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了不老泉的萧无欢,被巨大的血藤渐渐包裹。不多时,萧无欢就被层层藤蔓淹没了。
十一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他太熟悉了。他也是这样被血藤吞噬,而后,成为异血者的。
唯一的区别,养他的人,想要的是异血。而如今,他却要救萧无欢的性命。
他已经知晓另外两味解蛊药的下落了。
待萧无欢成为真正的异血者,再服下解蛊药,他便能摆脱这个噩梦了。
思及此,十一似乎欣慰了不少。
玉白凡低声:“公子,人都来了。”
十一没有回头,只淡淡道:“你退下吧。”
背后,是一大群死囚,全都被蒙着眼睛,戴着镣铐,排成了一队队。
他们尚且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都安安静静的。
十一为这一日,已经准备很久了。
东秦覆灭,中州覆灭,大量的死囚外逃,都被十一令人追捕回来,就为了今日,来血祭血藤母株。
纵使都是一些十恶不赦,该死之人,十一也知道,自己此举,一样十恶不赦!
而实际上,他活下来,就是有罪的!
当年,供养他的那些人,全是无辜之人,他的家人也在其中。
他简直罪大恶极。
玉白凡不忍十一再见血腥,劝道:“公子,我守着便是,你去歇息吧。”
十一只挥手,示意他离开。
玉白凡是他一手带大的,最了解他的脾气了。
无奈,只能离开。
十一终是回头,看了一圈,将一名死囚推向了血藤母株。血藤母株一吸食到鲜血,立马伸出无数藤蔓,张牙舞爪,气势汹汹而来。
十一背过身去,很快,背后就传来了死囚们凄惨的叫声。
十一特别安静,安静得近乎残忍。
不仅背后的惨叫,还有回忆里的呼唤,哭叫,全都汹涌而来,他也只是眉头紧锁,不露丝毫软弱。
风乍起,扬起他的衣袍,墨发,似乎将他这残碎之躯,吹得摇摇欲坠。
这风是从子虚阁吹来的,带着栀子花的香气,浓而不腻,芳香独特。
十一仰起头来,任由吹拂。
清风仿若解人意,渐渐吹散了血腥味,奈何吹不散十一一身的罪。
当背后归于平静,十一才转身。
他安安静静地,亲自处理了所有尸骸。
翌日黎明,露水未干,空气只剩下清新的花香。
昨日的一切,仿佛都不曾发生过。血藤好似沉睡了一般,掩藏在茂密的树林里。
十一终于允许玉白凡过来了。
他认真交代:“从今日起,萧公子便是你的主人,切记守护好,莫出差池。”
玉白凡十分不舍,却还是点了头:“属下,遵命。”
“天牙藏于云城苏氏地宫,陨灵在九殿下手里。其他两味药,就在十方毒谷,待我寻到,便令人送来。”
十一想了想,又道:“他日,九殿下和九王妃找来,如实同他们说明一切。至于我,且告诉他们,我远游去了,让他们不必寻找了。”
玉白凡别过头去,眼泪潸然而下。
公子哪是远游去!
公子是命不久矣了!
等公子在十方毒谷寻到解蛊药,再将九殿下和九王妃引过来,怕是时间也差不多了!
公子用尽了异血,下场是不得好死!
他难以想象,等待的公子的会是怎样的痛苦。
玉白凡忍不住眼泪,更忍不住哭声。
这一刻,他转过身来,扑到十一怀中,呜呜地哭了起来。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他是个病秧子,可爱哭了。疼痛的时候,总是这样扑在公子怀里哭鼻子。
他还不知晓公子的秘密时候,总希望公子永远不要老,不要死。
如今,他长大了,他知晓了一切,却还是自私地希望公子永远都不要老,不要死。
他道:“下个月,十方蛊毒里的银丹草就成熟了!公子忘了吗?公子,当真……没有回头路了吗”
酒味银丹草,不仅用来去药腥味,也是一味药引,能缓解他的疼痛,暂缓异血的反噬。
只是,如今药石无效的他,已经用不上了。他去十方毒谷,只为解蛊药而去。
“我走的一直都是我的正道,何须回头?”
十一揉了揉玉白凡的脑袋,淡淡道:“倘若将来有机会,代我去上官堡,看看靖儿吧。”
说罢,他果断推开玉白凡,转身大步离开。
“公子!公子!”
玉白凡追上,十一却没有回头。纵使玉白凡一直跟着,十一都没有止步。
出了子虚阁,十一就上马,疾驰而去。
玉白凡追不上,也不能追,在大门口哭得好似个被抛弃的孩子……
连日赶路,秦晚烟一行人终于抵达十方毒谷。
日已暮,他们并没有进山,而是在临近的一个小镇歇脚。
他们进了一家客栈,古雨找了掌柜:“掌柜的,来三间上房。”
掌柜却道:“来晚了,今日只剩两间房了。”
古雨回头看来,“主子,换一家吧。”
秦晚烟还未开口,上官灿就道:“两间就够,要三间做什么?”
顾惜儿一听,不由得蹙眉。
上官灿什么意思?
上官灿瞥见了,立马打趣道:“还不知道烟姐怎么给我算工钱,我如今身无分文,哪敢住上房。今夜,我跟你一道守夜。”
在场了,除了顾惜儿,大家都知道上官灿当回侍卫了。
他这话,分明是在跟顾惜儿解释。
顾惜儿一下听懂了,眉头却蹙得更紧。
她跟上官灿和离的时候,早就把家产都还给他了,连同用那些家产投资赚的钱也分他一半。
他说不要,她也还是给了,这家伙,怎么会身无分文?
他这么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坑了他家业呢!
顾惜儿心下不满,却也不做声,拿了钥匙,头一个上楼。
夜深人静,顾惜儿翻来覆去睡不着,终究还是出门找上官灿。
上官灿正同古雨蹲在屋顶上聊天,见顾惜儿出来,他立马过来。
“这么晚了,你去哪?”
顾惜儿道:“找你!”
上官灿意外了:“找我……找我作甚?”
顾惜儿认真问道:“你怎会身无分文?别的不说,你名下那么多产业,光几个月的租金就够你买下这间客栈了!你那些钱都哪去了?”
上官灿和顾惜儿成婚那么久,就没有被她这么质问过。没想到和离后,竟有种被人管上的感觉。
真正的夫妻,是这种感觉吗?
上官灿道:“都没动,送给你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顾惜儿可不想占他便宜,她正要拒绝,上官灿却打趣道:“如今,我孤身一人,一人吃饱全家温饱,也花不了什么钱。放心吧,烟姐不会让饿死的。”
孤身一人?
顾惜儿一听这四个字,更加不满:“上官熠,你怕是忘了上官堡里还有三个女人,等着你回去传宗接代呢!你把她们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