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阳间,刚刚入夜。那个地方与阴间的对应位置相对有点偏差。
阴间的诛神谷,在云山县府以东四百公里。而阳间此处,在云山县城东南近四百公里的样子,都已不属于西南阴阳理事会的地界,应该属于中原阴阳理事会。那地方依旧是巴南山区。峰高林密,莽荒原始。
我想了想,便双脚离地,并不腾空很高,向西北疾速而行。我是想回安义村看看,那是我六岁以后生长的地方,有我和三风爷爷的生命足迹。也许,那里会给我一些什么线索。
当我到达安义村的时候,无法相信自己的目光。那里并不是什么破败的小村庄,而是一座埋在茂密树林里的古村。
当然,我是费了好大的劲,才看出这个村子是古村的模样。因为不少巨大的树木从破烂无比的房子屋脊上冒了出来,参天之势。到处长满了年覆一年的荒草,枯枝厚叶也几乎掩埋了村子。
这就是我才离开差不多两个月的地方吗也就是我生长了十二年的地方吗曾经我调皮捣蛋的大树、场院、果林去哪儿了
我更是费了心思才找到了和爷爷居住过的房子。那也是垮掉了,几乎没有房形。也就在那房子里,那个雷雨夜,我迎娶了七公主。
在垮塌的房子里,我甚至看到了锅碗,我的破床,床上还有席子;爷爷的农具,锄头、镰刀等等。甚至,那堂屋的饭桌上,还有我与七公主拜堂时的红烛残体,只是已经灰尘布满。但那墙壁上,已没有我“父母的遗像”
房子的后面,高高的黑马山,森林郁郁,已经看不出骏马山型,只有黑乎乎一片。
此时已深秋时节。山里夜晚寒冷,我却并不惧,只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这就是事实。
这里已经是丛林,似同远古,但并非鸟类或者野兽的天堂,因为这里鬼类横行,漫山遍野,破败无比的村子是它们的乐园。
成千上万的鬼类在我周围环视着,但没有一只能靠近我。我已离尘初化,本可隐去修为气息,但在此地,我曾生长的地方,我没有这个必要。所以。九阳气珠强悍的阳气,让鬼类无法近身。现在的我,已不需要什么避鬼之符。本尊就是。
我转型了,而我的故乡小村子也转型了。这是巧合,还是阵法的作用
我没有找到任何迷幻阵的痕迹,我只进入了更大的迷团之中。甚至回想当初,忆及七公主,心痛。
想想上学的那条路,我找了找,早已经是路上都长满了草。几乎没有路的形状。可我还是找到了它,落地,步行。
如此而为,我只是想寻找当初的感觉,上学时候的感觉。我沿着这路走向小河村,在那边上了土公路,再走向盘龙镇上。
一路步行,鬼类依旧不少,但没有一只厉害的。快到小河村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曾经淹死在水库里的阴阳师,便折了方向,往水库的方向赶去。
距离很近,约一公里。然,到达时,那里并不是什么水库,而是一口山里的池塘。
池塘几乎也没有池塘的样子了,野生的芦苇快占据整个塘面了。塘面上起了淡淡的雾,雾里还有几个淹死的厉鬼在飘荡。
我站在塘边,准确地说,是我当初和三风爷爷前来看那个死去阴阳师的地方。我清楚地记得,那地方后面有一块大山石,现在那块石头还在,只是上面有了茂密的树林。
而我眼前,有一片很像华夏地图的池塘水面,没有芦苇的生长,只有水草密实,那个地方,就是那阴阳师浮起来的地方。我还清晰地记得当时,他一身的蚂蟥,连眼里、嘴里也是,看起来真吓人。
但现在的我看来,当初的一切都不是真实。我似乎活在一段梦幻般的乡野时光里,孤独得只有我和三风爷爷。而此时我面对的一切,才是这里最真实的场景。也许,那个阴阳师也是真实的。
