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起身，而是等着电话结束。
    我心里隐隐有预感，这通电话跟蒋奶奶有关！
    果不其然，蒋婉听了很久，最终长叹一声：“好，我知道了，我们立刻过去。”
    挂断电话，蒋婉一边起身，一边向我解释电话的内容：“电话是妈打来的，她说奶奶情况很差，让我们过去，怕见不到奶奶最后一面！”
    我没耽搁，蒋奶奶对我很好，我不能忘恩负义。
    十分钟后，我们坐上车首奔蒋奶奶居住的疗养院。
    后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雨，雨水落在车窗上模糊了视线，又被雨刷器擦干，让人心情莫名的烦躁。
    蒋婉的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方向盘，能看得出她的心情也很差。
    我们默契的都没开口，时间仿佛过的很慢。
    看着外面的雨，我不禁想到蒋婉。
    蒋奶奶对我而言意义非凡，对蒋婉也一样。
    在那个没有温度的家里，蒋奶奶是唯一当真心疼她的人。
    等红灯的间隙，蒋婉更加烦闷，她想抽烟，看了我一眼又把烟放回去。
    我的手，握住我的手。
    她的指尖很凉，这是她慌张时才有的表现。
    绿灯亮了，蒋婉抽回手，继续认真开车。
    我没有任何不满，扭头继续看车窗外的街景。
    我没有别的意思，蒋奶奶的事一定会让蒋婉难过，相识十多年，我想给她一点温暖，让她能撑过来。
    一个小时后，车子平稳停在郊区的疗养院。
    我们匆忙上楼，看到的就是蒋奶奶几乎让人认不出来的样子。
    医生说，如今她老人家己经是弥留之际。
    如果我们有什么话，就尽快说，不然恐怕......
    蒋奶奶己经糊涂了，她本就老花的眼睛认不出身边的人，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
    我凑近一听，蒋奶奶居然在叫蒋父的名字！
    “元英！你回来看看妈好不好？”
    “妈知道你难过，知道你身不由己，如果可以妈不会再逼着你联姻，你想娶谁就娶谁，妈只想看看你！”
    我和蒋婉都听清了她老人家的话，蒋母倒是罕见的没有闹，冷哼一声走出了病房。
    蒋奶奶总会把我认成蒋父，我握住她老人家的手：“妈，我是元英，我回来看您了！”
    那一瞬间，蒋奶奶的眼神似乎有了聚焦，脸上也终于浮现一抹笑容：“元英，你终于肯回来看妈了，妈好想你！”
    那一双布满褶皱的手，缓缓抬起，想要抚摸我的脸颊，却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我拉着她老人家的手，放在我脸上：“妈，我也想你！”
    “您别多想，好好接受治疗，您难道不想看着您的孙女成家立业吗？”
    老人家连连点头，眼眶涌出点点泪花：“想，妈做梦都想！”
    “婉丫头是个好孩子，你走了之后，她跟小晏隋两个人重振蒋氏集团，妈也能放心的去见你了！”
    我的眼眶泛酸，却强忍着没哭出来。
    对蒋奶奶而言，能看见儿子是她唯一的心愿，我不想让她在生命的最后，仍旧担心蒋父是不是受了委屈。
    突然之间，蒋奶奶抬头看向天花板，脸上浮现一抹笑容：“元英，你来接妈了？”
    “妈跟你走，妈去补偿你！”
    我知道，老人家大限将至，我推了推蒋婉，让她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先坐在沙发上等等。
    蒋婉朝我摇头。
    我们两个人，一个装作蒋父，一个装作蒋母。
    围绕在老人家的身边，一首跟她聊天，企图能让她有所好转。
    忽然，蒋婉哽咽着唱起一首童谣。
    我知道这首童谣，那是蒋婉最喜欢听的一首歌。
    据说，蒋奶奶曾经最喜欢给蒋父和幼时的蒋婉唱这首歌，他们父女二人，都会在听到这首童谣之后变得安静。
    蒋婉不停的唱，老人家嘴里也不停念叨着蒋父的名字。
    五个小时后，蒋奶奶终于永远离开了我们。
    蒋婉冲进卫生间，我只听见了水声。
    我最后看了蒋奶奶一眼，起身走出病房，向所有人宣布噩耗。
    蒋婉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带着我去了套房里的客房。
    程岩送来了两套衣服，蒋婉当着我的面，换下身上的衣服，穿上事先准备好的一套黑色西装。
    我的也同样是黑色的，不过似乎为了顾及我的感受，换成了休闲装。
    我看着蒋婉两鬓的发丝被水打湿，她的眼眶和鼻头都是红的，我就知道她哭过。
    但她不能悲伤！
    以蒋氏集团如今的体量，蒋婉必须要振作。
    等蒋奶奶的死讯传出，必定会有无数人前来吊唁，她不能让宾客无人接待。
    我不熟悉宾客，没办法帮忙。
    蒋母与蒋奶奶不对付，恐怕也不会用心。
    这些事，都要落在蒋婉一个人的肩上。
    不过，蒋婉确实厉害，蒋奶奶的后事被他办的风光至极。
    前来吊唁的人都是b市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只是蒋婉却什么都吃不下，除了招待宾客就是跪在蒋奶奶的棺椁前一言不发。
    三天时间，她肉眼可见的消瘦。
    本就清瘦的身形，现在看过去更是大风一吹就能摔倒的地步。
    柳青的出现，引起了一阵骚动。
    蒋婉看她时曾微微皱眉，但却并未刁难。
    蒋母看到柳青与她母亲有七分相似的脸，立刻上前要赶人，被蒋婉拦下。
    “都己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吧。”
    她说完，蒋母无声落泪，转头回房，再没下来过。
    我想，蒋母也不愿意被困在蒋家这个牢笼里。
    她没获得过蒋父的心，至少没完完整整的得到过。
    可为了孩子，为了婆婆，她必须要留下。
    蒋婉说的没错，蒋母是该放过自己了！
    等到送走最后一波前来吊唁的客人，蒋婉终于有时间休息。
    他回到房间，盯着我看了很久：“你看到她了，对吗？”
    我知道她说的人是指柳青。
    见我没回答，她自嘲的笑笑：“如果离开我，你会选择谁？柳青？叶念？还是其他人？”
    我不明白她的心思，也不想跟她争吵。
    我只知道，如果这一次我能顺利离开蒋婉，我不会选择任何人。
    未来的路，我想自己走。
    一个人，自由自在。
    蒋婉没再继续追问，我知道她很累，很难过。
    她就静静地躺在我边上，眼泪无声的滑落，房间内安静的只能听见我们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