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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次日清晨,我走出院子的时候,正好看见他被从院子里推出来。
    他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宿醉的痕迹。他对身边的随侍低声吩咐了几句,就见那随侍飞快的瞟了我一眼,很快,那随侍过来跟我说:“三皇子请云姑娘一道去药肆。”
    药肆?
    自他来这区邑后,就下令将全城的药房的药全都聚在一处,建了几个药肆,再将附近几座城池里的医者大夫聚集在一起,为那些区邑的老百姓免费医治送药。可渐渐的,药肆已经人满为患,区邑库存的药物已近告罄,目前形势如此严峻,药肆,又挤满了鼠疫患者!
    我点点头,应下了。
    在马车上,我看着窗外流落街头的难民,心中满是不忍。那些被疫情逼得只得烧了房子烧了衣物的人家,要怎样来避即将到来的秋冬?那些死了家人死了亲友死了支柱的人家要怎么样过余后的日子?
    马车过处,哀鸿遍野,哀号尖叫,苦苦求救,不绝于耳。我放下帘子,看向那一直坐在对面,看着莫名方向的他,问道:“那药,怎么样了?”
    他收回目光,也掀起帘子,看了外面一眼,本就不豫的神色更见阴郁。他说:“今早来报,说是那药方对这疫病一点用都没有。”
    “怎么会?”我脱口而出地反问道:“一本书被藏得那么隐蔽,不可能没有价值的。”
    他淡淡扫了我一眼,眼神又落在马车外,好一会,他才说:“会有办法的。”
    会有办法的。
    很快就到了我们要去的最大的一间药肆,药肆的负责人已经迎了出来,大家都未多说,就直接进去了。
    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间药肆,可是,这次里面的病人比那次多了一半还不止,那些躺在榻上不断哀号低吟着的病患,睁着发黄的眼眸看着我们进来的这些人,那眼中竟是求生的意识。
    大略的看了一遍,我们步入后堂的药室,一股极浓的药味扑鼻而来,正中间那个摆满药罐的房间应该就是陈御医带着一众大夫研究那药方的房间了。
    “我们进去看看。”
    我惊讶于皇甫逍的命令,而那药肆的主管更是吓得面无血色,他跪在地上请皇甫逍三思,可我知道,那是无用的。他要做的事,别人怎么挡得住?我在其他人开口之前说道:“我进去吧。师兄,我进去看看,也是一样的。”
    他只是抬头扫了我一眼,嘴里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早知道会是这样,我笑了笑,俯身在他耳边说:“别忘了我在你身边的目的。”
    再看他时,他的脸色满是怒意,如若不是身边有太多人,我一点都不怀疑他会跳起来掐着我的脖子。没错,我就是在威胁他,我赌他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露出任何破绽,我赌他拦不住我。
    淡笑间,我已经敲响了那间药室的门,而看似在那些随从们钳制下动弹不得的皇甫逍已经脸色铁青了。
    “拉住她!”他蓦地开口命令站在他身边的随侍,脸上绷得很紧。
    我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那些侍从,那些人就已经不敢过分地上前拦着我了。毕竟我是成名已久的杀手,这些戾气还是有的。我对他们说道:“守住三皇子,不许他进入药室一步,否则,将来以伤害皇亲国戚罪论处,也不是你们担待得起的!”
    门开了,我走了进去。
    到处是动物的死尸,到处是煎药的罐子,到处都是乱飞的纸业。触目惊心的乱,让我更是难过。
    我在一堆药材中发现已经有些癫狂的陈御医,他本来就不年青,这段日子没日没夜的对付鼠疫,更像老了十岁一般。我定了定心神问道:“陈御医,有什么结论了吗?”
    他从药材中抬头,看见是我,忙站起身答道:“云姑娘,老朽实在是愧对皇上的信任,无论如何调配,都得不到正确的药方。姑娘你看见的这些动物的尸首,都是在那药方下惨死的啊!”
    区邑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位出入于三皇子暂居的驿馆的女子叫做云舒,是三皇子的师妹,更有可能是将来的逍王妃,所以,所有人对我都礼善有加。
    我对这些都没什么感觉了,只觉得这间药室里萦绕的药味和到处可见的尸首刺眼无比。我拿起书桌上那种枯黄的纸张,上面已经破烂不堪,字迹虽已斑驳,但好歹还能够辨别出来,只有一味:十叶菊草,那“十”字的下方早已脱落不见,似乎印象中有一味药叫做七叶菊草……
    思及此处,我问陈御医说道:“请问,十叶菊草与七叶菊草有何区别?”
    他仍在垂头丧气的折腾药材,听我问话,便随口答来:“十叶菊草健脾补肾,而七叶菊草清心利肺,消散热毒……”
    说到此处,他眼前一亮,面上表情瞬间几变,不一会,他抢过我手中的枯黄药方,呢喃着:“找到了找到了!”
    他激动的对我说:“多谢云姑娘,要不是云姑娘一言惊醒我这老糊涂,恐怕……不说了,我这就去准备试药!”
    我拉住他,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再找动物试药只会让更多的人丧命。我笑着问道:“那么,陈御医此时有几成把握?”
    他伸出两个手指,比划了一个“八”字,八成把握,值了。
    “陈御医,你等等。”说罢这话,我抓起一只还奄奄一息的老鼠用了点力迫使小东西狠狠咬了我一口,一股异样的感觉瞬间侵入我的五脏六腑。然后,我冲目瞪口呆的陈御医说道:“用我试药吧。”
    失去神智之前,我听见有人在唤我:“云舒!”
    可是我看不见那人是谁,逼迫而来的是早已不再的红色噩梦,如潮水一般涌来的红色湮没了我的呼吸,在沉浮中,在逐渐的窒息中,我只能看见一个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