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着小雨，空气很湿润，湿润中带着一股血腥味。
    原本这片地方，已经接受过一场大战的洗礼了，现在又染上了鲜血。
    那不只是一个人的鲜血，是很多人的鲜血，还有我的鲜血。
    这不知道是我第几次负伤，以往我都十分狼狈，但这一次，我越战越勇，以一敌四，砍倒了四个人。
    我直接把砍柴刀缠绕在了右手上，一共九个人，被我砍死八个，还剩一个活口。
    那个活口被我砍没了一只胳膊，此时正瘫软在地上，惊恐地望着我。
    那条断臂的手腕上，清晰地露出了一个蛇形纹身。
    “求求你，别杀我！”
    他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求饶：“我有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还在上幼儿园，他们没有妈妈，只有我，我求你了！”
    我缓缓抬起右手，刀背上的血，很快被雨水冲刷，映照出我鲜血淋漓的样子。
    “回去转告你们组织的首领，我叫李木。”
    “从今天起，我李木对组织的人，见一个，杀一个，直到你们死绝为止。”
    “滚。”
    那人爬起来，头都没回，不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我也很快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脑海中那束小火苗，已经变得跟普通蜡烛燃烧起来的烛火一般大小了。
    我打了个响指，燃烧了所有的尸体。
    火光映红了我的脸，烧得我脸上发烫，但我却无动于衷，脑海里回荡着我姥姥的嘱咐。
    “您放心，我会一辈子听您的话，做个好人，绝不错杀一个无辜。”
    “但今后，我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尤其是对组织的人。”
    “我要扫平他们。”
    直到尸体灰飞烟灭，我转身离开了这儿。
    回去的路上，我遇到了出来寻找我的陈雪，宋飞，项龙，许磊。
    他们一脸焦急，看到我浑身是血，手里还拎着一把刀，顿时就僵在了雨中。
    我走过去，牵着已经木讷的陈雪：“回家吧。”
    ……
    三天一小伤，五天一大伤，对我来说已经是常态了。
    由于受伤，让我又能在村子里多待几天。
    由于当年失踪的那一百多个人被找到的消息传了出去，现在已经震动了整个圈子，甚至连国外的这个圈子都听说了这件事。
    道协前两天也派了人过来，但当时我姥还没下葬，我也没心情去打听道协来干什么。听许磊说，道协的人只是来找村长他们了解了一下情况，又找老宋了解了一下丁算天的情况。
    而这么大的事，陆子秋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确认雷兆明他们没在村子里后，他才敢回来跟他师父朱延清，也就是我朱大爷相认。
    俩师徒一见面，抱头就是痛哭，虽然之前已经见过面了，但始终没相认。
    这俩师徒说起来也是坎坷，阔别了二十几年，再见面时，一个已经是大人了，一个已经是老人了。
    我也心疼我朱大爷，没能再见到自己的大徒弟陆子铭。
    我这才想起来，上一次我们要离开村子的时候，朱大爷旁敲侧击地向我打听陆子秋的家人，我说陆子秋有个哥哥，但已经死了。
    当时朱大爷的反应就有些奇怪，我现在才明白，他当时是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悲痛，他不仅要压抑自己的悲痛，甚至还要在陆子秋面前演戏，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人生百态，不止我一个人很惨。
    其实大家，都很不容易。
    夜深，陆子秋和我单独相聚，坐在田野间，感慨万千。
    “真是没想到，当年发生的那件大事，所有的参与者，原来就藏在这个村子里。”
    “更没想到，我师父竟然还活着，我当时就觉得他很像我师父，只是他一直不承认，原来这其中有这么多的内情。”
    陆子秋感叹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不过我师父他们，也算是赎罪了吧。”
    说完，他又拍着我肩膀，安慰道：“你姥姥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节哀顺变，李木。”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其实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陆子秋苦笑道：“当年师父一声不响地消失，连一封书信都没给我们留下，我和我哥都以为他已经死了。这些年我跟我哥相依为命，自从他走后，我时常会想念他，想念这个唯一的亲人。”
    “其实你已经很了不起了。”说着，陆子秋望着我，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自嘲道：“是么，我怎么没看出来我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要杀了丁算天给陈小妍报仇，如果不是我制定了这个计划，我姥姥也许就不会死。
    现在仇是报了，却是用我姥姥的命换来的。
    “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的时候吧。”
    陆子秋说道：“当时是因为月光路凶宅的那起事件，也是我和肖阳，还有苏梅我们几个的正式见面，其实在最初，所有人都拿你当小丑看。”
    “他们，包括我，都觉得你这个人自以为自己很聪明，结果被我们耍得团团转，而且论身份地位，你也不如我们。”
    这话要是以前被我听见，我肯定不屑，心里再嘲讽陆子秋一番。
    但现在，我笑了：“其实你说得一点没错。”
    陆子秋也笑了：“其实说白了，大家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在底层挣扎，都不容易。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出气筒，这个人只要比我们更惨，地位又不如我们，我们就能从他身上找到一丝优越感，找到一丝乐趣。”
    “但话说回来，就拿我陆子秋来说，以前我觉得我是一个很牛逼的人，我觉得我很聪明，可自从我哥死后我才明白，我之所以能一直平安无事，全是因为我哥在庇佑我。没了我哥，我陆子秋什么都不是，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再说那个肖阳吧，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道门弟子，背后有很大的靠山。”
    “可是你呢？你李木什么都没有，但你能做到我们做不到的事，你能吃我们吃不了的苦，你能忍受我们全都不能忍受的东西，你甚至可以去拯救你的敌人。”
    陆子秋望着我道：“所以，你真的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