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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贫困,痛苦和饥饿的环境,正是极端政治思想繁殖的温床,无数原本会把选票投给温和派候选人的选民,如今已经成为了布朗热将军忠实的拥趸。感到绝望的选民们迫切希望能有人力挽狂澜,而在如今所有的政治人物当中,只有布朗热将军做出了这样的许诺——吕西安为他提出的新竞选口号“让法兰西再次伟大”,让无数人把布朗热将军当成了救命稻草,他们指望着在选举日那天投给布朗热将军一票,然后布朗热将军就会施展某种魔术,于是一切就会重新变的光明灿烂了。
    十二月二十日,距离圣诞节只剩几天的时候,最新的选举民调在报纸上被公布:右翼报纸上刊登的民调显示布朗热将军以百分之七到百分之九的优势遥遥领先,中立的《费加罗报》认为布朗热将军拥有百分之五左右的优势,而就连左翼的报纸也承认布朗热将军获得了百分之二至百分之三的优势。很显然,如果这样的势头持续下去,布朗热将军将赢得巴黎第六区补缺选举的胜利,这也就意味着首都这个共和派的最后堡垒,如今也投入了布朗热将军的怀抱。
    共和国处在风雨飘摇当中,国民议会和政府各部门当中谣言纷传,某些人甚至开始谈论起了军事政变的可能性——据“总理身边的某消息人士”称,总理正计划宣布紧急状态,并打算调集四个师的军队守卫巴黎各个战略要地,然而却被陆军方面驳回了。如果这样的传言为真,那么就说明政府已经失去了军队的支持,在十九世纪的法兰西,没有军队的刺刀支持的政府就像是离开水的鱼,它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距离圣诞节还有两天,这天下午,吕西安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给在地中海的里维埃拉海岸度假的阿尔方斯写信,详细解释他为什么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南方度假——距离被受瞩目的选举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任何事都可能发生,他实在不敢在这个时候离开巴黎,以免让自己这一年来的心血在最后时刻付诸东流。他向阿尔方斯保证,等到选举之后的明年夏天,他一定会和伊伦伯格一家一起去北方的海滨至少住上一个月——或许还是以女婿的身份去的。
    当杜·瓦利埃家的两位小姐结婚之后,一个新的流言就在社交界当中流传起来:伊伦伯格一家已经属意吕西安·巴罗瓦成为爱洛伊斯·伊伦伯格的未来夫婿。一些人认为,这样的婚姻只不过是阿尔方斯·伊伦伯格为他和吕西安·巴罗瓦之间的关系做的一层伪装,他计划用自己的妹妹一劳永逸地堵上悠悠之口。但那些和爱洛伊斯·伊伦伯格小姐相熟的人却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难道爱洛伊斯是那种会为别人充当挡箭牌的人吗?如果她愿意嫁给哥哥的情人,那自然是由于她自己有这样的意愿,只不过这种意愿背后的原因如今还并不为人所知罢了。
    对于这样的传言,吕西安并没有表示看法,但同样,面对那些好奇的探究,他也并没有对传言矢口否认。而传言的另一位主角爱洛伊斯小姐同样对此表现出暧昧的态度,这样的态度让流言一下子变得可信了不少。毕竟,对于吕西安来说,被人当作伊伦伯格家的女婿,一位未来的亿万富翁,让他在社交界里更加吃的开了,那些潜在的对手也会在和他成为敌人之前先重新掂量一下他的分量;而爱洛伊斯小姐被认为是政坛红人的未婚妻之后,她在给她的那些被保护人办事的时候也方便了不少。这样的关系真称得上是互惠互利,因此双方彼此都默契地保持着这样的暧昧。
    他写完了给阿尔方斯的那封两页纸的信,将信纸折叠起来塞进信封,用火漆封了口,抬起头看向结了霜的窗户。寒风正在窗外肆虐着,窗玻璃在窗框当中单调地叮当作响,外面那些与书房同高的大树上,最后的几片叶子也已经荡然无存,简直如同俄国沙皇那光秃秃的脑袋。
    我或许应该在花园里种几棵松树,吕西安心想,或许等阿尔方斯回来,他们可以一起商量一下这件事。他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似乎如今连这样的事情他都不能自己做主了,这座大公馆虽然挂在他的名下,可他住在其中却如同借住在屋檐下的客人,他甚至感到就连仆人对阿尔方斯表现的都比对他要殷勤一些。
    他有些惆怅地回忆起和伯爵最后一次见面时候的情景,当德·拉罗舍尔伯爵掉头离开时,此人表现的简直像是被人拿着重锤往太阳穴上来了一下似的,如同一个被吓呆的孩子一般,茫然而不知所措。吕西安痛苦地意识到,德·拉罗舍尔伯爵或许在外表和谈吐上进入了十九世纪,可骨子深处还是个旧贵族,这个阶级身上总带着一点陈旧的霉味,时不时地就会往空气里溢散一点。
    当德·拉罗舍尔伯爵前往西班牙的时候,他只是写了一封信来告别,并且这大半个月以来再无音信,这样明显的冷淡态度令吕西安不由得有些恼怒。
    “难道我所做的不是必要的事情吗?”他心想,“若是按照他们保王党人那种木乃伊般的迟钝做派,事情到了二十一世纪估计都办不成!我为这些老爷们做了他们不愿意做的工作,而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们就把脑袋塞到沙子里装鸵鸟,等到吃下了利益之后,他们就又把头从沙子里挖出来,开始对我的所作所为指指点点了!”
    他对德·拉罗舍尔伯爵的恼怒持续了一周多的时间,而后他心里开始变得越来越不是滋味起来。他不知道伯爵这时候在哪里,也不知道伯爵的母亲如今状态如何,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到巴黎来——说真的,他甚至都不确定伯爵真的会回到巴黎来,若是他真的由于自己的良心受到谴责而退出政坛了怎么办?哦,什么道德,良心,真是可恶至极!它们就不能知情识趣一点,知道什么时候应当闭上自己的嘴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