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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马鸣风萧萧,少年正扬刀 第三百九十九章 非常之人,非常之事
    其实,苏凌敢和林不浪偷袭渤海西城门,除了艺高人胆大,而且别无他法之外,更多的原因是苏凌在赌。
    这里何处?大晋纸面上实力最强的势力——大将军沈济舟的老巢,整个北方除去帝都龙台最繁华的城池。
    若是放在平时,这渤海城也不是任谁攻便可攻的,更不可能像苏凌如此容易的攻下。
    苏凌能够凭一己之力,搅动整个渤海西城门,到现在还未被发现,其原因有三:
    一者,此乃战时。按照常理,战时,各城城门守卫当比平时要多。但渤海城特殊就特殊在此处远离战场,属于大后方的中心位置,正面战场的战火。几乎威胁不到这里。
    旧漳离着渤海实在太远,且旧漳乃是萧元彻的地盘,沈济舟的大军像一把大闸一般将萧元彻的大军阻截在旧漳,所以,萧元彻不可能也不会威胁道他的心脏腹地城池渤海城。
    有人会讲,沈济舟就不怕萧元彻派轻骑绕道偷袭,直插渤海城么?说实在的,沈济舟真就不怕。
    为何?所谓轻骑绕道闪击渤海城,只能是建立在理论基础上的。一是路途遥远,轻骑辎重不多,无法支撑到渤海,就是真的有可能支撑到了渤海,到时也是人困马乏,战力无几;二是城高墙厚,防御坚固。抛开所有的因素,轻骑兵真就一路畅通,兵锋直抵城下,仅靠轻骑兵攻经营了十数年的渤海城,简直是吃人说梦;三是,渤海城周遭有山名棠岭,背后又倚靠渤海,大海一望无际,易守难攻,再加上在渤海城周遭,还有左右两座卫城,时刻拱卫渤海,一旦渤海有事,左右卫城兵力齐出,三路顿成包围之势。
    正因以上种种,此次沈济舟与萧元彻逐鹿于旧漳城外沃野,才敢举整个渤海范围几乎所有可用之兵,而有恃无恐的留在渤海极少数的兵力,在他看来,渤海安危不足虑,固若金汤,断无可威胁之兵也。
    然而,苏凌和萧仓舒两人秘密进了渤海,又加上李七檀和温芳华等为臂助,苏凌为何刚敢深入沈济舟心脏之地,一赌的便是,沈济舟精锐兵马尽出,渤海空虚。
    二者,渤海人心不齐,各有算盘。沈济舟一方的渤海势力,看起来铁板一块,实则各自为营,各自为战。若在平常,还不会显露的那么突出,一到战时,便如年久失修的大坝,到处漏水,现如今这渤海大坝,千疮百孔,随时都有决堤崩塌的危险。
    先说上位者沈济舟,用人当不疑,若疑则不用之。可是他却犯了个大忌,便是在战时这个最不该动摇人心之时,疑二人。此二人便是位居两大要职的揽海阁温芳华和魍魉司的牵晁。温芳华尚可不伤元气,毕竟江湖势力之于庙堂,影响有限,其根基尚不可动摇。
    但牵晁却不同了,魍魉司是什么存在?那是与萧元彻暗影司和钱仲谋红芍影并称的大晋三大地下情报暗杀组织。战争不仅打的是阵仗,也不仅打的是兵马多少,辎重是否供应及时,其实,其中的关键因素,便是情报和军情的传递、刺探。因为上位者和谋臣们所做的所有军事决断和军事策略部署,很多都来自这些暗处的情报。魍魉司的重要性,就如沈济舟的一只眼睛。
    虽然现在这只眼睛多多少少有点红眼病,那牵晁多多少少的生出些不臣之心。但毕竟未在明面与沈济舟闹翻,而且无论魍魉司做什么事,都还打着尊大将军的号令这个旗帜,不仅如此,在牵晁被围竹林之前,魍魉司还在替沈济舟和前线输送着机密情报。
    所以,正确的做法是,上位者沈济舟即便知道牵晁有野心,他也不能在这关键的时刻真就将他拿下,而应该好言慰之,施恩拢之。这样可保整个战争持续期间,沈济舟的情报连绵不断。
    其实这种做法,历史上并非没有,苏凌上一世古代西汉,刘邦为安韩信之心,封其为王,便是颇通此手段。
    若好言安慰那牵晁,许之好处,那牵晁敢不效命乎?待前方战事既定,沈济舟回转之时,再磨刀霍霍向猪羊,到时牵晁只能任他摆布。
    可叹,沈济舟并未如此行事,用了下策,在战争最紧张时,授那淳庸密令,要他将温芳华和牵晁所有的势力剿灭,这无异于自断一臂,将温、牵二人向苏凌的阵营推。
