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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合璧
    人人都视冥海为畏途,林熠却一次次投身进来。
    也许,是老天爷太看得起他了,要立他为典范,向世人演示所谓的强者成长箴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青丘姥姥运起钟灵空罩,与林熠元神合而为一,用心语说道:“没想到两年后,我和你又回到了这个鬼地方。原来,《云篆天策》竟需在冥海中才能开启。”
    林熠的元神匀速下沉,昔日令他九死一生的极冥魔罡,此刻犹如隔靴搔痒,再不能构成丝毫伤害,反而被他用融精诀不断的吸纳转化,直当作补药吃。
    他微微一笑道:“《云篆天策》并非传说中的那样神乎其神、无所不能。事实上,它本身并不具备任何法力,只不过一旦合璧开启,它便能随心所欲地召唤、运用天地间的一切自然神力,譬如风、火、水、土、光、暗。
    “所以龙头根本不会在乎部下的死活,也不在意浩劫之后人世繁华将荡然无存。他一心想要拥有的,只是一种能使人脱胎换骨、操纵天地的力量,成为堪与日月同辉的绝世主宰。”
    青丘姥姥道:“就像容若蝶那样,在虚芜之城甚至可以随意操纵虚空星海?”
    林熠沉默了一小会儿,回答道:“虚芜之城仅不过是沧海一粟。”
    “你却毫不犹豫地要用这样的力量去换取冥海镇平,值得么?”她问道。
    林熠的元神陡然一定,稳稳悬浮在呼啸的魑魅海深处,道:“在虚芜之城时,若蝶曾讲了一个古老的传说,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深意。
    “我本无意去充当什么挽救生灵的救世主,只是不愿那些在与不在这个世上,却都同样深爱我的人失望。如果上天选择的人不是我,我宁愿选择当个逃兵。”
    他忽地笑了笑,悠悠道:“何况世上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到最后只剩我,想不称寡道孤都不行,这种“真神”做起来,好象也没多大意思。”
    青丘姥姥叹道:“我不知道上天是否选择你,不过龙头的确选对了人。我猜你已知道他是谁了,甚至也有了对付他的完全之策,但冥海突然爆发,打乱了你的步骤,假如你能狠下心不管不顾,束手待毙的人,就应该是他了。可惜,他看死了你。
    “尊师玄干真人不愧是正道名师,教给你太多害死人的责任感,但愿,是我的直觉错了。”
    林熠哈哈轻笑道:“你还在试图劝说我放弃?我故意潜入冥海深处,就算龙头真的藏身在血奕天内,在不能舒展灵觉,又难以御风遁形的情况下,还能找着咱们?”
    一声嘶吼,两头遗浆烈蛇远远游了过来,目放凶光瞪视林熠元神。
    林熠满不在乎,道:“看,有老朋友来拜访咱们啦。”
    他稍稍抬头,看到上方的冥涛隐约泛动起深蓝色的光晕,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花宫主那边已经开工,我们两个也开始罢。”
    笑容一敛,右手亮出孔雀明王面具,缓缓罩在了脸上。
    面具眉心那点银红,彷如浸染蔓延的血泊,弹指间覆盖了整个表面,一双微微闭合的眼眸乍然睁开,迸放出慑人心魄的冷厉光焰,宛如地狱里燃烧的幽明之火,红光大盛,照亮幽暗魑魅海。
    孔雀明王面具瞬间彻底光华,与林熠的元神水乳交融。
    一股猛烈至极的冰冷寒流,铺天盖地破入青丘姥姥的灵台,令她情不自禁,低低冷哼了一声。
    饶是类似的经历已有过一回,但这次明王面具合体所带来的庞大冲击感,却远胜昔时十数倍。
    她忽然涌起一个古怪的念头:“戴上明王面具的林熠,在冥海中已是睥睨幽冥的魔神,又何必再去苦苦追求要成为所谓的人间真神?打从两年前从地府回返,他收集《云篆天策》的用意,恐怕就是为了今天,自己还苦口婆心地妄想劝阻,其实这个家伙心里比谁都明白。”
    忽听林熠笑呵呵道:“姥姥过奖了,其实我可远没有姥姥想的这般伟大。”原来他与青丘姥姥之间形同一体,彼此的心念转动都能瞬息共享。
    青丘姥姥先一怔,继而猛然一惊:“上次他戴上明王面具后性情大变,宛若换了一个人,如今却能谈笑自如,显然是将面具的力量完全操控,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冥冥中的天数?真的是我在杞人忧天?”
