吵嚷嚷的人们终于都走了,小小的乔双鲤整个人拱进被子里,他没有哭,只是小心翼翼舔了舔指缝。
似乎还残存着玉米糖的甜味。
后来,在特战,他结识了许多新的朋友。从陌生到熟悉,从沉默到逐渐开朗。乔双鲤长高了,也更沉默了,但他心里,仍是那个即使心里害怕到极点,即使内心特别恐惧,只要有同伴遇到危险,仍会毅然决然冲上去的男孩。
他更希望自己受伤,也不希望同伴受伤。
温暖的火焰环绕着他,温柔轻软让人心安。乔双鲤懵懂睁开了眼,灼灼火焰中,银白母猫的身影若隐若现。她蹲在那晶莹剔透的火焰中,欣慰慈爱的望向他,琥珀色透亮的眼瞳含笑。她迈着轻盈的步伐,向乔双鲤跑来,漂亮的毛发上浸满银辉,仿佛落了漫天星屑。
乔双鲤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刀。龙鳞漆黑刀身仿佛浸透了一泓清冷月辉。母猫昂着头,抬起爪子,轻轻按在他的刀尖上。
“感受到了吗,‘心’的力量。”
似梦似醒间他听到猫在说话,那只银白色的猫燃烧了起来,踏着火焰,轻巧跳到了乔双鲤的肩膀上,鼻尖爱怜顶了顶他的侧脸。
“去吧,别让你的朋友等太久。”
“要多交朋友呀,多……”
千言万语,语未尽及终。猫身上的火焰声势赫赫燃烧了起来,愈演愈烈,越来越大,让她完全变成了一团火球!乔双鲤左肩一轻,心中却一重,好像永远失去了什么。那是心火传承烙印所在的地方,也是心火力量的具现化,当完全领悟吸收,痕迹也就会随之消失。
“妈妈,再见了。”
乔双鲤缓缓抬起刀,这一刻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似乎有如水般月辉笼罩,他目光沉静,坚韧如竹。眼瞳深处藏着一泓晶莹剔透的光。
“楼鸿风!”
被黑风衣揍地遍体鳞伤的楼鸿风‘哈’地吐出一口血,拼劲全力缠住了黑风衣的四肢,任由他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到自己背上。灿金色火焰屏障转瞬张开又转瞬被击碎,似是感觉到杀气黑风衣动作骤然激烈起来,力量突然迸发瞬间楼鸿风被重重甩开,撞到石壁上,火焰再次破灭乐天钧受到反噬,控制不住闷哼一声嘴角满是鲜血。
然而就在下一刻,黑风衣的动作却忽然顿住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海蓝色火焰仿佛捆仙锁束缚住他的全身,是沈逸飞!竭尽全力火焰也只又争取了一瞬时间,下一刻黑风衣就挣开枷锁,但一泓刀光已经斩到他的面前!
交错而过,绝命一刀。
这一刀,是乔双鲤漫长修炼中全部的领悟,更是将全部心火激发后他现阶段能挥出的最强一刀!一刀挥下,乔双鲤眼前黑了,浑身酸软无力,摇摇欲坠,他竭力拄着刀,差点摔倒,手臂却被扶住。乐天钧站在他身边,冲他露出一个满是血的狰狞笑容。背后噗通一声,是黑风衣倒下的声音。
“牛逼——我就知道,小乔你牛逼。”
乐天钧大着舌头,扶着乔双鲤迈出一步,却差点连自己也摔了个跟头。还是从岩壁夹角跳下来的沈逸飞及时撑住了他俩。揍地不成样子的楼鸿风艰难爬起来,连滚带爬扶席慕。乐天钧已经快累昏了,靠着岩壁喘的像刚耕完地的老黄牛,艰难冲乔双鲤竖起大拇指。
他们几个都狼狈极了,乔双鲤还不放心,强撑着摇摇欲坠的神经让沈逸飞扶着他,给黑风衣又补了一刀。他右眼仍疼的厉害,精神却终于放松下来。也不知道王前辈说的能救一条命的东西是什么,这次却是没有用上。
乔双鲤累得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管了只想直接往地上躺。
战斗结束了,王前辈为什么还不说话?
“小心!!!!”
乔双鲤被猛撞到一边,背磕到凸起石壁,疼的他出了一身冷汗。淅淅沥沥的热雨滴洒到他肩颈,一片猩红滑腻。乔双鲤下意识握紧刀,手里却是一空。胸前锐痛,他如坠冰窟,一寸寸低下头,只能看到穿过心脏的龙鳞刀尖。
刀被抽出去,没了支撑的乔双鲤踉跄倒地,大片血从身下流淌出来,痛到已经没有了感觉他艰难转头,刚才撞开他的沈逸飞倒在他旁边,肩头血红,不知生死。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乔双鲤眼睁睁看着黑风衣从乐天钧身上拔出刀,横到面前欣赏,手指拂过刀刃。
“好刀。”
“原来正品在这里。”
黑风衣赞叹道。之前被杀死的人又站了起来,脑袋歪在一边,脖子就剩下一层皮连着。他拄着自己的头,没事人似的站在中央。浑身笼罩着一层银辉,如梦似幻,这种光屑乔双鲤曾经在梦鼠巢里见到过。
楼鸿风也被打倒,仍是简单的一招。局势瞬间翻转,黑风衣转过身,面对他们歉意地欠了欠身,痛苦到近乎昏厥的乔双鲤勉强睁开眼,黑风衣的眼珠变成了海蓝色,就好像深邃沉静的大海。
“我的傀儡太粗暴了,丝毫没有艺术感。”
他含笑看向众人,就像站在舞台上,歉意地欠了欠身,牛津腔醇厚优雅:
“初次见面。”
“我叫威廉,是一名非常,非常伟大的戏剧家。”
如果刚才只是傀儡,那现在傀儡之中住进了一个强大恶劣的灵魂。透过浓郁的血腥,乔双鲤仍旧能够嗅到隐藏在人皮下恶劣的味道。
老鼠。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顾队暴□□风衣=w=
画片是缅因猫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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