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心愣住了。
    别说宫中了，就连外面的世家门阀也都是等级分明的，这主子和奴仆同称姐妹倒是第一次。
    她觉得不妥当，但又起了些许贪念，犹豫再三后点头：“好的小主。”
    “叫什么小主，没人的时候叫我如卿就是了！”柳如卿主动拉着巧心的手就往她的檀悦阁走，那亲昵的样子宛若一对姐妹。
    “对了，你多和我说说宫中这些娘娘，包括她们的位份、家世、性子这些……”
    柳如卿正说得眉飞色舞时，一群行色匆忙的太监们从她们身旁走过，而他们的手上都捧着厚重的册子。
    “站住。”柳如卿忙叫住了他们。
    为首的太监见柳如卿穿戴着美人位份的服饰，便明白过来这位是宫中的主子，可那发饰却显得单薄了些。
    宫中的太监都算是人精，虽不认识眼前这位，但还是停了下来，笑脸相迎道：“小主有何事吩咐？”
    柳如卿大步走到了那队伍跟前，她抬手就要取下一本册子来便要翻开，却听见那太监友善提醒道：“这是呈给皇后娘娘的。”
    听见皇后两个字，柳如卿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不客气道：“本小主深得皇后娘娘的信任，翻翻又怎么了？”
    柳如卿这话一出，为首的太监面露难色，“小主，此事可关系到高才人之事。”
    太监的话未说完，柳如卿便想到了昨日的场景，那高才人失了孩子，太医院的各项记录定然是少不了被人翻阅的。
    她眸光流转，直接将手中的册子丢回了那摞书册中，“送去本小主的禅悦阁。”
    柳如卿身后的巧心被她这举动惊住了，高才人滑胎的事情六宫皆知，而明眼人都清楚，高才人分明就是不小心跌倒的，别说是交给皇后娘娘了，就算是交给太后也未必查得出来，柳如卿又何必踏这趟浑水？
    巧心忙上前着急提醒：“小主，此事有皇后娘娘定夺即可，我们……”
    “你不懂。”柳如卿翻了个白眼，拉着巧心小声说：“若是做出些成绩，皇后定然会考虑我今天说的话！”
    巧心被柳如卿这般一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如卿则扭头看向了那为首的太监低声警告：“本小主是皇上亲封的禧美人，别看现在位分低，孰轻孰重，你应该明白。”
    听见皇上亲封四个字，那太监也不敢再多说，只得任由柳如卿将这些记录带走。
    片刻之后，行色匆忙地陈德海跪倒在了许令仪的跟前。
    “娘娘，芦荟发放记录的册子被禧美人强行要走了。”
    许令仪正坐在竹编摇椅上让绘春用珍珠粉养护玉手，她闻声一愣：“谁带走的？”
    “是禧美人。”陈德海皱紧了眉头回答，他在心中忍不住唾骂了那禧美人，“奴才昨儿在太医院里熬了一宿才将记录翻出来，刚命人往凤鸾宫送，途中碰见颖贵妃问话，便耽搁了些时间，却不想运送的册子被禧美人截胡了。”
    正往许令仪手背上擦拭珍珠粉末的绘春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她看向许令仪，见许令仪不说话，便道：“娘娘，这禧美人到底是没有规矩和分寸，需不需要奴婢……”
    “不必。”许令仪抬手阻拦了绘春。
    那禧美人明摆着是想要立功给北亦宸看，或者说想白捡一个功劳。
    许令仪怎会让她如意？
    “陈德海。”许令仪眼眸中一片淡漠，她吩咐道：“你可还记得大致内容。”
    跪在地上的陈德海拧眉思索了片刻后回禀：“取用得最多的宫殿奴才记得，是陈美人那儿，但具体数值还在那些记录中。”
    “雁过留痕，你现在带些人去将那儿搜一搜。”许令仪的视线落到了陈德海身上：“记得行事隐蔽一些，切勿打草惊蛇，此外，明儿一早皇上下朝后就去告诉他，册子被禧美人带走的事儿。”
    明儿一早可是后宫嫔妃每隔五日向太后请安的日子。
    许令仪的唇畔浮现一丝温和的笑意，她见绘春还在搅拌珍珠粉末，便挥了挥手道：“行了，涂得差不多就行了。”
    她的声音柔美，和先前那沉着冷静吩咐的样子有所不同。
    檀悦阁距离玄武宫和凤鸾宫都很远，可就是这般偏僻的一个美人居所，院内大到雕花木架烟笼沙床、西洋壁画瓷器，小到江南缎面绣秋菊扇、纯金绣针等器物都无比精致，甚至超出了六品婕妤的规格。
    柳如卿此刻正盘腿坐在院内的柳树底下，她看着手中的册子，苦闷道：“研究嫔妃们谁取用的芦荟记录能有什么用？芦荟有防晒的功效我知道，难不成还有流产的功效？”
    柳如卿仔细把脑中的宫斗小说和宫斗剧都过了一遍，愣是没有发现和芦荟相关的东西。
    从屋内端了盏清茶出来的巧心见柳如卿这般认真，忙将茶盏放到了柳如卿的身旁，她关切道：“小主，地上凉，您还是去椅子上坐着看吧。免得伤身又伤眼。”
    柳如卿不以为然，她摆了摆手，“只要有心读书，哪儿都是学校。”
    巧心闻声有些疑惑地看向柳如卿。
    柳如卿见状，无奈一笑，“对了，忘记你听不懂了！”说罢又要翻书，只是那手一拂过，恰巧将茶盏带翻在了冰凉的青石板台阶上。
    那翻滚出来的热茶沁湿了地上堆放的记录手册！
    “啊！”柳如卿见状尖叫一声，忙伸手就去抢救这些书册，然而当她将这些书册拾起来后，已有几本册子被茶水沁湿了。
    柳如卿看着上面晕染开的墨汁，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她忙抬手擦了擦，却不想一用力后更是将那册子揉破了……
    完了，她还拿什么去向奕宸还有皇后那老徐娘邀功！
    “这下好了，什么都看不见了！”柳如卿心里一团乱麻，忙气冲冲地指着一旁的巧心发火：“你端茶过来做什么？小主我本来就不喜欢喝茶，没点眼见力吗？”
    这铺天盖地的一顿骂让巧心红了眸。
    明明上午柳如卿还说当她是姐妹的，况且这端茶送水本就是她身为宫女的职责所在，眼下柳如卿骂她的样子，还不如那些高位娘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