    思忖间林熠元神暴起,像是一尊伫立于惊涛骇浪中的雄伟山岳,浑身闪烁着金红两色光华,彼此交替转换,在周身旋转流动。
    莫说那两条遗浆烈小蛇吓得落荒而逃,连同周围的血海魑魅浆亦悉数退避三舍,往四下退去。
    他嘴角含着惯常的笑意,将六卷《云篆天策》依次取到巨灵般的手掌心里,悠然道:“你有没有尝过把自己变做一把弓的滋味?”
    青丘姥姥恍然如在梦中,一醒问道:“什么?”
    林熠笑笑,神态飘逸而悠闲,好似自己正要去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却没有第二次重复。他“哼”地一声,眉心银红蓦然张开飙射出一束璀璨光芒,直令冥海所有的光辉都黯然失色。六卷《云篆天策》次第从手心掠起,连成一线,飞升到上空十丈,形成六瓣梅花,那束银红光束“嗤嗤”有声,正从花心的空洞穿过。
    “砰!”光束顶端炸散,分作六缕银红,破入《云篆天策》。玉筒齐声镝鸣,释放出各色光彩,彼此交相辉映,如风轮般转动,玉筒表面镌刻的九行奇异花纹,却平静如初,彷佛丝毫不受银红光束轰击的影响,于漫天绚烂华光里,格外异样。
    林熠的元神如同一座巨大的磁场,片刻不停地肆意吞吮着如潮的极冥魔罡。一缕缕金色的光丝好似飞蛾投火,从四面八方前仆后继涌入他的体内,转瞬炼化作滔滔不绝的魔气,飞速壮大着他的元神力量。
    足足半个时辰,方圆百里的冥海极冥魔罡,几乎被林熠吸得干干净净,险些让他的元神也要撑爆开来,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住眉心银红光束,低低道:“时候到了。”
    “呼─”元神猛然突破了常理的限制,幻化成一张血红色的光铸魔弓,遥遥对准上空用六卷《云篆天策》组成的绮丽彩梅。好象有一只无形的魔神之手扣在了弓上,亮红的弦慢慢张开拉至满盈,弓身上赫然仍是有一行真言,金光泛动的是:“大道天赋!”
    青丘姥姥的心里生出怪谬绝伦的感觉,彷佛自己是在以最近的距离见证─不,是亲历着、开创着一段前无古人的壮观历史!
    她霍然明白,林熠为何必须进入冥海,才能开启《云篆天策》。只有在这里,他才能运用明王面具尽情吸收极冥魔罡,直达饱和状态,好支撑起光化魔弓所必须耗损的能量。也许,他与生俱来就应该属于这里,属于这片浩荡壮阔的血海。
    刹那里,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那千百世的轮回是何其的渺小而无用,惟有这刻,惟有此地,伴随着这个年轻而不可思议的男子,生命中忽然拥有了新的天地。
    然而,心底深处那一抹不安的惊悸,却如附体的恶魔,片刻不停地紧紧缠绕,挥之不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清晰。
    “嗡─”弓弦满盈颤动,一束金色华光骤然凸显,一支碎空光箭搭在弦上。
    此时在青丘姥姥心里,居然听到一声熟悉的轻笑:“陪我作一次穿越时空之旅,怎样?”
