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屋门很快就从里面打开,方才进去的幕僚再次出来,恭敬的引林凡入内。
林凡跟在幕僚的身后 进入屋内,并偷偷用余光观瞧厅内情况。
堂上主位上高坐着的是一位五十余岁的中年文官,此人正襟危坐,身着朝廷一品文官官服。
这人面相上虽已略显老态,但身上有着常年为官养出来的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一看就是身居高位之人。
而在整个淮南道官场,能有资格穿一品官服的,就只有一人,那就是现任淮南道总督石秋鸣。
说起来,这还是林凡第一次见到石秋鸣。
两人离的最近的一次,还是林凡在永阳的时候。
不过那一战结束之后,石秋鸣最后并没有进城,他只是让总督府参军马清泽代为前往传令。
再往后,林凡就被看押了起来,两人也就无缘得见。
而堂内此时除了总督石秋鸣之外,还有正二品的淮南道经抚使刘大人、从二品的左右布政使、正三品的按察使,以及正二品的武将都指挥使,包括上次奉命看押林凡的马清泽,也在其中。
可以说与会众人,除了马清泽和林凡两人是三品以下之外,这间屋子里人人皆是绯色官袍。整个淮南道官场里的主要人物,都在这了。
这屋里坐着的这些人,只要任意出去一个,随便跺跺脚,整个淮南道官场都要抖上三抖。
而这些人现在一个个都老神在在的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从进门到堂前,用不了几步路,因此林凡也不敢多看。
他只能是粗略的一打量,然后就匆忙的收回目光,老老实实的跟在幕僚的后面。
林凡在堂前站定,向石秋鸣等人躬身行礼道:“下官申州通判林凡,参见部堂大人,见过各位大人!”
石秋鸣并没有因为林凡的官职不高而轻视于他,在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个有些年轻的过分的清秀官员几眼之后,就很是和气的轻笑道:“林大人免礼,请坐!”
林凡谢道:“下官多谢大人!”
等林凡在下手位落座,石秋鸣又朝幕僚道:“给林大人上茶!”
幕僚应声而退,片刻之后便有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端了上来。
林凡用双手接过茶杯,向其道了声谢。幕僚点头回应,拿着茶盘再次退下。
石秋鸣向林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林大人一路上辛苦了,眼下天寒,林大人又赶了这么远的路,还是先喝口茶水暖一暖身子吧。林大人尝尝,这可是难得的上品好茶,平常可不多见!”
林凡举起茶杯,用茶盖轻轻拂去漂浮的茶叶。蒸腾的热气散发着茶叶的清香,他轻嗅茶香,只感芳香入鼻,熏的人心神俱摇,让人倍感舒适。
杯中的茶水色泽淡雅,清丽可人,看上去就让人精神大振,这让林凡忍不住轻啜了一口。
温热的茶水方一入喉,林凡顿觉茶香四溢,
当真是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茶水入腹之后,林凡觉得身上的寒气被茶水中的暖意驱离,就连心里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林凡回味茶香,忍不住轻轻呻吟一声,赞道:“此等香茗,真是好茶!”
“怎么样?我就说这位小林大人是个识货的吧?”石秋鸣笑呵呵的向经抚使刘大人他们说道,言语中竟然带着些得意和炫耀。
因为林汝贤素爱饮茶,所以林凡自小就对茶道一事并不陌生,从小到大喝过的好茶也是极多,对天下各地的名茶也算是如数家珍。
但今日之茶,放在江州林氏也算是珍品。就连林汝贤平日里待客,都未必舍得拿出来,林凡也是难得一次才能品尝到这等好茶。
喝了茶,林凡起身谢道:“下官多谢部堂赐茶!”
石秋鸣道:“林大人不必客气,更不必拘谨,坐下说话就好!”
等林凡再次落座,石秋鸣就直入正题的说道:“事情紧急,所以我也就不再绕弯子了,咱们直接说事吧!”
他向林凡问道:“林大人对北边目前的情况可有了解?有的话又了解多少?”
林凡摇头道:“从接到部堂钧令之后,下官就立即启程了。一路上与外界少有联系,很多事情都只能从沿途驿站内的那些邸报去了解。然而驿站邸报中的消息太过滞后,除了陛下的勤王诏书之外,我一路上都没有接到新的消息。”
他停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北方战事的眼下局势,我也大致可以猜到!”
