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早上8点半。
    岛上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倒不是因为害怕污染环境，主?要是枪响很?容易被淹没在爆竹声中?，他们很?害怕有人在节日期间兴风作?浪。
    但岛上也并非毫无?过节的气氛，商场大?楼上挂着各式各样颜色喜庆的装饰，由于垃圾岛大?部分建筑都是冷灰色调，看上去对比度非常强烈，再加上地?上躺倒的醉鬼，散落在垃圾桶外的荧光棒，有一种滑稽的热闹。
    大?家其实很?喜欢过节，也包括岛府的人。
    章驰从热闹当中?穿过，来到了奇良位于101层的家。
    奇良指了指正在发光的电脑屏幕，他的神经接线已经连了进去，屏幕闪烁得飞快，最后跳出来的是一张表格，表格上记录的是岛府的执勤人员名单。
    “过年期间岛府的行?政人员80%都会休假，剩下?的轮流值班。警卫放假半数，也是轮流执勤。”
    章驰凑到电脑屏幕前看了两眼，点了点头。
    计划的内容早已敲定，但是很?难说岛府会不会在放假之前更改计划——只要不到政策或者通知彻底出台的那一天，什么变数都是有可能的。
    表是昨天传输到行?政人员终端上的，奇良拦截了它们，除了执勤名单之外，还有岛府的巡逻机器人投放的地?图——这个他早有准备，他几乎了解所?有巡逻机器人的型号和功能。
    岛府的防御系统最依赖的不是所?谓的白银共和国特情机动队队的精英——他们的数量很?少，甚至这个岛上的工作?人员都很?少，垃圾岛毕竟不是行?政区划，没有那么多需要互相配合的便民部门。精英们执勤的目的只是预防机器可能出现的漏洞——但机器几乎没有漏洞。它们不会疲劳，不会无?心泄漏秘密，更不会吃喝拉撒。
    吃喝拉撒是人类行?动的天敌。
    机器守卫和改造人守卫是岛府中?控台的两道?防线，第?一道?防线需要奇良解决，第?二道?防线需要她解决。
    现在需要的就是等待。
    奇良家里的监控器全部打开，在他自己?专用电脑的旁边，显示器传输回来的内容是岛府正在往大?1楼大?厅挪动的送餐机器人。
    方方正正的脑袋，方方正正的手，手里面一个可活动餐盘。
    吃饭时间到了。
    章驰看了一眼显示器的时间——
    18:02。
    天色已经暗淡一半，透过客厅那一扇弧形的落地?窗，很?清楚地?能看见错乱的光影和攒动的人头，排队在珠宝店门口。
    悬浮车悬停半空，一束大?灯从中?间打了下?来，照亮了排队在最前面的那一小团人。
    除了一半的人手休假之外，其余的执法人员还要在这一天忙着维护公共区域的安全秩序。
    奇良走到章驰身边，指着窗户外的街道?：“去年珠宝店发生了抢劫事件。”
    在热闹的时候，深扎在泥里的东西，也会蠢蠢欲动到地?面来透气。
    章驰：“走吧。”
    ***
    章驰身上没有带枪——枪无?法被带进去，警报会响。
    奇良带着一台迷你电脑，电脑的
    屏幕很?小，巴掌大?小，通常需要释放全息投影使用，但是奇良已经熟悉到不需要那些视觉效果了，他接入电脑，可以在脑子?里面将?一切程序打开关?闭输入输出。
    他们进行?了改妆，平常从来没穿过的衣服和鞋子?，套上头套，只露出嘴巴和眼睛。
    出发选定在晚饭之后，加上路上的时间，抵达的时候大?概已经到了所?有警卫吃完饭的血糖飙升时间了——在这时，他们的血液流向了胃部，人就更容易犯困。
    对于人来说，吃喝拉撒是永恒的坏事变量。
    因为人无?法做到跟机器一样每时每刻拥有同样的精神状态，他们的行?为总是受当天的心情和激素波动的影响颇深。
    在做事情之前，控制每一个能够想到的微小变量，也许会派上用场，也许不会，但有时候就差那么一点点，成功或者失败，能力，运气，时机，而不是绝对的实力。
    岛府的大?楼隐匿在a区的端头位置，地?势很?高，但一共就六层楼，一楼入口的地?方有一个硕大?的半人高的电子?屏幕，屏幕上显示的各个部门所?处的楼层、具体的门牌号，还有联系电话。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政府机关?。
    这些电话都是可以打通的，不是内线，岛府也接警报，但只接受公共事件的警报，比如医院、交通枢纽等等重要场出现安全隐患，至于个人的明杀或暗杀，不在他们的受理范围之内。
    奇良：“其实有很多人不想来垃圾岛上班。”
    “垃圾岛每十五年换一次监管部门，但他们内部的人，监狱长之外，待满三年之后，就可以轮替到外面去工作。”
    “大?家都会申请离开。”