    青丘姥姥彻底失语,实在难以相信,到了这个时候,林熠还能有暇轻松调笑?心神恍惚间,光箭铿然激射,离弦掠起。
    “呜”地劈空之声,破日大光明弓─如果还能够用这名字称呼它的话,倏然凝缩成束,注入光箭尾端,犹如一羽飞速划过的流星,奔向天宇深处。
    时间消失了,空间不存在了。
    漫长而短暂,缓慢而飞速,她彷似再次经历轮回,前世今生种种往事,多希望能忘却所有的悲哀与眼泪,只留下快乐与微笑。
    不知、不晓、不觉过了多久,又划破了多远的长空,光箭正中花心,爆裂出一团奇异的黑光。
    一瞬里,连带《云篆天策》和金色箭芒都被吞噬不见。
    整座的魑魅海近乎兜底掀了起来,一蓬蓬汹涌的浪潮,自海的深处,以雷霆万钧之势,窜腾过数十里的高度,愈奔愈烈,破出海面。
    轰然巨响里,宝罩被数道狂飙狠狠抛起,险些翻转倾覆。
    邓宣只差一线便要心神失守,从空中摔飞,反倒亏了光柱强劲的吸附力量帮助他堪堪稳住,一通天旋地转后,“砰”地琉璃罩又落回海面。
    他隐隐约约听到高崖上传来一声惊呼,像是花纤盈发出的,却给他陡添无穷的力量与勇气。
    事实上,将近一个时辰的坚守,作为八名首发阵容里功力最弱的一个,他已濒临真气匮乏之境。
    但他不愿成为第一个退出的人!
    坚持住,就是邓宣如今脑海里惟一的念头。他摒弃杂念,将丹田真气竭尽所能地催动压榨出来,毫无吝啬地供给琉璃罩。头顶水雾蒙蒙,他已管不了那许多,只心无旁骛地咬牙强撑。
    花纤盈的心随着宝罩载沉载浮,从海面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她努力想看清楚那道熟悉的身影,但可恼的波涛、凄迷的血雾,阻挡了她的视线,勉强只能看见一个淡淡的身影,悬浮于光柱之中,与天抗衡。
    她的心揪得紧紧的,快被拧干蒸腾,她咬着贝齿不让自己失声,终究忍不住,还是问道:“爷爷,他们还能支撑多久?”
    花千迭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女,微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好不容易得来的孙女婿,就这样葬身冥海。”
    花纤盈脸一红,可悬着的心,如何能就凭着花千迭的一句话而放下?她瞥了眼地上横躺的花千放和于恒,恨恨道:“这两个叛徒,反而清闲!”
    清闲?换你来试试!于恒和花千放只差没涕泪横流、纵声痛哭了,自他俩被撂倒在地,凌幽如花样繁多的蛊毒摧残,就片刻没停过,五脏六腑每趟从里到外,疼痒酸麻到失去知觉后,那看似风情万种,实则让人生不如死可排上天下第一的婆娘,却偏有更多狠毒的手段,直教两人百蚁噬心,痛不欲生。他们不能喊,其实倒不是因为被种了潜焚蛊,实在是因为嗓子早已喊哑了。
    凌幽如瞅着两个家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也有点束手无策,狠踹于恒一脚,冷笑道:“好得很,算你是块硬骨头,可碰上我凌幽如,就是骨头也要熬成渣!”
    石道廷摇摇头,道:“凌长老,这两人既然如此硬挺,用普通手段,恐怕不会开口。可否将他们交给在下,或许能有办法?”
    凌幽如颇怀疑地望向石道廷,问道:“道廷先生,你真有法子能让他们听话?”
    石道廷胸有成竹地微笑道:“在下姑且一试,也不晓得是否能够成功。”
    他驱动轮椅来到两人跟前,修长的手指梳理过羽扇毛翎,慢条斯理道:“二位什么都不肯说,想必是害怕幕后主使之人将来报复的手段,会比凌长老残忍百倍,对不对?”
    于恒和花千放紧闭双目,理也不理,然而各自的眉毛均不由自主微动了两下,显然石道廷的话一语中的。
    木仙子愣道:“凌长老施加的严刑,纵是铁打的金刚也难以忍受,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更加可怕的刑罚?”
    石道廷悠然道:“木仙子有所不知,这两人所受酷刑的确已无以复加。但我们所做的也仅此而已,其实他们内心还有更加害怕的事情,偏巧又笃定我们无法作出来,因此他们宁愿熬刑,也绝不肯说。”
    凌幽如诧异道:“你晓得他们最害怕的是什么?”
