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双人墓
“先说好,我只最远也只到过墓室前殿,再往里走,会碰上什么我可说不准。”白鼠见他们一个个都跟魔怔了似的,对着那副美人图发呆,忍不住尖声叫嚷。
他们被白鼠聒噪的声音喊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夜漓咳嗽了几下,故作镇定:“到都到都到这儿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们真要去地宫?”白鼠又嚷起来:“找死能不能别拉着我啊,我都送你们到这儿了,把我放了吧,成不成?”
他只顾着瞎喊瞎叫,没注意头顶上一滴黑水滴落,正落到他面前,那黑水好像有剧毒,瞬间在地上滋出一个大洞来,白鼠的前脚趾沾上了一点,立刻融了半个指头,疼得他龇牙咧嘴。
“要死了要死了,疼死我了,什么东西?!”
接着,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黑水越滴越多,鹤青拉了夜漓一把,让她避过黑水腐蚀,接着他们一起躬身在前殿里飞走,躲避黑水的攻击,殿内被一股酸臭味笼罩。
“这是蛇毒!”夜漓想起来。
他们抬头一看,只见前殿的顶上被浸湿了一大片,黑水伴着泥灰,时不时滴落下来。
“救命啊!姥姥救我!”竹七的声音从殿顶的另一边传来。
果然是他们!
只见殿顶在黑水的侵蚀下,剥落得越来越多,不一会儿竟形成一个大窟窿,但看上还是漆黑一片,细细一瞧,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夜漓道:“不好,藤女又追来了。”
时英与鹤青一齐仗剑戒备,竹七的声音呜咽两下便轻了下去,渐渐就听不到了,时英屏息凝视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跳将起来,挥剑朝树藤砍了一下。
窟窿上,那像大肠一般交织在一起的树藤似乎是吃痛,松开一个口子,两个人影掉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夜漓上前一看,果然是竹七和腾蛇姥姥。
他们没死!夜漓倒是高兴,毕竟前路未知,同伴当然是多多益善。
“时英!夜漓!你们怎么在这里!”竹七看到他们也是又惊又喜。
时英走过去,扶起竹七和腾蛇姥姥:“我们从锁妖塔的排水口逃了,没来得及救你们,对不起,幸好你们没事.”
“无碍无碍,”竹七大大咧咧地摆手:“当时情况这么危急,当然是逃得一个是一个了。”
几截断了的树藤随着他们一起掉落,不安分地在地上蹦跶,伺机而动,最后逮住一个目标缠上去。
白鼠嗷嗷直叫,差点就叫那截树藤给勒死了,还好鹤青及时挑断,救了它,白鼠摸着脖子,像是不相信头还好端端地架在脖子上似的。
“好了好了,都少说些没用的了,你们俩扫把星引来藤女,怎么算?”白鼠惊魂未定。
在场的都不约而同抬头,奇怪的是顶上的树藤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没有追下来,只是堵着洞口盘桓。
白鼠刚断了脚趾,又差点被勒死,正是心有余悸,它不死心,依旧想劝说他们不要往下走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道:“你们看你们看,连藤女都敬畏岐虞王,不敢进墓穴,不然我们回去吧,别送死了。”
夜漓没理他,还仔细将他栓牢了,威吓道:“回?回哪里去?回你那鼠窝还是等着做藤女的肥料?给我老实呆着,若是敢跑,小心你的脑袋。”
白鼠好像特别害怕夜漓,听她这么一说,脖子一缩,不敢再叫唤了。
夜漓走过去想将门上的画摘了下来,她已经很小心细致了,但不知为何,手抖得厉害。
“还是我来吧。”鹤青主动接手,取下画像。
“时英,”夜漓道:“砍吧。”
时英拔出诛仙剑朝后门挥了两下,门顿时被劈成两半。
等烟尘散去,一个更为广阔的空间展现在眼前。
古代君王大多开山为陵,不知为何锁妖塔会链接着这么一个地方,此处穹顶很高,黑暗之中几乎看不清深浅,面前是一汪黑潭,照理此处若是地下暗河,应该不会受到太多潮汐的影响,但黑潭的水面并不平静,反而波涛汹涌。
“这里是地下?”夜漓疑惑:“我怎么感觉更像是在山腹之中?”
