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警告了小黑胖之后, 冷冷的看着缩在一旁的杨莲。他的目光冷冽如刀，叫人觉得一股冰霜之气铺面而来。久经杀场的大将之风也就等于遮天蔽日的杀气, 别说是杨莲，就算是老六也承受不住。
    杨莲被吓得心惊胆战、泪眼朦胧。她拢了拢衣襟, 揪着披锦，小声道：“二哥你听我解释”若非她被杨戬宠的无法无天，这时候换了第二个人都绝不敢说话。
    杨戬阴冷的说：“我不想听你解释。一个字都不想听。”
    杨莲抖了抖，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娇声唤道：“二哥”
    “闭嘴。”杨戬漠然的看着她，冷笑道：“回真君神殿之后，你会有很多时间跟我解释你到底做了什么。但现在不是时候。”他一甩袍袖, 用出袖里乾坤。杨莲看着巨大的袖子自上而下把自己罩在里面, 只惊呼一声，就无法抗拒的消失在原地。
    杨戬忽然又扭过头，一双鹰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正在手忙脚乱系扣的小黑胖。他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杀机, 三尖两刃刀突然出现, 又突兀的消失了。
    小黑胖感觉到了杀机，手一抖。飞快的系上中衣的带子，然后胡乱的穿上直裾长袍。
    杨戬冷冷的看着她，让小黑胖忍不住更加手抖。她并不是第一次和女生在床上的时候被人发现，更不是第一次被暧昧对象的哥哥堵在床上。她的确有不少处理这种事的经验，可是哪一次也比不上这次让她害怕。
    杨戬什么都没说，一步一步的下楼去了。他的脚步声很轻, 可是每一步都踏在小黑胖的心跳上。天知道，她到底有多想逃跑。可是她自己知道，绝不能逃跑，因为一定跑不掉。在跑不掉、打不过的时候就绝对不要更加激怒真君大人。
    小黑胖只能乖乖的、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飞快的跑到小楼之外的地方。
    她心里发怵。她理不直气不壮。是的，在躺在床上等着三圣母过来的时候，她的确有了些不该有的想法。这种饥不择食的心态大多是因为禁欲太久，又太久没有见到那个能让她冷静又让她疯狂的男人——她的爷。
    但是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该做的事情就是不该做的事情。不该想的事情就是不该想的事情。无论有什么样美妙的借口，巧妙的托词，错误永远都是错误，不会成为正确。
    小黑胖大踏步的走下楼。虽然害怕而且怕死，但她并不想逃避和拖延。
    一走出小楼，她就愣住了。
    在整座华美而奇特的花园中，都看不到二郎真君的身影。
    老六在哪里等着她，手里很恭敬的托着一把尺长的乌黑折扇，长身而立。他冷漠的看着小黑胖，一身乌黑如墨的衣袍无风自动。用一种生硬而冷漠、公事公办的声音说道：“真君意旨。”
    小黑胖心里发慌，腿一软，就跪坐在地上。她有种死到临头的感觉，忍不住想起男友说过的一句话。他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你被杀了，很有可能是因为碰了不该碰的女人。”
    小黑胖当时不以为意，可是现在她忽然发现，原来男友的话是这样正确。
    老六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仍旧绷着声音道：“王文氏，真君说他不罚你，但要你用他的扇子惩罚自己。这把扇子可以变成任何一种兵器，而你则要自选一种兵器，自己惩罚自己。真君说，要十下，而且要让他满意。”
    杨戬就隐身站在一旁，他的脸上没有表情。杨莲也隐身站在他的身旁，一脸担忧却不敢说话，更不敢求情。她尚且自身难保，又哪敢开口说话。更何况，叫小黑胖自己去惩罚自己……嘻，她才不会对自己下手太狠了。
    老六走上前，一手托着扇子，另一只手扶起小黑胖。笑道：“没事。二爷知道真相，就是警告你一下。文绎，你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二爷满意，对不对？”
    小黑胖垂着眼眸，长叹一声：“对，很对。”她垂着头接过老六手中一尺长的墨扇。看着合成一束的墨扇，眼中泪光隐现。咬着牙，单手一抖，把那墨扇边做一把一尺长的剔骨尖刀。盯着刀尖看了看，把刀子叼在嘴里用牙咬住，右手扯住了左手的袖子，用力撕开。
