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郎领旨谢恩,看着下面一众人的反应,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儿,什么也没说。
小人才会得志便猖狂,一个个报复回去,显得他多没有容人之量,翰林院现在是他的一亩三分地儿,当然是抓大放小,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为自己所用,处理几个当初在自己面前蹦跶得最猖狂的,杀鸡敬候也就够了。
坐上他这个位置甚至不需要自己开口,就有人替他代劳了,他手下那名使唤小吏被分配去了打扫茅厕,而那位曾经和周二郎发生争执的林状元则被众人自发自觉地孤立了起来,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翰林院诸人一开始忐忑难安,担心周二郎的报复,后来发现周大人并未对他们为难,甚至在月底测评时给他们的评语也相当公平公正,众人羞愧不已,敬佩周大人年纪轻轻却有着一般人所没有的大胸怀,那位得志就猖狂的林状元与之相比,简直高下立现。
周二郎成功收获一波人心。
整个翰林院肠子都要悔青了的人大概就属姜茂林了,他曾经非常看好周二郎,亦给过周二郎很多提点,偏偏在周二郎遭遇挫折的时候轻易就放弃了这个潜力股。
姜茂林认为是帝王心思难猜,毕竟按照永和帝以往的尿性,一旦厌弃了谁,很难再复用。他却不知道自己输在了消息不够灵通,只知道周二郎在皇帝的御书房前被罚跪了一上午,不知道周二郎同永和帝在书房中的那番对话,更不知道周二郎被皇帝赐座。
姜茂林的位置被周二郎替代,他自己则被分配到礼部领了个有名无权的闲职,但凡在周二郎低谷时,他能维护一二,周二郎都不介意拉他一把,现在却是不可能了。
经此一事,也让周二郎明白一件事,若想在朝堂上屹立不倒,一要大权在握,手底下有替你干事儿的人;二要掌握情报,尤其是掌握来自权力核心的情报。
当然,若是能把皇帝的眼线和耳目掌握在自己手里,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相当于控制住了皇帝。
是以,东厂的大太监王海得解决,这也是端王一直想做而没有做成的事。
王海自幼陪伴永和帝左右,在永和帝夺权的过程中更是表现出忠心耿耿,乃是永和帝最为信任的人,没有之一,若想扳倒绝非易事。
虽非易事,但非做不可,否则就以永和帝如此多疑的性格,再加上东厂那帮人添油加醋,自己将永无宁日。
对于如何扳倒东厂,周二郎在沉寂的这段日子里推想过无数次,心中已有计较,只是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落实。
以永和帝多疑的性格,周二郎相信这样的机会总会有的,永和帝这样的人绝无可能毫无保留的相信任何人。
作为大干朝最年轻的财政部副部长兼任皇帝的秘书处处长,周二郎所到之处,众人皆毕恭毕敬,出入宫中,就连太子碰到了也是礼遇有加,位高权重,二郎的威严日盛,有时候脸色微微一沉,周锦钰都有点儿怕他。
随着二郎的身份地位水涨船高,兰姐儿的亲事重新被提上日程,外甥女今年十四,转过年来就十五了,门当户对的人家统共就那么些,不提前给占上,等到了后面就不一定有好的了。
对于兰姐儿的亲事,朱云娘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兰姐儿也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又记在二郎的名下,和自己的半个闺女差不多,再者能找一户好人家对娘家也是一个帮补。
朱云娘精挑细选,选出了两三家不错的人家,周二郎和周凤英都觉得比较满意,不成想到了兰姐这里却被兰姐儿各种理由拒绝,不想与人相看。
云娘自己也是从小姑娘家过来的人,看出兰姐儿不对劲儿,便把她的贴身小丫鬟春雨叫过来询问。
一问之下,竟然还真的有问题,却原来兰姐儿还惦记着之前给她介绍的那户人家,两个年轻人私下里竟然还偷偷见过两次面。
春雨被兰姐儿警告不准告诉家里人,朱云娘冷了脸才敢说实话。
朱云娘不敢隐瞒,当晚就把这事儿说与周二郎听。
周二郎皱着眉头问什么时候见的面,朱云娘道:“听春雨说就是最近的事儿。”
周二郎冷笑,“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一流,之前躲得远远的,现在周家起来了,又巴巴凑上来,凑上来就凑上来吧,竟还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哄骗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男女私会,一旦传出去受影响的只会是兰姐儿,他可没什么损失,这种人给我们兰姐儿提鞋我都嫌他手脏。”
朱云娘心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外甥女也是个没数的,小姑娘家的与人私会一旦被发现会是什么后果从来没想过么?
心里这样想,云娘自然不会这么说,夫君对周家人的护短她早就见识过了,递了茶水给去,顺着话头儿问道:“夫君的意思是——?”