紫舞不以为意:“五千年沧海桑田,地转星移,岐虞国的王陵挪个位置,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潭的对岸有两扇巨大的黑门,门前立着两尊貙虎的石像,像是镇守王陵的卫兵,石像的底座上点着长明灯,燃烧的应该是鲸油。
不仅如此,对岸还立着很多黑色的“植物”,高高低低,错落不均,那些“植物”的叶瓣也有些奇怪,有棱有角的,更像是某种石头,仔细一看,居然都散发着微弱的光,再一看那扇黑门,发觉上面涟漪翻涌,像一面镜子似的,折射出黑潭的样子。
“这是黑曜晶石啊,”白鼠道:“这么多黑曜晶,可是价值连城的。”
白鼠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所有人都对价值连城的黑曜晶石毫无兴趣。
“这岐虞王陵的构造好生古怪。”他只好没趣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夜漓寻思:“这地方确实只有我们进来过?”
时英回头问:“怎么说?”
“看这些,”腾蛇姥姥指着潭边上的一坨堆起来的“石头”道:“如果这是什么东西的粪便,那这东西一定个头不小。”
夜漓道:“去对面看看吧。”
走近了看,那一整面黑曜晶石门又有不同,石门晶莹剔透,上面映出的不再是周围环境,而是自己,就像是灵魂被吸进门中,就此困在里面似的,但门里的那个人神色古怪,仿佛又不是自己,而那扇大门通向的,仿佛不是古代帝王的陵墓,而是阴阳相隔的交界处。
“别进去,也别碰这扇门,真的别.”白鼠见夜漓抬手,似乎是要推门,在旁一刻不停地聒噪苦劝。
但夜漓难以克制打开这扇门的冲动,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声音怂恿着她,仿佛只要一打开,她就能认识一个全新的自己,找回一段被她遗忘已久的记忆。
自从入了锁妖塔,听了那么多洛梓弈的过往,夜漓心里总有些在意。
一同不放不下的,还有他与王妃之间,那段令人欷歔的悲惨虐恋。
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敫日!
二人活着的时候没能做成夫妻,死后也要同埋在一起,此等深情,闻者岂能不动容?
夜漓不知道自己是被他们的故事感动到了,还是隐约觉得这一切,似乎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还没时间细想,岐虞王妃为何与她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夜漓的手缓缓伸向石门,就在即将触碰到之时,身后忽然传来拍打水面的声音,他们一行几乎同时回头看,却被一股巨浪激起的水气迷了眼,还没来得及擦干,便被气流打飞了。
什么东西?!
“昂”地一声,一个怪物从水下翻腾出来,腹腔鸣叫,夜漓抹了把脸,终于看清了,这怪物长着大鲵的身子鲶鱼的脸,后肢发达,前肢短小,有些像蝾螈,又有些像娃娃鱼,浑身金黄,身上的鳞片泛着彩光。
白鼠尖叫:“怪物啊!”
鲵怪听到声音,缓慢地转向他们,它个头极其庞大,身子稍一挪动,都是大动静。
“闭嘴,蠢货!”夜漓一脚踩在白鼠的脸上,白鼠“吱吱”挣扎个不停。
“小心!”鹤青橫剑挡在夜漓面前,鲵怪又是“昂”地一声,呼出的水汽喷了他们一脸。
时英跳到鲵怪的背上,举起诛仙剑狠狠刺向鲵怪,它身上的鳞片虽然坚硬,但终究抵挡不住诛仙剑的锋利。
鲵怪吃痛咆哮,但又够不到背上,只好暴怒狂蹬,它的鲶鱼头连同整个身子向岸上撞过来。
鹤青用剑抵着,被鲵怪撞开十余丈,眼看就要撞上石壁了,夜漓闪到鹤青身后,将他救走,鲵怪兀自撞到墙上,撞得头破血流。
鲵怪嘶鸣一声,尾巴从水里伸出来,在空中摆尾,乱扫一通,差点击中躲在角落里的竹七和腾蛇姥姥,幸好他们躲得及时。
腾蛇姥姥拄着蛇杖走上前,变幻出真身,缠在鲵怪脖子上,那鲵怪头头连着身子,几乎看不出脖颈,脖颈极粗,即便这样,腾蛇姥姥还是缠了一圈半。
蛇身勒得越紧,鲵怪就越是暴怒,它半身跃起,前肢抓向腾蛇姥姥,想把她弄下来,时英趁机闪到它的右前肢边上,一剑劈下去,将它的爪子砍了下来。
鲵怪的血顿时喷涌而出,它的血跟身上的鱼皮一样,是黄色的,即便被砍,它仍用力拉腾蛇姥姥,眼看就要蛇身就要被它扯断,腾蛇姥姥自己松开了,被鲵怪抓住,扔到岸上。
这下鲵怪彻底被激怒了,出其不意,顺势咬住了鹤青的右手。
“鹤青!”夜漓大惊,一脚踢在鲵怪丑陋的大嘴上:“放开他!”