    盯着自己白如莲藕，嫩似油脂的左手臂。
    反手握住刀，刀刃向下狠狠一挥。
    外臂的腕骨处，一道鲜血喷溅了出来，喷在小黑胖脸上。让她脸上的痛苦、懊悔、愤怒的表情更加晦暗不明。刀口深可见骨，几乎能够听到砍到骨头时那声钝响。
    杨莲尖叫一声，抓着杨戬的手臂：“二哥你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明明是我的错，和她没关系。她这样会死的！”
    杨戬冷冷道：“因为你是我妹妹。哥哥永远都不会伤害妹妹。你所有的错误，都有别人替你承担苦果。所有被你诱惑过，却没有把持住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刘彦昌他死了。我没有让文绎去死，因为她只是想了想，而没有做。”
    小黑胖想要很帅的笑一下，却因为剧痛只能脸上的肉抽了抽。盯着老六：“真君大人满意么？”
    老六微微有些吃惊，道：“二爷很满意。”他实在没想到小黑胖会这样做。
    小黑胖始终咬紧牙关。她又一次提起了刀。刀又一次在她手中落了下去。这一刀和上一刀并排，相距两厘米左右。
    一样深的伤口，一样喷溅的血液。唯一不同的是小黑胖更加发白缺血的脸色。
    “第二刀。”老六忍不住提醒她道：“如果你不快一点，在砍完第十刀之前你已经因为失血过度而死。”
    杨莲抱着杨戬的胳膊，哭了出来：“二哥，二哥我知道错了，你让她停手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杨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地上的血。
    小黑胖因为过度紧张和失血，已经有些腿软。她狼狈的跪坐在地上，手里的刀不再举的那么高，却同样又稳又准又狠的深深划了三刀。
    “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老六报数。
    杨莲哭的浑身乱颤，虽然害怕生气中的杨戬，忍不住要冲出去拦住她。
    杨戬的目光看着不断流出血的伤口，他的大手却闪电似的按在她的肩膀上。按的杨莲动弹不得。
    杨莲腿一软，跪在地上，哀求道：“已经五刀了，够了，够了。二哥，我以后再也不会做错事了。剩下的五刀给我吧。我的错就让我受吧。”
    杨戬猛地扭回头，盯着她的眼睛，震怒道：“你要为了一个凡人伤害自己？你以为我要伤害你么？”
    杨莲身子一抖，哀求道：“无论怎样，别再让她继续了。”
    “第六刀。”“第七刀。”老六还在淡定的报数，像他这种常在生死关头打晃的人，并不觉得这有多惨……只是疼。啧啧，肯定很疼。被别人捅都很疼，更何况要自己下手。
    小黑胖现在一点都不黑了，她的脸变得比嫦娥还白，比她身上白色的衣裳更白。脸上身上湿漉漉的全是疼出来的汗珠。她的身子晃了晃，手臂上流出来的血已经染红了衣裳的下摆，又流到地上。眼神中已经有些恍惚，强提精神举起刀……
    “第八刀。”老六淡淡的叹了口气，他看到杨莲的反应，已经知道了自家二爷的用意。
    杨戬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想让你这样做？你没这么聪明。”
    小黑胖恍惚了一下，疼痛让她脸上的表情僵硬狰狞，一双已经有些发昏的眼睛中几乎可以看到血光：“如果是我哥哥，或者我家爷，他会让犯错的人死。人做了个不该做的事情，就得死。”
    杨戬又淡淡道：“你怎么能这样做？”他心说：我看着都觉得疼，肉疼。好样的姑娘，你真有胆量！我看好你。好色无所谓，能承担后果就行。
    “只要能活下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小黑胖近乎半昏迷，哼道：“我连至亲至爱的哥哥都能清除，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杨戬道：“还有两刀。”在他脚边，杨莲捂着耳朵，紧闭着双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第九刀。”
    “啊嗷！”小黑胖大吼一声，手起刀落。刀刃还没碰到骨头，她就软软的往后倒了过去。
    “第十刀。”老六很厚道的算她这样也是一刀。
    杨莲听得她那一声大吼，哭的缩成一团。