    造成恩恩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竹林一战,三家合力,淳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折了高甘,气走吕匡,最终也未曾抓住苏凌、温芳华和牵晁任何一个人。
    关于这点失误,或许是沈济舟太过自大,看到自己几十万大军逼得萧元彻龟缩在旧漳不出,有些飘飘然了,以为大局既定,这才昏招频出,迫不及待的拿下后方不稳定的因素。
    当然,他还有一招失算,他未算到苏凌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离了旧漳前线,如一把刀一般插在了渤海城内。
    苏凌二赌的便是渤海各方势力存在变数,他可以借力而行。
    三者,沈济舟用人不当。若是渤海留驻的军政统领乃是一名大才,便可根据渤海城具体的形势具体分析。看到苏凌在渤海搅/动风云,便是有沈济舟的密令,也可暂时不采取行动,那牵晁等人也不会反了。然而,军事所托者,淳庸也;吏治所托者。许光斗也。
    此二人,皆贪财好利、蝇营狗苟,热衷于勾心斗角之人也。淳庸为报长戟卫实力,挑动巡城营和都尉营出击,结果一死一走,长戟卫也元气大伤。许光斗者,更是巨贪无度,卖官鬻爵,毫不遮掩,猖狂以及。
    沈济舟任用此二人,渤海如何可安?更为苏凌提供了想都不敢想的施展空间。
    苏凌三赌的便是渤海留守军政统领皆为庸才,为私欲而忘大局。
    四者,沈济舟太重排场,好大喜功。其实萧元彻可用兵力,满打满算不过十五万不足,沈济舟盘踞北方,二十万兵力便可稳压萧元彻,若指挥得当,三军用命,萧元彻根本不是对手。
    可是沈济舟自恃四世三公,讲排场、重排面的毛病由来已久。他以为渤海城远离战场,定然无虞,便尽起了几乎可用的所有军马。其结果是,萧元彻顽强,沈济舟大军数倍于萧,却无法鲸吞,更有相持之势。而这样一来,便有一个恶果,渤海长期处在兵力匮乏的尴尬之地。
    这也是为何苏凌搅闹渤海,到了如此地步,渤海可用兵力不足五千人吗,还被苏凌牵着鼻子走的原因,也是西城门如此要冲,兵力守卫如同儿戏的直接原因。
    不是不守,是无兵可动。
    西门不是太重要的地方,自然兵最少,其他的兵,要在其他三城守卫。
    这样虽然是正理,但是一旦西门被攻,渤海城浩瀚,三门距离太远,根本不可能第一时间前去救援。
    这是苏凌可以兵行险着的原因。倘若现下渤海城的兵力过万,怕是苏凌再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是玩不转的。
    苏凌四赌的便是正面战场牵制,渤海城空虚。
    所以,苏凌可以在渤海搅弄风云,搞得渤海城乌烟瘴气,并不是他自己有多么厉害。
    再强悍的个人,在战争面前,都微不足道。
    当然,苏凌个人的才智和远见,以及果敢和勇气也是十分重要的一环。
    以上四点,皆为苏凌之赌。而需要恭喜他的是,他这个大赌徒四赌全中,而沈济舟四赌皆输。
    这四赌,也只有苏凌这样不按常理的现代人敢去做,若是换做这个时代任何一个人,即便知道这里面的利害,也不会贸然行事。
    其实,苏凌几日前在旧漳,已经把这些事情摊在明面上,向萧元彻、郭白衣和程公郡等皆说的清楚明白。
    强悍如郭白衣者亦犹疑不决。然而,萧元彻何许人也,天纵之人也!不但全力支持,更让萧仓舒随行。——其实,萧仓舒完全可以不来,但萧元彻此举,是在向他的臣属武将表明他力促苏凌成行的决心。
    苏凌这个险可冒,这个赌可打!你们惜命,我萧元彻的儿子陪着苏凌去赌上一赌!
    因此,萧仓舒跟着苏凌,萧元彻的阵营方在此事上达成一致,再无意义,苏凌才可无后顾之忧吗,在渤海放手施为!
    当然,苏凌也不傻,未来渤海之前,一切都是他的推演和猜测,这类赌注,一旦输了,输掉的可是性命。
    可是,苏凌有不得不来渤海的原因。他明白,他渤海之行,关系着萧元彻接下来正面战场最终的输赢。若他不去,萧元彻十有八九必败,而他若去了,他所图的都成事了,那萧元彻一战可彻底击溃沈济舟的军马。
    一旦萧元彻胜了,自此之后,放眼大晋整个北部疆域,无人再可与萧元彻争锋也!
