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院的门推开,沈璃满身伤痕,头发凌乱,瑟瑟发抖的缩在床角。
见沈宓进来,她终是忍不住痛哭失声。
“宓儿。”
沈宓缓缓走近她,见她手上因牢中酷刑,手指被弄血肉模糊。
后背之上,还有被打的鞭痕,她咬着发白的唇,全身颤抖的将沈璃拥在怀里。
“阿姐,你别哭。”
“你别怕,宓儿信你。”
恍惚中,似乎又回到在易水时,她生了大病,沈璃也是同样将她抱在怀里。
“宓儿,姐姐在。”
可惜,沈璃从前明明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却因为亲事被抢,抑郁寡欢,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沈璃低头苦笑。
“宓儿,爹爹没了。”
沈宓面无表情,将她血肉模糊的手拿起来。
“阿姐,爹爹没了,还有两个哥哥,有我。”
“我相信阿姐,阿姐不会下毒害爹爹,你放心,我定会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我要千倍万倍的还给他们。”
药箱拿来,她温柔细致的给沈璃上药。
沈璃的手指,有几根骨头都被夹碎了。
沈宓稍微碰一下,沈璃就疼得直叫,身子也不自觉的往后缩。
沈宓心里实在是难受,看不下去,紧紧咬着牙将她的伤包好。
“你放心,养个几个月这几根手指会恢复的。”
只是,能不能像从前一样好看,就很难说。
沈璃看着沈宓给自己包扎,吸了吸鼻子。
“是阿姐没用,拖累了你们。”
“我本是你的阿姐,本应该保护你们,却处处要你为我周全。”
“宓儿,你说得对,只要你还有沈枫和沈誉在,我们沈家就在。”
沈宓紧紧咬着唇,垂着头缓缓点头。
她不敢抬头看沈璃,生怕自己当真是忍不住又要掉眼泪。。
沈璃的手指刚上好药,沈枫和沈誉就从外面走进来。
沈枫眼眶通红的上前。
“阿姐……他们居然对你用刑。”
沈誉也走到沈璃床前,看着沈璃如今的模样,心疼得就要掉眼泪。
“阿姐,是誉儿没用,没有护住阿姐。”
沈璃抿唇,不想他们担心。“誉儿,枫儿,你们先回去吧。”
沈宓将沈璃扶着躺下后,转头看着沈枫和沈誉。
“哥哥,你们先回去,阿姐要休息。”
沈誉抹了眼泪,看向沈宓。“阿姐怎会突然放出来?”
沈宓叹气:“阿姐没有杀人动机,燕京府衙证据不足,便把阿姐放了,这是陛下的意思。”
“如今,爹爹尸骨未寒,阿姐又身子不适,得养在清风院。”
“明日,我让云岚过来护住阿姐。”
沈宓紧抿着唇,走到沈枫面前。
“哥哥,希望你们任何时候多留个心眼,别被他人算计。”
“如今天色已晚,灵堂还需要人守着,阿姐要休息了。”
沈枫和沈誉深吸一口气,看着床上的沈璃有些心酸,但还是沉默着,离开清风院。
沈璃回到沈府的消息很快就传进沈老夫人和林氏的院子里。
沈老夫人坐在榻前,两鬓白发多了许多。
平阳侯去世后,她比谁都要操心沈府。
王嬷嬷从门外走了进来,有些心疼的走到沈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大小姐在狱中,被折磨得不轻,老奴看到都心疼。”
“从前大小姐,最心疼我们这些下人的,如今被折磨成这样……”
王嬷嬷下意识去看沈老夫人的神情。
沈老夫人叹了口气,“明日,找个人私下去查一下,这穿肠散这毒的来源。”
“燕京城的药铺,花点钱,都去问一下吧。”
“我们沈家,最不可能杀害渊儿的,是大姑娘。”
王嬷嬷点头,“我也不信大姑娘会杀了老爷,大姑娘平时最为温顺,不会做出这些事情来。”
沈老夫人眸光幽寒,“渊儿出事的时候,这二丫头莫名其妙的失踪好几天,恐怕这件事也是不简单。”
“若是谁敢祸乱我们沈家,我定亲自让人将穿肠散,原原本本的喂给她喝。”
“派些人去,给大姑娘送些补品去,好好补身子。”
王嬷嬷点头,“是,老夫人。”
此刻,华庭院的雅间里,林氏躺在榻上,伸手微微抚摸着肚子。
神情自若道:“这大姑娘,怎么就出来了?”
