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李鹏彻底懵了。
    站在原地思索半天，他又一次找到郭子亮。
    “李工程师，你有事？”郭子亮非常客气。
    李鹏鼓起勇气道：“郭厂长，实不相瞒。
    关于系统研发的事，我只是随口一提。
    既没有计划，也没有相关人员。
    所以那二十亿还是退还给你吧！”
    李鹏有些可惜，这是他鼓起莫大勇气，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做出的决定。
    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真的很想把这个项目接下来。
    毕竟做一个系统，那可是百亿以上的超级工程。
    不管对他的成长还是资历，都非常有帮助。
    如果真成了，自己回到公司就不再是普通研究员，而是项目经理。
    项目经理的待遇，可不是普通研究员能比的。
    但问题是，手机系统研发可不是开玩笑的。
    李鹏没有任何把握。
    所以直到现在，他都十分矛盾。
    好在已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谁知郭子亮表情诧异的看着他：“没有计划？
    那你写个计划不就行了？
    你本来就是软件方面的工程师，负责的也是系统维护。
    不管水果还是安卓，你都十分了解，列个计划应该不难吧？”
    李鹏点点头：“这个倒是不难。”
    说到自己的专业，他有着无穷的信心。
    “这不就行了，只要有计划，剩下的无非是钱和人。
    钱你直接找我就行。
    而人，这次各大手机电子公司送来了将近三百位研发人员。
    这么多人，你随便挑。
    如果不够打个招呼，咱们去社会上招聘。
    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李鹏都懵了。
    他万万没想到郭子亮会这么说：“我还是觉得不行。
    其实手机系统研发并不难，难的是生态。
    就是软件是否兼容系统。
    就拿咱们常用的微信来说，里面其实有很多功能。
    如果不兼容，或者兼容的不够好。
    那么我们使用的时候，部份功能就是缺失的。”
    郭子亮不解：“部分功能缺失？
    微信不就是用来聊天和发红包吗？难道还有其他功能？”
    这下轮到李鹏呆愣了：“微信功能很多的，他有视频号、直播、扫一扫、听一听、看一看、搜一搜、附近、购物、以及各种各样的小程序。”
    见郭子亮一脸茫然，他让对方打开手机，找到对应图标：“看到了吧，这些都是对应的功能，而且每一个功能都比你想象中的更强大，只不过你平时不用而已。
    不信你看你微信占的手机内存，差不多有三十个g。
    这里面除了你平时聊天，有不少就是因为有这些功能。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手机应该经常比较卡吧？
    来，我帮你清理一下。
    你现在再试试，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郭子亮接过手机，然后划拉了两下，发现以前操作时的卡顿感消失不见，变得无比流畅丝滑。
    他呆愣了半天，忽然抬起头：“你的意思是，我手机之所以卡顿，主要是微信里面那些我根本没用过，但却真实存在的功能？”
    李鹏点点头：“差不多。
    不过这种情况你用到的所有软件都有，比如支付宝，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小程序。
    还有快抖这种短视频平台，它其实和微信一样，也能当聊天软件使用。
    只不过大家因为习惯于用微信聊天，所以很少用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手机的各项配置，明明已经超过了电脑，反而经常会出现卡顿。
    而电脑配置更低，却运行的非常流畅。
    就是手机系统越做越臃肿。
    这方面水果的系统要好很多，它会对某些无用功能进行优化，从而提高流畅度。
    很多老牌果粉依旧坚持使用水果，冲的也正是这一点。
