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洞渊也懵了。
他知道这小学弟不太讲道理,但没想到会突然动手打人,但他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动手,嗯,一定是这个被打的人有错。
林机玄拎着那人的衣领将他捞了起来,狠狠地掼在一旁的石块上。
他指着男人问“是他吧,当年把你推下楼的人。”
“是他……我等到他了,”女鬼看着男人的面容,说,“可惜没能杀了他。”
“妈妈,”摩睺罗内的灵是一团小小的虚影,它发出脆弱而不堪一击的声音,“我好想见你,妈妈。”
女鬼哀苦地望着那团虚影,又怨憎地看着男人,她在多年的坚持终成一溃的不甘和重温天伦的希望间不断摇摆。
林机玄知道,内心有执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一件事,他叹了口气,说“投胎去吧,人世有人世的法理,这个人会有他该有的下场,也许五年前,他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但五年后的今天,他不会再有机会逃脱罪责。这个站在你身后的人,除了是个头发多余的和尚以外,还有个人前的身份。”
被点名的贺洞渊很乐意向女鬼分享自己另一重身份“你好,我是一名律师,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用一百种合法的方法把他弄下去陪你。”
林机玄瞪他一眼,贺洞渊微笑着,看不出一丁点玩笑的意思,满脸都写着“我就是可以”。
贺洞渊又笑着说“美女,不过其实这儿也没有你选择的余地,确切来说,要么是去投胎,要么就魂飞魄散,我也有一百种合法的方法把你弄得支离破碎。”他轻轻一笑,眼神在摩睺罗上漫不经心地撩了一眼,“可他不愿意,我瞧着这胖娃娃顺眼,想给他一个没得到的家。”
女鬼一怔,犹豫了很久,终于移开怨憎的视线,她张开双臂环抱住那团柔软的影子。
她选择成全自己。
贺洞渊在一旁沉声念起了往生咒,摩睺罗里的影子和女鬼一点点变得暗淡,消散于漫天晨光,她看着林机玄,嘴里好像说了什么,但声音糅杂在风里,被晃碎成了一片影子。
在彻底散去的刹那间,摩睺罗发出清脆的声响,碎裂开来。
贺洞渊长出口气,总算是结了这个单子,随便往背后的石块上一靠,把靠近领口的衬衫扣子解开,胸口的肌肤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他折腾出了一身汗,伸手扇着风,问道“你这出其不意的一拳把女鬼打蒙了,你是怎么想到用这招缓解她的怨气?”
“没想那么多,”林机玄说,“单纯看他不顺眼,本来没那么复杂,偏偏要在那边鬼哭狼嚎,送上门找打。”
贺洞渊“……”贺洞渊神色复杂地看着林机玄,缓缓地比了个大拇指。
男人恢复意识,满脑子都是刚才见到的画面,他挣扎着要跑,被林机玄死死按住,贺洞渊上前问道“你为什么大半夜跑这儿来了?说实话。”
“我……我听说这里要拆迁了,来看看,”男人颤抖着声音说,“其实多年以来我一直记着瑶瑶,瑶瑶就是你们刚刚收伏的那个厉鬼。大师们,你们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杀瑶瑶的。”
他的脸被打肿了,说话含糊不清“当初瑶瑶意外怀孕,我是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可是现实不允许,我没办法,只能让她把孩子堕掉,堕胎钱我愿意出的,大师,我也愿意陪着她,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改变,除了这个孩子会消失。可她不愿意,她藏在这个偏僻的公寓里,不让我找到她,她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可这有必要吗?!”
他神色变得有些狰狞,胸口急剧起伏,声音都跟着颤抖了起来“生下这个孩子又怎么样?她要当一个未婚妈妈吗?她那时候才二十岁,大学都还没毕业,没有经济来源,怎么带这个孩子?学校里的人又会怎么看她?她太傻了,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我不可能要这个孩子的——”
这话一出口,他登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声音戛然而止,紧张地看着林机玄他们。
“是我的错,”见林机玄他们没有反应,男人继续说道,“当初我好不容易找到她,发现她在这里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来找她,她见到我吓到了,一路跑到天台,我想和她好好说话的,可她不听,她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最后争执间,她不小心跌下了天台——那时候半夜三更,下着大雪,我吓坏了,我真的没有把她推下去,大师你们相信我,她怨恨我,只是以为是我干的,我没有这么做,如果我真这么做了,我还是人吗?!那是两条生命啊!”
“能这么做的确实挺畜生,”林机玄意有所指地说,“五年来,你一直没有回来?”