冬香道:“夫人,听说是陛下的意思,陛下让放的人。”
“陛下?”林氏皱眉。
“陛下,怎么会关心沈家一个病女的事。”
冬香摇头:“这我就不清楚,燕京府衙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陛下的人让放了沈大姑娘。”
“如今,大小姐平安回到沈家,张家世子因为救她,被责罚关在张家。”
“夫人,若是张世子后面强行要退婚,那三小姐……”
林氏抬了抬眉,冷嗤道:“张家怎会允许沈璃进门。”
“她就算被放出来,燕京那些恶言恶语传入众人耳朵里,她也得背上杀害自己亲生父亲的罪名。”
“不过。”林氏冷哼一声。
“没让她嫁给信王,太可惜了。”
“改日,等老爷葬了,我便去老夫人面前说,将这沈璃尽快嫁出去,千万不要误了我姝儿的婚事。”
……
沈府这场丧事,一办就办了一两个月,也忙了一两个月。
直到平阳侯下葬后,沈家才恢复平静。
江玄在边塞战况紧急,也未来得及回来。
沈家家底深厚,祖上留下不少的银钱铺子,够祖祖辈辈吃上好几代。
再加上沈家的爵位是世袭,所以即便是平阳侯去了,爵位依旧保留,沈家在燕京城,也算是勋贵世家。
平阳侯下葬的第二日,沈老夫人便让人将书房的信件和一些书籍全部烧点。
沈宓自然知道,这是太子的意思。
父亲是太子门客,与太子谋了多年,太子自然害怕有些事情败露。
可惜了,父亲怎么也没想到,因为四爷一次心软,太子便对他起了杀心。
……
正值夏日,沈璃的院子里,花草繁盛。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床榻上。
沈宓端着上好的补汤进去,放在桌子上,将沈璃扶起来。
“阿姐,吃些东西,补身子。”
沈璃缓缓撑起身子,气息依旧弱得不行,她的手指依旧包裹着纱布。
沈宓中途给她换了好几次药,才慢慢开始好转。
她看向沈宓,“宓儿,下毒之事,可有眉目了?”
沈宓道:“我大致猜出这件事是谁主导,证据已经让人去查了。”
“阿姐放心,定会还阿姐清白,不会让你蒙不白之冤。”
沈宓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喂给沈璃喝。
“你只管养好身子,沈家不会没有的。”
“恩。”
沈璃将补汤尽数喝下后,看着这边照顾自己的沈宓,她用力伸手抓住沈宓的衣袖。
沈宓微微一愣,就见沈璃满眼通红的看着她。
“阿姐,你怎么了?”
沈璃哽咽道:“如今,爹爹去了,你可还恨爹爹?可还恨他将你送去易水?”
沈宓沉默不说话。
沈璃继续道:“其实爹爹是最疼你的。”
“他每一年都有偷偷去看你。”
“你生下来,送去易水没多久,就无缘无故的失踪了,母亲也无缘无故的去了。”
“父亲忍着爱妻离世的痛苦,到处去寻你。”
“他借口南巡去找你,中途还被人下了毒。”
“他每一年都会以各种公务为借口,出去找你。”
“你可知那些几年中,他经受怎样的折磨?”
沈宓沉默片刻,随即缓缓开口:“阿姐,为何有些事我记不得?”
沈璃道:“宓儿,爹爹和舅父将你找回来后,你已经受了重伤。”
“可是,你消失的四年中,爹爹也都有去找你。”
“后来,你回来后,爹爹也整日心不在焉,也曾偷偷的去看过你多次。”
“他不是不爱你,不疼你。”
沈宓眼眶通红,将沈璃扶坐下。
“阿姐,我没怪他。”
沈璃点头,将沈宓护在怀里。
“做父母,谁不希望自己子女能好好的,他的很多付出,你不知道。”
“我曾见他为了找你,为了死去的母亲,而痛哭发疯。”
“那是我第一次见爹爹哭成那样。”
沈宓心口酸酸的,哽咽着道:“阿姐,我没怪他,可是我也没护住爹爹。”
姐妹二人在房间里,说了很多话,沈宓安安心心的给沈璃看诊。
又让丫鬟将房间的花草重新换了一遍。
直到晌午时,门外才传来一个脚步声。
青禾从外面进来。
“小姐,老夫人说,家里来了客人。”
“让大小姐和二小姐出去一趟。”
沈宓坐在床榻前,微微蹙眉,“客人?什么客人?”
青禾面上有些着急。
“好像是大夫人娘家远房的亲戚,好像姓吴,是个公子。”
沈宓眉头微皱,将手中汤药放在桌子上。
“姓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