我有些饥饿,感知觉轻松释放出去,池塘里还有些鱼。阴冥副爪祭出,一爪子伸进池塘里,像打鱼提篓一样,我打了四条肥美的野鲤。
杀鱼,洗净。
本来,我想找枯木生火烤鱼吃,但面对新鲜的鱼肉,我肚子更饥饿非常,忍不住先尝了一口。哪知道这味道真心不错,便连火也不生,就那么生食掉四条鲤鱼,感觉是越吃味道越美。
吃饱了之后,我回到路上,向小河村走去。没多久,我再次面对的小河村,这个我六岁以前的村子,鬼类无数,和安义村差不多的情况。
我知道我看的是真实,曾经的一切也许只是梦幻。
小河村口的土公路,生长成一条绿色的玉带,绕在山间,通向了盘龙镇。我踏路而行,草上的露水湿了我的鞋子和袍摆,感觉无所谓。
离开小河村不到三公里,路边高高的悬崖上,我停了下来,向下望去。
悬崖下一百多米的地方,就是我出生的乱坟岗子,曾经与三风爷爷上街或者一个人上学路过的时候,我都会往那下面看一看,毕竟那里是我的产房。
但现在,那里根本不是什么乱坟岗子,而是悬崖底的一片草甸。秋夜冷风,吹得枯黄的草叶漫飞如水。
原来的一座座荒坟,去哪儿了我出生的那个地方,三风爷爷指给我看过,但如今那里只有一大片白色的野花,是野菊的一种。
呵呵,野菊花还在,只是比当年开得更旺盛,朵朵花儿之上,露满如珠。记得当时,我就被一双无形的手扔在这花丛上面。
也许,野菊是无限坚强的,在崖底的荒野里繁衍不息。而我,既然也得名如此,或许注定了生命如它
站在悬崖边上,冷风吹动我的白发,九阳气珠暖性十足,我并不寒冷。长身而立,许久,才低叹一声:“一切都是梦幻,野菊和张野花才是真实的。还有她,是真实的痛。”
说完,我遥望着西边的夜空,突然心头一震。
再一眨眼,夜空里只有几颗寒星,伴着惨白的月牙。
我相信我的眼睛,我看到了那双明亮的眼,很美很美,依旧那般温情脉脉。我曾在进入逆天煞爪谷之前看到过,这双眼如混沌公子,但不如他的冷傲、旷世漠然。
我怀疑,那是我母亲的双眼。是她,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我,看着我的成长,或者说看着我的磨难、辛酸。可她只是看着,从未帮过我,但我活着。
那一瞬间,我的心跳激烈,双眼几乎湿透。
但那双眼消失了,让我有小小的遗憾,但并不失落。因为不论如何,我在她的注视之下。
我眨了眨眼,转身离开悬崖边上,迈步前行,赶往盘龙镇。
依旧是步行,走一段曾经如梦的路途,感受过往的真实与虚幻。
但没多久,一切就真实起来。昏灯小村,路上小店,再到可以叫做“乡野繁华”的大镇盘龙。
我去了盘龙初中,那里我上了三年学,很真实。我踢过球的泥地球场,水泥基底浇铸已完成了,看来要铺人工草皮了。
我在学校里转了一大圈,像孤魂野鬼,不打扰所有守晚自习的老师,还有我的学弟学妹们。
只不过,学校食堂外面的角落里,那口号称“百年”的老井,不知什么原因被封了,用木板盖上,周围搭起了围栏,不准人进入。
那时,我准备从那边的围墙翻出去,然后回县城。刚刚翻到外面,听到承包食堂的师傅老谢和老伴在食堂旁边的卧室里说着话。
老伴对老谢说:“算了,干完这学期,也到期了,咱们不再承包了吧去城里开个饭馆也行啊”
“婆娘,你怕个啥啊那东西不会害咱们的。”老谢的声音响起,还是原来的味道,细声细气。上来住弟。
“可我天天一开后门倒水,看到那口井,心里就发毛啊从开学到现在,快两个月了,十六个学生投井自杀,这不吓人吗”
听到这里,我不禁又从围墙翻了回来,落地,直朝那老井走去,感知觉已经释放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