她这一脚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居然把鲵怪踢回了黑潭之中,夜漓得了手,反倒心叫不好。
果然,大鲵受了伤,又没占到便宜,嘴上叼着猎物,就想撤退了。
不行!不能让它溜掉!
夜漓追上前,骑在鲵怪的脖子上,两手抓着他的鱼须,宛如骑马勒着缰绳,努力抬起鲵怪的头,不让它沉下水潭。
“松口!我让你松口!”夜漓叫道,她也不知哪里来得力气,能与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搏斗。
正在焦灼之际,水下突然射出无数藤条。
是藤女!
这鬼魅般如影随形的妖藤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那树藤从两侧绕过来捆住鲵怪,夜漓无法,只好跳起身,牵着鱼须荡下来,荡到鱼嘴处,鲵怪的锯齿已经嵌入鹤青的皮肉里了,鲵怪拼命昂起头,与妖藤对抗,恰好露出半个腹部,夜漓见鲵怪腹部处没有鱼鳞保护,知道这可能是鲵怪的弱点,她一只手紧握着鱼须,绕了几圈,一只手取了鹤青手中的剑,倒立着踩在鱼的下颚处,走向鲵怪的腹部,随后一剑捅了上去。
这一记果然戳到了鲵怪的痛处,它再也无法忍受,张开巨口咆哮,鹤青便从它口中落了下来,被夜漓救走。
就在此时,水中射出的妖藤已经完全将鲵怪缚住,直接拖入黑水潭中。
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夜漓见鹤青的腿受伤不轻,撕下衣角给他包扎。
“这树藤怎么会从水下射出来?不,不会再来吧?”竹七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黑水潭。
此时在场的都已精疲力尽,就算是紫舞身上的妖力也早就耗得差不多了,若藤女再进攻一次,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鹤青刚止血,便说:“我要下水。”
“啊?”夜漓没明白他的意思。
“立刻。”鹤青又说。
夜漓反应过来,点头道:“别休息了,赶紧准备下水。”
“下水?”竹七疑问:“这水潭乌泱泱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怎么下水啊?况且藤女说不定还在水下潜伏呢。”
“要下水你们自己下,老子是一步都走不动了。”白鼠往地上一摊。
夜漓踢了他一脚:“还不快滚起来,等你死了,想躺多久都行。”
鹤青耐心解释道:“各位想想刚刚在双人墓前殿里发生的事,想想白鼠说的话。”
众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夜漓不耐烦道:“还不明白吗?藤女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敬畏岐虞王,她不敢下墓,但却出现在黑水潭中,必然是从别的什么地方过来的。”
鹤青又说:“据我猜测,黑水潭下连接的很有可能就是地宫,藤女肯定还会再来的,夜漓”
“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刚刚那次她是冲你来的。”
夜漓沉思,她是觉得不妥,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妥,她现下十分相信鹤青的直觉,只是不知道藤女为何要针对她,难道是为了报她用蛇毒腐蚀树藤的仇?
鹤青说:“总之回去是不可能的了,在这里也不安全,倒不如搏一把,藤女没有立刻来袭,我猜是她被那怪物纠缠,还没能完全杀死它,我们可以乘此机会潜下水,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可是,”夜漓犹豫道:“你脚上的伤”
鹤青宽慰她:“我没事。”
时英忽然说::“这不是我们原本的计划。”
“建木呢?神山之路呢?不找了吗?”
夜漓用看透一切的表情说:“怎么,你很想上天吗?”
时英语塞。
鹤青说:“可这终究只是一个传说,找不找得到还是个问题,就算找到了,我们也不知道上天的方法,即便侥幸发现,贸然杀上天,又有几成把握能活下来?”
时英咬了咬嘴唇,看着黑曜石门:“说不定建木就在门后面呢?”
白鼠插嘴道:“门后是岐虞王和他王妃的墓,古代帝王墓中都有不少机关暗器,我可不进去,说不定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鹤青说:“死者为大,二位既已入土,我们就不要再扰他们清净了。”
“可下了地宫,就要面对九婴,你们最好是能赢。”时英冷冷地说。
竹七不合时宜地自告奋勇:“时英你别担心,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有事的。”
出乎意料,黑水潭表面一片漆黑,看不到水下的情况,但真下了水,视线还是能看清一些的。
夜漓水性最好,便由她与鹤青打头阵。
下水之后,游了没多久就发现了鲵怪的踪迹。
果然如鹤青所说,潭底的搏斗并不比岸上的逊色,那鲵怪断了前肢,奄奄一息,还兀自挣扎咬着树藤不放,但看情形,成为藤女的腹中餐是迟早的事情。
他们游得越发小心,尽量不激起水流,以免惊动藤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