“我怎么敢回来?从那天起我做了很长时间的噩梦,我总是能梦到她不小心摔下去时看着我的样子,虽然我没有将她推下去,但毕竟我眼睁睁看着她跌落的,我没来得及救她,也是我把她逼死的,我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他忽然局促不安地说,“大师,我能上个厕所吗?我被吓得要尿裤子了。”
“好,”贺洞渊跟林机玄交换了个眼神,说,“我带你去。”
“谢谢大师。”男人忙跟上贺洞渊。
天还未亮全,四周围的建筑浮在朦胧的夜色里,如同一幢幢虚幻的鬼影。
公寓不远处是一个公共厕所,被附近的高楼大厦压着,佝偻地缩在一个晦暗的角落里。因着地理位置偏僻,常年稀松管理,靠得稍微近点都能闻到一股子排泄物的臭味。
再过一个小时,城市里最早的一批人就要开始为生计而奔波,这座城市又要变成白日里光鲜亮丽的模样。然而无论再怎么披挂着繁华的外衣,也终究有一处藏污纳垢的地方。
去厕所的路上,这个自称方凯的男人跟贺洞渊聊了很多东西,他说“我就读于a市师范专业,毕业后考了个教师资格证,现在正在一所初中当数学老师,瑶瑶跟我认识那会儿,我正在考核的关键时期,确实不方便要这个孩子,你也知道,现在教育机构对老师的品行抓得很严,如果让学校知道我跟瑶瑶的事情,我可能会通不过那个考核。我跟她商量,希望不要这个孩子,但她不肯,堕胎能有多麻烦呢?”
他说这话时,贺洞渊点烟的动作顿住,微眯着眼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个在黑暗中几不可见的讥讽笑容。
他低着头,只顾埋首回忆自己的过去,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情非得已“我家里条件不是很好,父母都在农村,我好不容易考上一个还不错的大学,熬到顺利毕业,找了一份比较轻松体面的工作,我不想辜负家里人的期待。这些事情你大概不能理解,大城市里有很多像是你这样生来就有养尊处优的资本的人,但更多的是像我这样从贫穷的底层一步一步熬上来的,那些光明的前景几乎是肉眼可见,没有人能够拒绝。”
贺洞渊向来不耐烦听别人讲自己内心的苦闷,也许他说得对,并非所有人都能有一步登天的出身,但比起所谓的从贫穷一步步熬过来的人,更多的还是脚踏实地地活在这个世间的普通人。
但这次他的耐心似乎格外好,听着男人说着他满腹的牢骚。
“我很爱瑶瑶,我把她当成我人生的伴侣,大师,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那种感觉就像有个人能站在你身边替你撑住快要坍塌的世界,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她,那次的意外对我来说是人生永远也无法忘记的痛楚,她跌落的样子我记得清清楚楚,如果现在能回到过去,我一定拼尽全力抓住她。我本来打算这辈子不会再回来这里了,将这里尘封成一段被所有人忘记的记忆,但听说这里要拆迁,我还是忍不住回来看看——瑶瑶怀孕的时候独自生活的地方,她该是很珍爱这个孩子,如果能,我知道这种想法很可笑,”他垂着眸子,笑得苦楚,“但我还是想说,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不会逼迫她一定堕掉这个孩子。”
“厕所到了。”贺洞渊站得远远的,避开那股刺鼻的恶臭,男人吸了吸鼻子,苍白的脸上眼眶通红,他点了点头,走进厕所。
贺洞渊在门口等着,他仰头看了一眼这座即将苏醒的城市,沉沉地吐出了一口烟雾。
过了十几分钟,男人依然没出来,贺洞渊蹙紧眉头,靠得近了点,在外面喊道“喂。”
没人回应,厕所里面一片安静,他把烟头掐灭,走进厕所。
臭味扑鼻而来,反胃的感觉直冲咽喉,贺洞渊全身绷得像是块铁板才忍住逃离这里的冲动,他憋着嗓子,鼻音很重地喊道“喂,你死了啊?”
厕所里面空空荡荡,已经坏了的水龙头里滴滴答答地坠着水滴,被灰尘堵死的天窗漫进来唯一的光线。
他掏出手机照明,光线里漂浮着尘埃,贺洞渊打开了第一道门。
没人。
他察觉到事情不对,转而又去开第二道门,在开门的瞬间,一张脸突然冲到眼前,手机灯光照射到一片瓦亮的金属上,冷光在眼前一晃,贺洞渊下意识眯上了眼睛,浓重的喘息声压迫过来。
林机玄在现场排查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按理说,把女鬼超度走后,订单就该完成了,可是还没有,他在想自己遗留了什么,作为这订单非常关键的一环。
天空一点点变亮,夏天的夜晚异常短暂,他坐在乱石堆里,将这件事情颠来倒去的反复盘。
唯一值得深思的就是方凯为什么会回来。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