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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粉骷髅(三)
    短信末尾跟了一个微信号,让这条短信越发像是一条和微商广告糅杂的垃圾短信。
    林机玄登上a大的官网,找到艺术院下的学生名单,在同一个班级查到了徐露和这个叫方欣欣的女孩。
    两人分数一高一低,一上一下,徐露上,方欣欣下,而且最诡异的是两人是前后脚转学过来a大,几乎徐露前脚刚落地,方欣欣后脚就跟过来了,大有一副天南地北随你飞的架势。
    这味道就更奇怪了。
    他想直接拨电话过去,又怕太过唐突,斟酌了下加上方欣欣的微信。
    那边几乎是一秒通过,很快发过来一个定位。
    是a大附近一个咖啡厅,地方挺僻静,适合说话谈事情,一到学期末还有不少大学生在那边坐着复习和写论文,颇有些文学圣地的底蕴。
    林机玄打了个问号过去,他脑子没什么毛病,别人发个定位就屁颠屁颠地赶过去扑空气,结果下一刻,方欣欣发过来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是张背影,角度非常刁钻,难以想象拍下来的时候是以一个怎样的扭曲姿势才能拍到这么一张。
    一个身段高挑的女孩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她脸上戴着宽大的口罩,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正用手指勾着口罩向下轻轻一带,露出口罩下一小块几乎被腐蚀得发乌发紫的皮肉。
    林机玄盯着照片皱起了眉头,确定自己没看错后,他给方欣欣回了一条消息。
    “十五分钟后到。”
    -
    从他们小区走过去咖啡厅只要十五分钟,林机玄到的时候咖啡厅里几乎没人,门口藤编椅坐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服务员,在屋檐的阴影下专心致志地摆弄手机,连林机玄来了都没看到。
    林机玄推门进去,铃铛发出清脆声响,屋里正看书的老板娘抬头看过来,热情地招呼:“欢迎,客人几位?”
    服务员跟在林机玄身后进来,通红着脸磕磕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来客人了,”他像是有些心虚,瞟了一眼林机玄就飞快把视线移开,“我这就带他过去。”
    老板娘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那人小跑到林机玄身前给他带路,与林机玄擦肩而过时不小心撞到桌角,撞翻了桌面上装饰用的花瓶,他顾不得扶起来,直接带着林机玄往里走。
    最终停在一个靠窗的位置。
    那位置可以说是块风水宝地,刚认识孙蒙那会儿,他就发现孙蒙特别喜欢带本文艺的书抢这个位置装逼,因为这个位置视角好,一开窗户,街景尽收眼底,往来穿梭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就是有一点不好,里头的人也被看得一清二楚。
    孙蒙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套句老话——拉风。
    林机玄就很不爽这种地方,他长得好,一出入这种公共场所就跟个5a级景点似的引来一堆目光,幸亏最近天气又热又燥,还是工作日的下午,街上没多少人。
    但过了这个时间点,再晚半个钟头,就到a大下午下课的时间了,这个咖啡厅在学生们出去玩的必经路上,等到那时候他无异于被摆在大马路上任人参观。
    想到这儿,他决定速战速决,半小时内走人回家。
    “你好,我叫方欣欣。”
    方欣欣不知道提前到了多久,桌上一杯饮料已经见底了。她长得也十分漂亮,跟徐露偏国风的妍丽落落不同,她是偏欧美的热辣,烫着一头烟灰色的波浪卷,胸脯饱满,从头到脚都是精心收拾过的,可惜林机玄是个直男,只能看得出涂没涂口红的区别。
    他无动于衷地坐在方欣欣对面,单刀直入:“你要说什么?”
    “你知道徐露整容的事儿吗?”方欣欣也很干脆,但干脆的方向不太对。
    林机玄诧异地问:“你觉着她脸被腐蚀是整容的后遗症?”
    “不然呢?”方欣欣说,“不瞒你说,我跟徐露是老对头了,我俩都是c市人,小时候念一个学校,徐露以前可不长这个样子。”
    她又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林机玄,那照片挺老了,有些地方被氧化黄得厉害,方欣欣涂着豆沙色的指甲尖点在照片上的一张脸上,说:“这是徐露,你跟现在的样子比一比,是不是不是一个人?”