    王母拈着瓜子感慨道：“杨戬教导妹妹的方法就是让别人倒霉了？他可真是溺爱呀。本宫的教育方法比他正确多了。”
    王母生的七公主羞羞答答的走过来：“母后，我好像又怀孕了。”
    王母把瓜子一扔：“去吧去吧，搬去和董永一起住吧。叫织女去照顾你，她可会生孩子了。十年生了七个，要不是牛郎受不了小孩子哭闹决意不再生了，也不知道织女到底能生多少。”
    老六弄出一块云，托着活活疼昏过去的小黑胖。束手无措道：“二爷，怎么办？”
    杨莲一见她昏死过去，哭的泪如雨下、死去活来。
    杨戬揉了揉杨莲的头发，温声道：“别哭了。三妹，我只是要让你知道一个道理。无论你做了什么，都会有后果。我永远都不会让你承担苦果，可是替你承担苦果的人，往往会得到更大更难以忍受的痛苦。这个道理你一直都不明白，但我相信这一次你一定能记住这个道理。对不对？”
    杨莲从地上爬起来，哭着说道：“我会记住的！我永远都忘不掉！”她泪奔驾云而去。
    杨戬摸袖子，摸出一颗金丹，走上前捏开小黑胖紧咬的牙关，把金丹塞了进去。
    老六道：“然后呢？”
    杨戬瞪了他一眼，颇为怜悯的看了一眼小黑胖，心说：这也没办法，谁让三妹喜欢你。他挥挥手：“你带她回去。好好照顾她，等她醒了之后把我的扇子给她，好歹也是件仙家兵刃。”
    老六奇道：“二爷的扇子不就是三尖两刃刀么？”
    杨戬也奇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扇子是三尖两刃刀幻化的？这扇子是我炼制的法宝，没什么大用，也就是能避水火，能定异风，能降服妖鬼，能克小人，能变化百种兵器。而已。”
    老六默默叹气，望天：“这是而已么？”
    杨戬也叹气：“炼器失败的成品。本来设计的是能够在仙妖两界用的兵刃，可是实际上只能避凡间水火，只能降服普通的小鬼，变化出来的兵器强度也只能在凡间所向无敌。扇形的本体虽然坚固，但是我不适用。”
    老六终究忍不住道：“为什么是她？”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刘彦昌，不是任何一个和三圣母关系亲昵的仙人或者男人，而是她这个凡人女子。她是女人，还是个脆弱的凡人。”
    “因为她很聪明。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求饶，什么时候应该硬气。”杨戬再一次叹气：“她比刘彦昌男人的多。也比那些那些仙人和男人们更符合要求。”
    老六道：“什么样的要求？”
    杨戬沉默许久：“要像我。”
    他最后一次叹气：“要害怕却不可懦弱，要胆怯却不能退缩，要无畏却不许鲁莽，要有血溅五步的勇气，也要有敢作敢当不求宽恕的豪迈。很多人能够勇敢的伤害别人，却不敢伤害自己一分一毫。但她不同，她很狠。无论对谁都一样狠，包括她自己。却又永远都不会放弃生存的机会。就算我要她自杀十次，她也会做。”
    老六同样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缓缓道：“二爷什么时候有的这个计划？”
    杨戬坦然道：“在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伤害了萧雨娟而自愿被展云翔杀死的时候。我就开始觉得她不错。这种做错事就一定要惩罚自己的精神，三妹很应该学一学。老六，我很欣赏她。一个敢作敢当的人很难得。”
    老六反驳道：“她从没有承认过自己错了。”
    杨戬淡笑道：“但她用行动来惩罚自己的错误。一个人做出来的事，远比说出的话可信许多。她就要醒了。”杨戬消失在原地，回到瑶池里，他就被几十个哭的眼睛通红的仙女死死盯住。这其中就有敖寸心。
    王母嗑着瓜子，笑道：“二郎对她不错呀。”
    杨戬收到的哀怨的目光更多了。敖寸心的小手已经在他的手腕上掐呀拧呀……
    小黑胖悠悠转醒，一睁眼她就看到了老六。
    老六笑道：“二爷说他很欣赏你这种敢作敢当的性格。他说你勇敢豪迈，比很多男人更像个男子汉。”他把乌黑如墨的折扇递给小黑胖：“这是二爷给你的赔礼。”
    小黑胖挑眉，揉着头坐了起来，接过扇子展开来细细看着：“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老六大笑，答非所问：“百乐园今天有花芝麻的《锁麟囊》，这时节正要开戏，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