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火柴 作者:牧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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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色的血丝随着呕吐物落下，又在马桶水中迅速散开。催吐的过程中孩子的肩膀不由自主地发抖，可他用左手按着腹部，死命地压抑住声音。

    「喂。」

    老七揉了揉额角，对着地上的小东西出声。可小九依然紧闭双目，眼看吐完一轮、又要再把指头拿进嘴里。

    「喂喂！」

    伸出的手闪电般地抓向小九的手腕，老七枯瘦的指头却异常有力。孩子在被碰到的那秒才反应过来，惊吓地张开眼，可对方早扣住了他。

    小鬼倒机灵，迅速地伸手便要冲水湮灭证据。可老七的反应比他快得多，粗鲁地一扯、把他轻而易举地拖到洗手间外。

    「呜！」

    「嘘、嘘嘘嘘，安静啦！」

    老七不耐烦地压低声音，同时往书房那头瞥了一眼。小九跌坐在门边，僵硬地抬起头，腕部被掐出一圈红色的痕迹，老七低头看他，手指像铁嵌般固定着，没给小九半点挣扎的机会。

    沉默良久，书房内也毫无动静。老七盯着小九，小九也一脸苍白地望着老七。

    不远处透进室内的光线，照不亮此处的阴影。老七的视线又再飘过了孩子纤细单薄的身板，小九身上过大的衬衫滑落至肩头，暴露了下方凸出的锁骨。

    用某种「果真是这样」的神情、重重地叹了口气。小九看着上方的男人，唇色逐渐发白。

    「唉，我……以前是唱歌的。那时还是个胖子，很胖很胖。」

    结果是老七率先出声，他搔了搔头，打开空着的手臂、展示自己那瘦得出肋骨线条的身材。他身上的棉质上衣也不怎么合身，一个大动作，由宽松的下襬便能清楚看见他的躯干。

    除掉包着绷带的部份，黝黑的身体像是由骨架硬撑起一张皮似。

    「人往往会为曾经得不到的东西、偏执到一种幼稚的地步啦。我和你一样，催吐。吐到嗓子变成现在这副德性，哦，然后你看看我的牙。」

    老七咧嘴展示自己那一口烂牙，小九依然没作声。厉禹不懂这个、听不出来不对劲，可小九受伤的音色怎么也逃不过老七的耳朵。他能猜出这小鬼催吐，肯定已经进行了好一段时间。

    估计再来两三年，他的声带就会完全毁掉。小九在影片中的身材和现在一样细小，那么或许就是这五年，他有了不得不催吐的理由。

    「你之前很胖？」

    老七故意问得漫不经心，虽然这与小九最值得怀疑的过去应当没什么关系。但他想，他还是有必要告知厉禹一声……

    当然，他也许猜得到，那是孩子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别、告诉，他。」

    「哦？」

    小九完全无视了他的话，低声喃喃着、好似哀求。老七莫可奈何地耸肩，他以为他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

    可秀气的小脸抬起，小九木无表情，直直地看进他的眼睛。眼底映出的无光黑色拒人于千里之外，小九的眼神像完全知道老七的猜想，又摇头否定、并打从心底感到可笑。

    有一瞬间，老七看见了他在杀手圈里打滚多年，最为熟悉的……杀意！

    「你……」

    想保住秘密的冀望如此浓烈。若有能力，这孩子宁愿让面前的人消失，也想藏好这件事、或那背后隐瞒的原因。

    老七松开手，慢慢地扯开嘴角，不怒反笑。小九眼中的杀机一闪即逝，别说他对上一个大人本来就难有胜算，老七他怎么说也还是个职业杀手。

    「想干掉我？」

    笑笑地把手放进口袋中，彷佛觉得有趣一样地重新审视小九。老七看着孩子，后者却低下头。

    背对着冷清的厨房，不远处传来阿橘拍打窗户的声响，小九恍若未闻，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直挺挺的站姿、似要笑又毫无笑意的神色，好像他一直是这样孑然一身。

    「不是，那样的。」

    轻声说着，抬起头，接着却又是那样真实的慌张与恳求。

    「拜托……别告诉他。」

    ☆、第三十一根火柴

    1．

    「好啊。」

    小九狠狠愣住，用比不久前更为呆滞的表情看着老七。后者见状又有意见了，双手插到腰上，低下头玩味地盯着还比他矮了不少的孩子。

    「怎么？不是你求我？」

    呆呆地看着那张脸，小九一点反应也做不出来。老七缩回脑袋，伸出手，以粗鲁的动作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头。小九吃痛，差点便要叫出来，声音才到口边却又被他硬是咽了回去……会被厉禹发现的。

    老七无声大笑，露出那排发黄发黑的牙齿，小九已经完全藏起那种引起他兴趣的神色，纯粹不安地看着他，似乎不能理解这人在想什么。

    「小家伙，你挺有意思的啊。」

    又被用力地揉了揉脑袋，小九皱起脸，老七的手收回去时，他才发现对方的左手小指少了片指甲。指尖扭曲变形，那外观看起来有些恐怖，可他也只看了两秒，便又把注意力放回原本的事情上。

    他看不出来老七是认真或开玩笑，而那人的思考好像已经跳到了别处去……说来，小九催吐还当真不干他的事，也许他只是证实自己的猜测便满意了、又或者真的觉得这孩子不太一样，就决定帮他个举手之劳。

    「我明天要走啦。你要不要和我分享那个什么……你的绘本啦。你特别喜欢那本卖火柴的小女孩啊？为什么？」

    跳跃的思考让小九再次僵住，老七又想对他动手动脚、这次却被回过神的小九反射地躲开。孩子退后几步，瞪大眼看着他，不解的神色全写在脸上。

    厨房那头的拍窗声消失了……其实老七也有留意到。他不修边幅的形象常让人忽略他的敏锐。比起厉禹，老七还更细心一些。

    「边角翻过的痕迹很明显啦。不过说哦，那可是我最讨厌的童话。」

    「为什么？」

    小九终于开口了，眼神却仍不自觉地飘向洗手间的方向。老七「啧」了声，干脆踏进浴室，帮他冲掉那团呕吐物，小九这才流露放心的表情。

    但他依然没有回答，视线转回老七身上，好像在等刚刚反问的答案。

    「就是不喜欢啦，故事太惨了。」

    「会吗？」

    小九又再以问句作答，而书房传来椅子拉开的声响。于是，他们的对话便被迫中断在这里。

    2．

    直到离开，老七确实地遵守了他的约定。当作那天什么也没看见，一贯嬉皮笑脸地告辞。

    「我走啦。」

    反而小九那晚不知怎么便着了凉，第二日发烧，给厉禹抱回床上休息了。因此最后只有厉禹送老七到一楼，让他自己走出小区、到外头招出租车。

    这日的早晨布着乌云，天要下雨，阴沉的灰色从上方笼罩住整片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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