    水果手机哪怕配置比安卓手机更低，但运行反而更流畅。”
    郭子亮看着李鹏：“照你这么说，咱们研发出一个新系统，因为适配问题，导致很多软件的部分功能不被支持，反而是好事了？”
    “啊？这个……”李鹏没想到郭子亮会这么说，连忙解释：“二者不一样的。
    这里面牵扯到的是兼容，是代码匹配度，还有……”
    见他滔滔不绝的解释，郭子亮连忙打断：“好了，这些你不用说，说了我也听不懂。
    我就问你，咱们如果研发一个新系统，常见的软件能不能正常安装？”
    “这个肯定没问题，就算装不了，咱们可以帮它适配一下。
    这个工作量不大，可以轻松解决。
    但如果想把所有功能都适配，难度就太大了。
    所以咱们只能给出统一适配代码，要软件公司自己去适配。”
    郭子亮笑了：“这就好了，只要有基础功能就行。
    你去忙吧，争取尽快把计划列出来，我这边好帮你招人。”
    “不是。”李鹏没想到郭子亮这么武断，“你没弄明白我的意思。
    那些软件有对应的功能但用户不用，和咱们的系统压根就不支持这个功能，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就好比灭火器。
    咱们平时是用不上这东西的，但每一个小区的每一个楼层都必须放，为的就是万一失火能派上用场。
    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比如微信的朋友圈，你平时不用，我平时也不用。
    但用这个功能的用户并不少。
    如果咱们的系统不支持这个功能，那么平时经常使用的用户，就不会买带有咱们系统的手机。”
    见郭子亮一脸迷茫，李鹏道：“郭厂长，我真不是危言耸听。
    知道当年诺基亚为什么会消失吗？
    就是他们和微软合作，研发了wp系统。
    老实说，不管是诺基亚手机的硬件创意，还是wp系统本身，都非常的好用，非常的流畅。
    可大家全都不买，就是这个系统不支持市场上常见软件的大部分功能。
    比如支付宝。
    这个程序里面有很多插件，这些插件虽然很乱，但对很多人来说却是必须的。
    比如你坐公交地铁，就可以用支付宝扫码。
    比如你想查询自己的社保信息，也可以用这个软件。
    等等等等。
    类似的例子有很多，还是那句话，你可以不用，但绝不能没有。
    因为用户哪怕一年只用一次，而这一次就能把你积攒多年的人品全部败光。”
    郭子亮愣住。
    尤其是李鹏的反复诉说，让他意识到这好像的确是个问题。
    虽然在他看来，这好像并不是问题。手机嘛，能打电话，能微信聊天，能刷刷快抖不就行了嘛！
    其他功能有和没有根本没关系。
    算了，遇事不决，当然是找张岳。
    “你跟我来。”
    郭子亮带着李鹏来到张岳办公室。
    张岳到是很热情，立刻给两人倒茶。
    郭子亮把李鹏说的话说了，然后问：“老板，你觉得这事应该怎么办？”
    张岳皱起眉头，忽然，他道：“我觉得刘工程师说的有道理。
    任何一个软件的功能必须要全，客户可以不用，但咱不能没有。”
    李鹏下意识跟着点点头。
    虽然张岳和他的观点一样，但此话由张岳说出来，比他说出来要有威信的多。
    看来这个系统研发计划要泡汤了。
    谁知张岳语气一转：“但老郭你的观点同样正确。
    现在的手机系统，尤其是安卓手机的系统太臃肿了。
    我的手机可是七千多的高端机，就这还经常会出现卡顿，以及内存不够用的情况。
    更不要说那些普通的千元机了。
    千元机我以前也用过，这种手机只能用两年，就已经完全不能用。
    可这些手机的配置，往往比同时期的水果手机还要高。”
    郭子亮道：“那该怎么办？”
    张岳：“要不这样行不行，咱们把手机上的那些软件给切割开。”
    “切割开？”
    “对，我是这样想的，就拿微信来说，它除了聊天，转账，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功能。
    比如朋有圈、直播、附近的人等等。
    我一般不用微信直播，也不用它看直播，所以这个功能对我没有。
    但它却一直安装在我的手机上。
    但我会用到微信的朋有圈，来分享一些我的动态。
    那么可不可以这样，我需要使用微信的朋有圈功能，就把这个功能装上。
