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良脖子里面的?虫没有?被取出?来。
因为谁也不能保证割掉脖子,先死的?是虫子还是奇良——即使?是路雨,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避开所有?的?动脉,把虫子从皮肉里面抠出?来。
在章驰的?授意下?,路雨检查了所有?人的?身体。
房间?内外的?温度都不高,现在还没有?完全进入春天,应该叫做晚冬,人裹得严严实?实?,路雨的?“视力”受到衣服遮挡严重,如果不是章驰露出?的?那一节手腕,也许等到虫子真的?开始啃噬人肉的?那
一天,他们才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所有?人脱得只剩下?一件单衣。
路雨从上到下?像在罚款程度最高国家的?食品商检查供货一样,每个人都里里外外看了透。
大家都很冷。
无?论是里面还是外面。
路雨抓着尤修的?手腕:“这里有?虫子。”
紧接着,她走到了周宇的?面前,隔着大概10厘米的?距离,伸手指向了周宇的?右腿,膝盖的?位置:“这里有?虫子。”
指完,她没有?着急走到下?一个等待“报告”的?人面前,而?是绕着周宇转了半圈,手指向他的?臀部:“这里有?虫子。”
顿了顿,“很多。”
周宇从队伍里面走了出?去。
趴着客厅边上的?一个垃圾桶吐。
下?一个是陆英。
陆英一直保持着蹲姿——他太高了,如果隔得太远,人倒是可?以入镜,但看不清楚血液的?流动方向——路雨的?眼睛尚还没有?拥有?放大功能。
蹲下?的?时候,陆英就只到了路雨肩膀的?高度。路雨摸着他的?脑袋,一直按到后脑勺连接颈部的?那一块肌肉。
“这里有?虫子。”
路雨伸出?双手,摊开在眼前。最后说:“我也有?了。”
***
现在他们不用当心被城里跑出?来的?人传染了。
因为他们就是从城里跑出?来的?传染源。
所有?人坐在客厅。
饭没有?吃完,就在餐桌上摆着,周宇跟奇良之前抢过的?蔬菜肉汤还摆在盘子里。现在没有?人抢那种玩意儿了。
在这种时候,还能吃得下?饭,算是一个奇迹。
陆英:“我有?一点饿了。”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餐桌上已经?没有?冒丝毫热气儿的?肉汤。
章驰:“……”
奇良:“……”
周宇:“……”
尤修:“……”
在获得了所有?人的?同意之后,陆英坐上了餐桌。他负责吃完还没有?动过的?一切食物。
路雨说:“姐姐,我们会死吗?”
章驰:“也许吧。”
路雨:“为什么是也许?”
章驰:“因为现在还没有?死。”
路雨:“……”
还没有?死,就还有?生的?希望。
周宇:“白银共和国的?科技很发?达。”
奇良的?目光有?些疑惑。
周宇:“他们很会制造致命的?武器。”
奇良:“……”
无?论从逻辑还是感情上来看,他们几乎都是必死无?疑——如果这些白虫子真有?那么好对付,在医院的?时候那些医生就不会对那个被虫子寄生的?男人无?动于?衷。
——因为放弃治疗就是唯一的?治疗手段。
他们也许是在那家医院感染了虫子。
也许是在逃跑的?时候感染了虫子。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虫子的?潜伏期很长?。
它需要经?过一定的?发?展才能够到破体而?出?,开始从外部啃噬人体的?地步。
章驰看过刚才从她手上掉下?来的?白虫,非常小,行?动速度缓慢。跟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啃噬那个男人身体的?虫子有?一点不太相同,那些虫子在啃吃血肉的?时候更快,形状没什么差异,都是长?条形,尾巴带动着头部蠕动。
一个合理的?解释是这些虫子正处于?发?育阶段,也就是俗称的?幼虫。
但幼虫也许并不是发?育的?第一阶段。
它们只是长?得够大了,能够被肉眼看到。也许就在他们的?体内,还有?无?数幼虫的?卵,等待“破土而?出?”。