    石道廷道:“他们最大的恐惧,莫过于自己的家人异日会被满门诛绝、鸡犬不留。比之自己一人的生死,妻儿老小的性命自是珍贵百倍。可惜,咱们就算了解这点,也难以下此狠手,对不对?”
    于恒抛开不谈,花千放的妻子儿女,与木仙子和花千迭无不沾亲带故、血浓于水,闻言深以为然,点点头道:“先生说的极是。”
    花纤盈不服气道:“难不成咱们就对这两个家伙无可奈何了?”
    于恒猛地睁眼,嘶声喘息道:“你们既然都明白,何不干脆给我们一个痛快!”
    石道廷道:“当然不!”他转头朝着凌幽如说道:“凌长老,在下能否擅自替贵教作一回主?只要二位开口招供,事后就烦劳您和顾长老亲自护法,将他们本人和一家老小秘密送往雍野隐居。
    “听说雍野设有重重禁制,外人不得其门难以进入,可谓固若金汤之地,对方势力再大,恐怕也难以再动如今的雍野分毫。”
    凌幽如想也不想,回答道:“好,我就代林教主答应了下来。”
    石道廷抱拳一礼道:“多谢凌长老成全。如此去除后顾之忧,两位总该开口了罢?”
    于恒和花千放相互看了一眼,问道:“凌长老,你的话算数么?”
    凌幽如傲然道:“笑话,我堂堂圣教长老,何曾说话不算数过?”
    花千放猛一咬牙,道:“好,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罢,事后必须由二位长老用最快的速度,将我们送往雍野。”
    花纤盈见原本十分棘手的问题,居然被石道廷三言两语就解决了,不禁埋怨道:“道廷叔叔,你有这么好的主意,为何非得憋到现在才说?”
    石道廷心下一笑,也不说破。若非凌幽如用尽种种酷刑,将于恒和花千放的**和心理压迫到了极限,自己这画龙点睛的一笔,又如何能够灵验?
    他徐徐问道:“你们突然暴起要毁去林教主肉身,是受何人指使?”
    花千放略一犹豫,低声回答道:“你们不是已猜到了么,便是龙头。”
    石道廷眼里睿智的精光一闪,追问道:“龙头能未卜先知,预算到林教主会元神出窍留下肉身,而恰巧你们又正好在左近?”
    于恒摇头道:“当然不是,可惜我们即便说出来,你们也未必能够相信。”
    花千迭厉喝道:“说!”
    花千放看了看自己的兄长,舔了下咬得血肉模糊的嘴唇,嗫嚅道:“就在林教主下去不久,我们便听见龙头用传音入密,下令击毁林教主的肉身,至于他本人藏在哪里,我就不得而知了。”
    凌幽如冷笑道:“你如何能确定下令给你们的人,就是龙头而非别人?”
    花千放道:“一来他的声音,别人万万模仿不了;二来,他有说出表明身份的联络密语。”
    凌幽如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戒备地环顾左右,却发现每个人都在用同样警觉与惊恐的目光扫视周围。
    唯独石道廷居之若素道:“不必找了,龙头不在我们中间。”
    花纤盈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石道廷苦笑道:“诸位没忘记林教主和青丘姥姥的对话罢?假如龙头已潜入血奕天,他此刻怎会继续逗留在此处?想来早已追着林教主下了冥海。”
    白老九叫道:“不可能!咱们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从哪儿溜下去的?”
    石道廷道:“龙头必定有他独门的匿踪之术,否则哪里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血奕天?当于恒和花千放偷袭林教主,把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的时候,他便能悄无声息地潜下冥海。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事实证明,这两位仁兄根本不可能伤及林教主,以龙头的智慧焉能不知?因此,他们只是被利用作障眼法的工具罢了。”
    花千迭勃然变色道:“林教主尚且不晓得此事,岂不是万分危险?”
