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战况如何,也不知道究竟死了多少人。
虽然已经晕了过去,连睁眼都很艰难,但我的意识还在,五感也还在,我能听到许许多多的惨叫声,哀嚎声,还有怒吼声。
八部金刚,已战死一半,不知另一半如何。
齐卫东受伤严重,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郑岩庭死没死,我更加不知道。
我只感觉到好几具尸体,一具接一具倒在我身上,将我掩埋在了下面。
虽然我还有些意识,但我觉得我大概是出不去了,不知道宋飞他们能不能找到我的尸体。
我唯一庆幸的是,公输正鸿被东方无道重新封印,龙湾广场的诡异源头,算是解决了,虽然没有解决彻底,但不会再给宋飞他们带来什么麻烦。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只剩哀嚎,四周逐渐平静了些,压在我上面的尸体,一具接一具被搬开。
很快,我看到了齐卫东,依稀可辨认出来他是齐卫东。
他的眼睛瞎了一只,整个人十分狼狈,好不容易把我从尸堆里面拖了出来。
“走……”
他扶着我,似乎要远离北塔,我清醒了一些,这才看清八部金刚竟然已经全都战死了,但那些复制人并没有死完,还剩十多个人。
只是这些人,也受了很严重的伤,拖着残躯还要追杀我们。
我没有看到郑岩庭,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跑了,我只能跟着齐卫东一起,如同乌龟一样地往前逃命。
我们逃得狼狈,那些人追得也狼狈。
一口温热的鲜血从我嘴里喷出来,我连走一步都如同走在钢刀上,疼得我直翻白眼。
“李木,撑住……”
齐卫东见我不行了,不停地鼓励我:“公输正鸿已经被重新封印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们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你的朋友还在外面等你,你喜欢的女孩还在外面等你,别倒下去。”
我再次睁开眼睛,呢喃道:“陈雪……”
“对,陈雪!”齐卫东自己也快不行了,但仍然扶着我:“为了陈雪,你也要出去再死,我相信奇迹,今晚就是一个奇迹,撑着……”
我想撑着,我想撑着出去再见陈雪一面。
我还没跟老宋和元清道长他们道别,我还没回一趟望月村,我还没去给陈小妍扫墓,告诉她她的仇已经报了。
我想出去,可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我僵在原地,费尽力气跟齐卫东说道:“齐哥,我走不了了,别管我,快走吧,他们快追过来了……”
齐卫东瞎着一只眼,看着我,最后放开了我,但他没有离开,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黑符。
这张符,是真正的黑符,不是用来掩盖紫符的,我没想到齐卫东竟然藏了一道黑符。
我记得老宋说过,要使用黑符,必须要向道协申报,但齐卫东应该没有申报,到了这种时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活下去再说……”
“破!”
他祭出黑符,瞬间打破结界。
随着公输正鸿被封印,结界只要被打开一个豁口,直接就消失了。
我们回到了原本的商场空间,连带把那十几个追赶我们的复制人也带了回来。
我和齐卫东瞬间便倒在地上,一睁眼,便看到宋飞他们,红着眼睛朝我们狂奔而来。
不光是宋飞他们,还有青木等人,我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陆子秋的身影。
他不便露面,竟然也来了。
我大抵是老了,见不得这种场面,鼻子一酸,泪如泉涌。
“李木!撑着!”
“李木!撑着!”
宋飞他们一边吼着,一边从我身边跑过去,杀气腾腾地奔向追赶我们的那些复制人。
陈雪摔了一跤,连滚带爬地朝我奔来,将我抱住。
“李木……”
“李木!”
她哭了,哭得从未有过的伤心和难过。
看来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我的事了。
我靠在陈雪怀里,嘴里流出来的血染红了她的衣服,但我却笑得很开心:“真好……”
说完,我晕了过去。
……
当我再次醒来,尽管我还有些糊涂,但我知道我一定又在医院的病床上。
我进医院的频率跟我住酒店的频率都快持平了,如果不是还有二十来天的寿命,我觉得我应该在医院办一张vip卡。
看到我醒来,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快把我的床给围满了。
我没想到老宋竟然也来了,不光是老宋,还有元清道长和元修道长。
看来连老宋他们也知道我的事了,之所以元修道长也会来,估计是为了帮我续命,但看他们脸上的表情,我就知道,我没得救……
看见这么多熟悉又亲切的面孔,我鼻子又是一酸,但我知道,他们比我更难过,所以我不能掉眼泪。
“怎么会搞成这样……”
老宋望着我,眼睛也是红的。
我看他老了不少,头发也长了许多,似乎准备在青云观养老了吧。
我笑了笑:“怎么会搞成这样……我也不知道。”
“其实我早就已经想通了,大家也不必安慰我,人生就是一趟列车,列车总会停站,人总要下车。”
“我只是比你们先下,你们早晚也会下来,实在不行,下去以后我还能再等等你们。”
众人皆沉默,可能没想到这么怕死的我,会想得这么快。
宋飞站在人群里看着我,他捏紧了拳头,锁着眉头。
我知道他有些生气,但很快他也释然了,如果是像文化宫那一次,我虽然折了寿,可至少还能活,他必然会跟我大发一通脾气。
但现在,我是快死之人了,他可能心想,也没必要跟我发脾气了吧。
他扭头便走了出去,众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向来心宽的蓝武,此时也眼眶红肿。
老宋点了点头,嘱咐我好好休息,先别多想,随后便领着众人出去。
他是想让我和陈雪单独相处。
陈雪双手枕着脑袋,趴在我床上,一直没有抬头过。
我知道她在流眼泪,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伸手摸着她的脑袋,让病房保持安静。
我们无需太多交流,也许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只要对方能够在身边,那就够了,哪怕我们从来没有表达过自己的心意。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的二十天里,恐怕也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