    于私,苏凌之妻张芷月与沈氏有杀父杀母大仇,不可不报,于公,苏凌暂时依仗的后台萧元彻,不能倒塌。所以,此行他必须前去。
    事实证明,到现在为止,渤海城大局的走势,都在苏凌的计算之中,苏凌到现在为止都赌对了。
    或许,胜利的天秤从最初一开始的时候,已经向苏凌倾斜了......
    眼下,只有最后一道难关——突出西城门,然后千里旧漳一日还!
    ...... ......
    渤海城的大雨依旧,只是,那些死去的人,永远也听不到那壮阔的雨声了。
    西城门城楼楼殿的大门缓缓被苏凌推开,黑夜雨幕中发出一阵吱吱扭扭的声音,宛如地底的叹息。
    苏凌和林不浪并未急着走进去,而是站立在门槛之前,仔细的打量着这座楼殿内的人。
    风雨袭来,两人恍若未闻。
    门甫一开,苏凌和林不浪便同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这酒味充斥着整个楼殿,任外面的狂风灌进来,也无法消弭一丝一毫。
    林不浪低声道:“公子,果然被你猜对了,这里边的人......真的在酗酒军前饮酒,当斩!他们就不怕......”
    苏凌朝着楼殿的角落处一努嘴道:“酗酒?怕是把那黄汤当饭吃了......”
    林不浪随即朝着那里看去,果然见那角落处堆积如山的酒罐,酒封已然全部被揭掉,显然那里是一人多高,角落方圆都放不下的酒罐酒坛,宛如小山。
    “他们这是喝了多少?......”
    苏凌一笑,低声道:“这样最好,就怕他们醉的不死,要不然咱们行动就有些费事了......”
    说完,当先一步踏入这楼殿之内。
    剧烈的酒味让苏凌也不由得紧皱眉头,隐隐作呕。
    大殿不算深,苏凌和林不浪缓缓前行,随处可见四周东倒西歪的武官。几乎每个人都是东倒西歪的,有很多醉倒之时,还将面前的桌案一起连带着碰倒,残酒残羹和桌案也东倒西歪,泼洒的满地都是。
    更有的已然醉倒不省人事,手里还捧着一个大酒坛,酒坛剩余的酒向外流淌,打湿了一地。
    整个楼殿,无论武官还是兵卒,皆是如此,全然醉倒,呼呼大睡,不省人事。
    连苏凌他们开了殿门,走进来许久,都没有一个人发觉。
    原来,段星在与众人饮酒之时,并不让殿内的一百多士卒饮酒,只是喝到最后,这些武官,包括他自己都醉的不省人事了。
    这些士卒早就在一旁眼馋的要死要活,眼见自己的长官们都醉成这模样了,连个人形都没了,如何能忍得住。
    待最后一个武官翻身醉倒之后,这一百多士卒一哄而上,各自抱了酒坛,拍掉酒封,一股脑的将酒倒在自己的嘴里。
    没了长官制约,这些士卒便如脱缰了的野马,哪个不喝倒,哪个都不是英雄好汉!
    三下五除二,乌烟瘴气一通饮,这一百多士卒不过片刻,也步了他们长官的后尘,眼下是左边歪倒一堆,右边躺倒无数。
    所以,苏凌和林不浪在外面杀人发出的声响,这里面的醉猫们,愣是一个也没有听到。
    苏凌心中这才稍安,与林不浪二人长驱直入,朝着楼殿的最高处,那个长椅上的那员身材魁梧的武将走去。
    那人正是段星。此时此刻,段星头低垂着,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后仰,靠在长椅椅背上,才不至摔倒在地上。
    震天的鼾声,苏凌他们离着他还有一段距离,便听得真真切切。
    苏凌和林不浪加快脚步,朝着段星逼近。
    眼看不过一两丈,便可欺身在段星的近前。此时此刻,林不浪已然缓缓抽动腰间的长剑。
    长剑的锋锐在腰间隐隐闪着幽光。
    便在这时,那长椅上的段星忽然的晕乎乎的抬起头来,醉醺醺的目光正看见楼殿的门不知何时已然开了。
    而眼前正有两个城门守卫打扮的兵卒朝他走来。
    刹那之间,段星酒醒了一些。
    只是
    他仍觉得头重脚轻,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倾。
    “嘭——”段星用手使劲的按住长椅的椅把一角,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眼眉一立,醉眼一瞪,沉声喝道:“大胆!你们是何人!不经禀报,擅闯楼殿!想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