    我不需要直播功能，就把这个功能给卸载了？”
    李鹏听得直冒冷汗。
    他本以为郭子亮就够不靠谱了，没想到张岳比他还不靠谱。
    把一个软件的各种小功能拆分开？亏他想得出来。
    “张老板，绝对不行啊！”
    张岳诧异的看着他：“不行？”
    他同样不懂技术，自然也不理解里面的门道。
    李鹏点点头：“对，怎么说呢，一个软件就相当于一个苹果。
    你不吃可以一直放着，但决不能切开。
    只要切开，就会破坏它的完整性，导致苹果短时间内氧化腐坏。”
    张岳还没开口，郭子亮就道：“刘工程师，你这个比喻还是不太恰当吧？
    软件和苹果可不一样，而且我认为张老板的方法完全可行。
    比如微信，这个软件刚诞生时是没有直播功能的。
    直到直播行业兴起，它才加了上去。
    而加的原因，是对方见直播行业比较火，所以想分一杯羹。
    但和聊天软件一样，直播软件同样有虹吸效应。
    别人已经做了起来，从而导致微信直播很鸡肋。”
    张岳点点头：“老郭说的没错。既然它是后来加上去的，自然能删除。”
    李鹏道：“能删除是能删除，关键咱们不敢删除啊！
    您还记得当年的3q大战吗？原因就是3屏蔽的q的广告。
    如果咱们敢这么搞，肯定把人给得罪完了。”
    张岳看着他：“你的意思是，咱们其实是可以这么做的？”
    “对！”
    “那就做，不要怕得罪人。”张岳笑了，“你就按照这个思路研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如果需要让那些软件公司配合，就通知他们，不要怕得罪人。”
    “啊？”李鹏这下更迷茫了。
    他完全无法理解张岳的思维。
    张岳倒是觉得没什么，因为他从没指望过李鹏研发的手机系统能成功。
    和郭子亮不同，张岳对手机的发展史了解的很深。
    比如诺基亚的没落，又比如当年的千机大战。
    可以这么说，这个行业很赚钱，比任何行业都赚钱。
    但如果仅凭赚钱，就认为这个行业很好做，就大错特错了。
    这个行业远比想象中的还要残酷，别看有为手机、大米、字母这些看起来风光。
    但他们是踩着无数手机厂商的尸骨爬上来的。
    比如罗锤子，就因为做手机赔了六个亿，到现在貌似债也没彻底还清。
    还有做空调的董大姐，同样凉的快的很。
    有为能起来，靠的是和运营商高度绑定，冲话费直接送手机。
    字母手机能起来，靠的是把店铺铺到各个小县城。
    靠招聘一群年轻美女忽悠那些不怎么懂手机的小镇村民。
    大米更狠，别人一部手机买一两千，两三千，我就卖699。
    关键我699块钱的手机，比你一两千的质量还要好，就问你怕不怕？
    可那又怎样？
    张岳研发手机系统，就没想过这个系统能发展起来。
    他这么做，只是想报自己手机被强行填充各种无用功能的一箭之仇。
    我就要把这些功能给你阉了，你能怎样？
    至于赚钱……
    张岳现在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
    “这样，老郭，刘工程师，关于手机系统研发，你们按照我的意思搞一个方案出来。
    然后咱们开一个股东大会，把这个项目说一下，看看其他人的意见。
    如果他们同意，那就和手机芯片一起研发。
    如果不同意，你就从项目中撤出来，我单独给你立个项目，单独给你批钱。
    到时这个系统的盈亏有我自己承担。”
    李鹏看了张岳半天，完全不明白这位张老板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既然这么说，他没有理由反对。
    有人愿意出钱让自己搞研发，傻子才会拒绝。
    于是他用一天时间搞了个方案出来，接着又如张岳所说，将这个项目和其他合作者说了。
    不出意料，所有合作者全部反对。
    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是胡闹。
    于是张岳大笔一挥，把手机系统研发计划给到光明电子厂，还给这个手机系统起了个名字叫“无极”。
    意思是，精简手机无用软件没有极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