周二郎:“兰姐儿一个小丫头她能懂什么,情窦初开,男人几句好听的话一哄,便什么都想不清楚了,你让春雨看好她,不准她出门儿与人私会。”
朱云娘点点头,不无担忧道:“兰姐儿这孩子平时看着听话,骨子里却有股子大姐的虎劲儿,亦不能逼她太紧,还需好好与她说道。”
周二郎摆手,“人一旦鬼迷了心窍,你与她说什么都白搭,有这功夫,你不妨多带她去一些相亲的场合,等她见过的男人多了,自然就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那我就听夫君的。”
“嗯。对了,你多给兰姐儿挑些好看的衣裳首饰,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小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得要男人看见她就离不开眼,不能是咱们巴巴的去凑人家,天下的男人都是贱骨头,关于这一点儿,你得让兰姐儿搞明白。”
“……”朱云娘是万万没想到周二郎能说出这么一番子话来,忍不住开口调侃了一句,“那夫君呢?”
“呵……”
周二郎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轻笑着把人带到了床上。
两口子有一段时间没有在一起了,加上明日周二郎休沐不用早起,云娘幻想着努力一点儿或许就能怀上二胎,缠着周二郎接连要了两次。
周二郎怕老怕到宁可早死,因此平时很是注意身体的保养和锻炼,还特意学了强身健体的五禽戏,比之以前在书院时身体好了不止一点儿,虽然两次,倒也算是能应付。
只是他太好面子,被云娘一夸,努力过头儿,腰给抻着了,一开始觉得还能忍,结果早晨起来发现动不了了,稍微一动弹腰就疼得厉害。
周锦钰早上起来听秋霜说他爹的腰抻到了,疼得下不了床,赶忙跑到父母屋里去查看。
周锦钰进到屋里,见他爹果然在床上侧卧着没起呢,“爹,你没事吧,你干什么了呀,怎么会把腰抻得这么严重?”
瞅见单纯的儿子一脸关心着急地看着自己,周二郎忍不住长指抚额,简直没脸见人了。
周锦钰见他爹不吭声,只是“痛苦”地以手抚额,大眼睛里的担心更盛,凑上前,伸出小手,用掌心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周二郎的腰,“爹,你是不是很疼,可千万不要乱动呀,以免再加重喽,等会儿郎中来了要听听人家怎么说。”
周二郎摸摸儿子的头,“乖娃,别担心,爹没什么事儿,今儿早上起床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个寸劲儿,抻到了一下。”
周锦钰严肃道:“爹,不能掉以轻心,一会儿要让郎中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还是只扭到筋了。”
周二郎就笑,“好,爹都听你的。”
父子俩说话的功夫,张福带着郎中进屋来,一番检查下来,确认没有伤到骨头,但是不能排除筋肉撕伤,要求必须得卧床休息七日,给开了往身上敷的活血化瘀的草药,又开了些内服的药丸。
周二郎没想到竟然搞得这么严重,云娘听完郎中的话羞愧到不行,真实情况这要传出去,真是没脸见人了。
没办法,周二郎只得请假在家休息,他想得多,怕说扭伤了腰被人过度联想,请假时对外宣称自己扭伤了脚。
因为只能在床上躺着,且还不能乱动,周锦钰怕他爹太过无聊,从书院一回来就跑到周二郎床边儿陪着他闲聊天儿。
升任户部侍郎以后,周二郎的事情很多也很繁杂,并不是总有时间去书院接周锦钰,且他早上去上衙是户部和翰林院两边儿都跑,若是早上直接去户部的话和周锦钰并不顺路。
爷俩儿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聊过天了,闲聊的功夫,周二郎不动声色地考教了儿子的功课,不指望儿子考科举并不代表可以放松对儿子读书的要求。
在周二郎看来,读书学习更多时候是一种自我的丰富,他希望儿子的眼界和见识因为读书而更加广博,希望儿子的思想不受制于他的身体。
周锦钰拥有现代人的知识,但是在二郎面前他下意识的隐藏,对于周二郎的考教只是把章夫子教给的那些说了说。
周二郎还算满意。
这会儿秋霜端着一盘儿切好的西瓜进来了,京郊的庄子上种的,前天老头儿派人给送过来的,还给送了很多蔬菜回来。
为了方便吃,秋霜把西瓜全都去了籽儿,这样吃得时候只要好好享受西瓜的美味就可以了,不用再麻烦吐籽。
西瓜是在后院儿的水井里用凉水拔过的,比普通西瓜更凉爽,又没有冰镇西瓜那般冰人,即使周锦钰脾胃不太好,少吃两块儿也并不碍事。
周锦钰选了一块儿看上去最顺眼的递给周二郎,“爹,我爷种的西瓜,沙瓤的,可甜了,你尝尝。”
周二郎看到儿子把几块儿西瓜里面最好的一块儿递给了自己,嘴角微翘,从儿子手上接过来,轻咬了一口,“嗯,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