    其实很?有道?理，犯人不喜欢这里，管理人员大?概也不喜欢这份工作?——谁也不希望在这种放逐之地?浪费人生。没什么奔头。
    岛府大?楼第?一层是公共区域，前台有机器人自动接警，可以打电话，也可以直接来这里报警。门庭冷落，一进门，只有角落的机器人热情地奔上来扫描章驰和奇良。
    机器人的屏幕脸上面显示出两个字：“安全。”
    这是第?一层扫描，他们的权限只在向岛府报警这一件事务上。
    但奇良越过了权限。
    他黑掉了机器人。
    权限解锁——机器人的方方正正的屏幕脸上跳出来一排绿色的大?字：“工作?人员a08，核验通过。”
    章驰走上前，机器人的屏幕脸上又跳出来一行?字——“工作?人员a12，核验通过。”
    这两个工作?人员不在执勤名单上，他们今天休假，冒领之后，绝对不会碰上，也不会被系统报警重复登入。
    普通工作?人员的权限可以通往2-5楼，但是这两个人是6楼的工作?人员。
    每层楼的房间都有各自的开启权限。
    章驰和奇良钻进电梯，奇良伸手按下?6楼的按键——他带了一副很?薄的手套，防水绝缘，其实没有什么必要，但是他非常坚持。
    在他们出发之前，奇良已经将?监控输出内容替换覆盖——监控室内会留有“活人”看守屏幕，岛府自动化设备非常多，捕捉、检测、报警，这些很?好解决，但是活人是“黑”不掉的，只能最大?程度的糊弄。
    监控器无?法拍到他们进出大?门，也包括出入岛府的映像，但是时间依然紧迫，因为人们永远无?法估算到自己?计划意外的事情——时间拖得越久，可能发生的意外也就越多。
    奇良打开手套——是的，在他的手套指腹位置还有一小块可以掀开的活动材料，他用另一只手往下?一拉，指头就冒了出来，接着他又掀开指头上的那一层“皮”。
    章驰无?声地?盯着他看。
    奇良：“……很?快的，放心。”
    奇良抽出接线黑入电梯，电梯不太大?，载重上限是标准体重10个人，电梯右侧有两块面板，第?一块面板是按钮面板，第?二块面板在上面一点，屏幕上闪烁着“欢迎乘坐”四个发着蓝光的大?字，但很?快，那些字跟河海上的波纹一样融散掉了，面板跳转到管理员界面，奇良操作?得非常快，一个接一个的提示界面飞速划过，最终停留在一个红色边框的警示弹窗上。
    章驰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弹窗上写的什么，弹窗就被关?掉了。
    新的弹窗又出来——
    “设置修改完成。”
    奇良：“等会他们的人上不来了。就算被发现，支援的人也只能从楼梯绕过来，从天上来也行?，但是那样更慢。放心，我?们一定能安全离开的。”
    最后那句话不像是在说给电梯里另外一位乘客，倒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岛府一共两部电梯，出来之后，他们乘坐这部电梯的正对面还有一部隔空相望的电梯，奇良也过去黑掉了。
    “很?简单，这些都是机器，没有人可以发现我?们……“他又开始念叨了，声音很?小，电子?眼的传输图像也已经被他替换，他们就好像两个幽灵，在这层楼道?旁若无?人的穿梭。
    最原始的最容易被攻破，但最智能的也只能抵挡住那些秉承着原始理念入侵的暴徒，这里的一切都是防燃防爆的，垃圾岛的市民就是这样朴实无?华——
    他们看不惯谁，就开枪放火。
    奇良这样的黑客是少数，他能力格外出众，在外面的世界，只要愿意做一份正当的工作?，他也不愁吃穿——也许比在这里还要过得优渥。
    但一失足成千古恨，在某个年龄阶段，他们就只能想到那个年龄阶段的事，磕磕碰碰，跌跌撞撞，回想起来也许是荒谬绝伦，但是人就是很?难回到过去给个人指引的——
    跟来到垃圾岛相比，挂科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人不能够改变前事，也不能够看见后事，也许走完这一步，他们会发现这一步走错了，他们来到这里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所?以他会这样的战战兢兢——即使他已经做到了最好。
    章驰：“别紧张。”
    奇良停下?念叨了。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在紧张的时候话特别多。
    电梯处在一个专门的平台，平台有一个硕大?的窗户，没有贴地?，窗户不能完全打开，只能打开一个角，有风从窗户里面钻了进来，但还没有吹到中?间的位置，就已经无?力地?退下?——至少电梯两侧的绿植不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