    石道廷叹道:“咱们想去示警也来不及了。冥海凶恶自不必说,而林教主的元神身在何处,更是难以找寻。我们惟一能做的,就是求上苍保佑林教主平安无事,人间能逃过这次天灾劫难。”
    人们的心口一分分地压上了千钧巨石,迫得窒息,迫得无法说话。众人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冥海深处,暗暗祈祷,最可怕的事情千万不要发生。
    与此同时,魑魅海中。黑色的光洞徐徐退隐,取而代之的则是,从它的最深处,闪耀起一团彩虹般的绚烂光芒。
    一朵六色灿丽奇葩,徐徐浮现,水晶般晶莹纯清的花瓣表面,兀自驿动着一行行金光闪闪的奇异纹理,像是水线一样,轻柔地流动着,散发出令人心旌摇曳的动人光彩。它被一只手轻轻地托起,宛如一个美丽而极易破碎的梦,在幽暗无垠的冥海里,盛绽出圣洁无暇的花朵。
    林熠静静凝视着它,心情从未有过的复杂。是欢欣激动,是兴奋解脱;抑或是临近成功的空虚,还是对往昔峥嵘岁月和那些逝去的亲人,油然飘升的那一缕伤感缅怀?
    终于合璧了,在金箭粉身碎骨的刹那,却由此诞生出了这朵尘世间最美的奇葩。他托起它,就如同小心翼翼捧起了自己的骨血,那种流通在《云篆天策》和自己之间的微妙感觉,前所未有,更是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
    它没有眼睛,他却觉得它正注视着自己,像个惹人怜宠的婴孩,需要倍加呵护;它不会说话,他却感到自己听到很多很多,像是心灵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青丘姥姥也沉浸在深深的震撼之中。在碎空光箭击中花心的那一刹那,她的灵魄彷似幻化出千百万个无处不在的分身,轮回浮沉在无数场红尘的梦中,漫长而真实。
    回到了冥海,一切好象都没有改变,却又都那么的不同。她莫名想起了那个光着双脚,在蛇蟒丛生的密林中奔跑着的女孩,跋涉过万水千山,摆脱死神步步逼近的足音,到头来,却依然躲不过自己的宿命。
    黑洞彻底消逝,他们重新站回了这个世界,却看见不远处有一道黑色的影子,不知何时,也不知从何地,无声无息地出现。
    他果然还是来了!一瞬间,青丘姥姥的心冰寒到极点。
    “好久不见,真难为你居然能在冥海里找到我。”
    林熠好象没有一点的惊讶,悠悠说道:“也好,这样我们就不必等到四天后的昆吾山,再来做最后的了断。”
    龙头目不转睛,注视着《云篆天策》幻化的六色奇葩,高深莫测的神情里,隐含着一缕激动与舒畅,微笑道:“这需要多谢青丘姥姥,如非通过她的空桑珠,我又怎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进入血奕天?她修炼的不过是所谓的“灵魄闪遁”,而我用的,却是连冥海也不能阻滞的“元心电掣”。”
    林熠长吁一口气,道:“原来当日我索要空桑珠,也早在你的计算之内。”
    龙头道:“你不觉得我是有意安排青丘姥姥做你的助手么?其实,即便你不主动提出,我也会想方设法将空桑珠交给你。林熠,你太高估自己的智慧了。”
    林熠漠然一笑,道:“也许是你太低估了我。若水先生是不是被你杀害的?”
    头道:“包括云怒尘、岩和尚,甚至你的父亲林显,他们的死,也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对我有异心的人,通常结局都不会太好,至于青丘……你该明白,我留着她,就是为了今天。”
    林熠冷笑道:“这么说,魔圣聂天的死,也是阁下的一项计划?”
    “谁让他辜负了我的期望,无法开启《云篆天策》呢?我给了他将近一百年的时间,他却一事无成,反而要背叛我。”龙头轻描淡写地道:“也是我错算了一步,没有预料到他的心魔如此之重,根本无力抵挡天碑的威力,反倒白白损失了七成功力。
    “因此,我才安排你成为昆吾弟子,自幼静修道心,再由道入魔,揭开天碑之密。如今,我又成功了。现在的美妙结局,难道不是因为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更有耐心,所以理所当然,换来更大的回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