石秋鸣好奇道:“哦,林大人不妨讲讲自己的推论?”
林凡道:“从满真大军进入京畿之地,陛下发出勤王诏书。京城距离扬州近两千里,这封诏书想要传到淮南之地的扬州,就算是以跑死驿卒马匹的八百里加急来传递消息,最少也得四五天时间。”
“之后部堂再用两三天的时间派信使向下官传令,下官从前方赶到扬州又用了四天。”
“这里面的时间加起来,已超过十天。以满真军队的进军速度,就算京畿州县死命阻拦,现在也该推进到京师城下了。”
石秋鸣点头道:“林大人说的不错,看来这次找你来是找对了。”
“根据昨日传来的最新消息,京师已被围困,满真铁蹄肆虐京畿,百姓死伤无数。好在京城里还有着十余万的京营和禁卫军,虽说战力不如边军,但据城而守,也可保京城暂时无忧。”
听闻京城无事,林凡也是悄悄松了一口气。只要京城还在,那已经升任户部侍郎的父亲位高权重,一般的混乱局面还影响不到他,林凡也就暂时不用太过担心父亲的安危了。
石秋鸣接着道:“林大人可知我等为何要召你前来议事?”
“来了!”林凡心中一紧,知道石秋鸣终于就要说到正题了。
虽然此时林凡心中对此已有预感,但他却还是故作不知道:“下官不知,请部堂大人名示!”
石秋鸣道:“我打算让林大人率领你部,代表我淮南道之军
入京勤王,驱除满真大军,保卫京师和陛下。”
林凡就知道这些大人物的便宜没那么好占,今天才刚喝了石秋鸣一杯好茶,马上就要被他拉到前线去卖命。
石秋鸣见林凡面色凝重,开口问道:“怎么?林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林凡沉声道:“请恕下官冒昧,下官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石秋鸣也知得让人心甘情愿的上战场,否则只会出事。于是他说道:“你问!”
林凡问道:“下官有一事不明,淮南道各州县,包括这扬州城内,不缺领兵打仗之人,各位大人却为何偏偏选中了我?”
说到这里,他还特意看了一眼那位胸前绣着狮子图案的都指挥使祝同一眼。
不过那位淮南道名义上的最高将领全装没看见,只见祝同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的样子。
石秋鸣说道:“淮南道内确实不乏领兵之人,但淮南道平稳太久了,真打过仗的人不多。而最近一段时日里打过惨仗、硬仗的,可以说就你一人。”
“还有一点就是,一听说要与满真打仗,军中将士大多已产生畏敌之心。目前也只有你部连胜连捷,士气军心正旺,可堪与满真一战。”
“而且你部现已进驻中原道,距离上也最近。综上所述,你确实是此次入京勤王的最佳人选。”
石秋鸣的话说的冠冕堂皇,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无人可用,只能你去。
林凡这时候却在心中暗骂,合着就你们怕死,难道我和手下的兄弟们就不怕死啊?
以前有好处的时候,也没见你想起过我们啊!
好嘛,现在要派人去送死了,头一个就找到我们头上来了。
申州各营现在的战力,林凡是最清楚不过了。
在淮南道这一亩三分地上还算可以,欺负欺负山贼土匪和流贼军没问题,但要是去和满真大军作战,目前还远远不是对手。就算是和战力更弱一些的辽东边军相比,也有不小的差距。
这种情况下真要是和满真大军打起来,林凡肯定占不到便宜,说不定就得被人连皮带骨的吞下去。
不过心里骂归骂,但林凡可不敢把这些放到面上来。
万一要是得罪了这些大佬,被人记恨,林凡就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只是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如果让他们单纯的去送死,这件事林凡无论如何也是不想干的。
他说道:“各位大人,满真军的实力我想各位大人都是清楚的,就连朝廷最精锐的辽东边军也很难与其正面相抗,只能采取守势,说是天下无敌并不为过。”
“恕我直言,我与麾下将士虽说最近也打了一些胜仗。但若是与眼下这一仗相比,那些充其量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根本上不得台面,以我军目前的实力,实在难于与之抗衡。此去难以建功不说,甚至还有可能吃败仗…”
林凡话还没说完,就听的一人猛拍桌子,怒喝道:“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