    “是不像,”林机玄说着拿过照片仔细看着,方欣欣有些得意地说,“旁边站着那个是我,我从小就漂亮。”
    “照片里的人年纪不算小了,”林机玄说,“得有初中,能看出现在的轮廓。”
    “初三。”方欣欣觉着这人真没劲,就不能顺杆子夸她一句,硬生生地扯出来一句“年纪不小了”,你丫年纪也不小了。
    她背地里翻了个白眼,转念一想又觉着这反应正常,林机玄这人长得太漂亮了,不说话时有股刀锋冷厉的锐利,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精致的冷淡,说话时,形状完美的嘴唇开合,流畅的唇线里蹦跶出来一个个好听的音符——他说话声音也好听,像是精心学过发声学的音乐家,与音乐家不同,他这是天生的。
    老天爷赋予他的魅力,这是一种魔力。
    方欣欣压下心里头生出来的嫉妒,继续对林机玄说:“她初中毕业后本来该跟我上一个高中的,结果没去,我想找她问问为什么,但两年过去她都悄无声息,像是人间蒸发了,我怎么也打听不着。后来偶然得知,她转去了一所私立,高三插班生,我想找她问问为什么一直不理我,发生了什么,就跟她转去了一所学校。”
    “从小就是对头?”林机玄听出她话里的问题,反问道。
    方欣欣一噎,说:“那时候不算对头,”她不说话了,眼神里的光彩一点点暗淡下来,指尖摩挲着咖啡杯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张开妆容精致的唇,低声说,“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林机玄“嗯”了一声,充当一个完美的倾听者:“然后呢?”
    “我原本想给她一个惊喜,找我爸安排好跟她在一个班级。我刚去那天,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怎么也没找到她,只看到一个样貌漂亮,但满脸惊恐的人,她看着我的眼神证明,她是认得我的。”方欣欣说这话的时候,声线在颤抖,她抿了抿唇,哑声说,“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徐露,她害怕我来,害怕我揭露她整容的事实。”
    林机玄闻言,沉思了片刻,又问:“那徐露父亲呢?他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是,”方欣欣说,“小时候还开玩笑说,她长得不像她爸爸,徐叔叔相貌太好了,年轻又英俊,我们那时候都很羡慕徐露有这么帅的爸爸。”她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说,“难怪徐露会去整容,爸爸长得比自己好看太多了,她压力应该也挺大的。”
    林机玄:“他父亲是做什么生意的?”
    “没听说,但是据说生意做得挺大的,徐露家里很有钱,没钱的话也不至于整得这么成功。”
    听完这些,林机玄当然不认为徐露变化这么大是整容整出来的,方欣欣最早发给他的那张照片上,徐露的脸溃烂得可怕,而现在完全看不到一丝痕迹,皮肤细腻光滑,五官容颜完美得找不到一个缺点。
    方欣欣又跟他聊了几句,颠来倒去都在说徐露是整容的,这姑娘把他叫出来的目的也就心照不宣了。
    快到a大下课的点,林机玄站起来把窗户关上,又拉上了一层窗纱,方欣欣一怔,问道:“不热吗?”
    “店里空调开得很足,”他说完后,伸手招来服务员,“买单。”
    “外头景色挺好的,”方欣欣说着站起来要拉窗帘,刚拉开就看到玻璃窗户外头站着个身段修长的男人,他单手抄在裤子口袋,另一只手在玻璃窗上叩了叩,随后指了下林机玄的方向。
    方欣欣怔住,外头这人她认识,大四的贺洞渊,法学专业的学长,学校里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从来没听说这人跟林机玄还有交集。她急忙向藏在暗处的“服务员”使了个眼色,让他先不要轻举妄动。
    林机玄一抬头就看到了贺洞渊,两人四目相对,贺洞渊神色看起来颇为凝重,夏日的天光穿透玻璃,被吞入贺洞渊高大的影子里。
    “有事找你。”他隔着玻璃窗说话,林机玄听不清楚声音,但从那一双弧度干脆利落的薄唇开合间读懂了他的意思。
    本能想要拒绝的话到嘴边的时候却咽了下去,林机玄忽然有一种,没人能拒绝这样神情的贺洞渊的错觉。
    可惜错觉毕竟是错觉,就像是夏日午后浮躁扭曲的空气,一到傍晚就被凉风吹散了,林机玄坐在贺洞渊对面,桌上还放着刚才没喝完的咖啡,忍着这个男人一眨不眨看着自己的目光,权当这人十级弱智,没见过长得好看的。
    “有什么事?”顶不住了,林机玄开口发问。
    “我手头有个任务和夏冉有关就把她带回局里问了几句情况。”贺洞渊是个气质复杂的人,他胡天海地地往椅子上一瘫能将社会二流子和纨绔公子哥两种形象完美地糅杂在一起,而此刻他直起腰板,仿佛穿着一身笔挺西装似的往林机玄面前一杵,又让人生出一种正在法庭等待最终审判的庄重严肃。
    这个眼下左脸写着“法”右脸写着“理”的年轻男人收敛了所有的满不正经和漫不经心,法相森严地看着林机玄:“我问了她很久,她只给了个我五个字——小心林机玄。”
    他身体微微前倾,高大的身材压迫下来,让林机玄有种难以呼吸的压迫感。
    男人的气息近在眼前。
    林机玄蹙了蹙眉,迎视贺洞渊审视的目光。
    那一瞬间,贺洞渊的嘴角微微紧绷了一下:“你说,是小心林机玄,还是——”
    “小心,林机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