路雨伸出?左手,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臂之上,右手在上面按了几下?。
章驰:“别去玩虫子。”
路雨:“哦。”
她放下?手。
过了一会儿,又说:“我想把它们都抠出?来。”
“它们越长?越多了。”
周宇又吐了。
有?时候打败人的?不是真实?的?威胁,而?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恐惧。比如这一句话,就可?以幻想出?有?多少虫卵正在体内跃跃欲试地发?育成形。
奇良也吐了。
好像吐变成了一种可以传染的精神疾病。
尤修的精神看起来非常崩溃,他将头埋在沙发?的?抱枕里面,屁股朝上,整个人好像一条放大的?虫,腰部跟着哭声一起震动:“我不想死,我想回家,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没有?人想要死。
但他们能做什么呢?这里没有?医生,坐车出?去医院,大概率会被医院直接扣下?——而?且,作为板上钉钉的?传染源,到处乱跑,属实?是有?一点良心泯灭。
他们就只能待在这间?屋子里,等待命运的?铡刀砍下?他们的?头颅。
章驰整个人都陷在沙发里。
也许是因为恐惧来临过太多次,好像狼来了的?假警报太多,到狼真的?来了,即使?不是道听途说的?以讹传讹,也突然一下?子没有?全身震颤的?紧张。
因为你突然发?现,你那么的?害怕狼,那么的?关注狼,其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欢迎。
狼听了你内心一直没有忘记的呼声。
最后狼就真的?来了。
你奋力往上,死里逃生,打一个滑,就掉进了狼的?嘴里。
章驰回忆起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那一架飞往新?的?开始的?飞机。
据说人临死之前会闪过自己的?一生。
这辈子……手动回忆一下?。
客厅安静得只剩下?餐桌那头陆英的?咀嚼声。他吃着吃着,突然发?出?了一声“干呕”,人立刻餐桌上跳了起来,跟一只被踹了一脚的?疯马一样,张着脑袋四面八方寻找罪魁祸首,他的?目光最终落到了餐桌上那个比脸大上两?三倍的?空盆上,潜水一样将头沉入盆中,吐了个昏天黑地。
“呕”——
这一次是尤修。
他所处的?位置和身体的?姿势很巧妙,理所当然地直接吐进了沙发?里。
客厅弥漫开一股酸臭味。
章驰打开了窗户。
耳边传来了轰隆的?轧地声。有?一点像是大卡车,又有?一点像是轿车。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窗户视野之中,遥远的?一角,出?现了一辆高大的?装甲车。
车上挂着一面国旗。
章驰蓦然觉得眼熟。
等那车开过了两?秒,她忽然想起来。
白银共和国的?国旗。
***
装甲车走了很久。
在村子的?主干道招摇过市。一辆接着一辆。路上本来还有?行?人在走,这会儿都没有?了,好像那车是一阵风,吹过来,人就跟沙子一样到四面八方去了。
现在客厅里的?人都吐完了,大家都走上了二楼,在周宇的?房间?——他屋子的?窗户跟客厅同一个朝向,一楼的?视线没有?二楼的?宽阔,阳台又太过危险——虽然军队的?到来证明?了他们至少暂时不会往这里扔导弹,但没有?人想跟这些刽子手打上照面。
众人都扒在玻璃上看。
一共两?扇窗户,中间?被墙隔开,一边站了三个人。
装甲车还在走。
整齐有?序,像一条能够拼在一起的?蜈蚣。每个部位都大同小异,又难以否定的?不可?或缺。就在这条蜈蚣的?尾巴即将从道路中央逃离的?时候,一个鸡蛋砸在了装甲车的?履带上。
很快,五六个鸡蛋砸在了最后一辆装甲车上坐着的?两?个士兵身上。鸡蛋在高速冲击中烂成了一团黄黄白白的?粘液,蛋壳顺着其中一个士兵的?头盔落到了衣襟
的?位置,悬挂了一阵子,直接滑到了手腕——他坐在鸡蛋飞来的?那一侧,阻挡了大部分的?“攻击”。他旁边坐着的?那个士兵没有?直接被蛋壳冲击到,只有?一点粘液,飞溅在了他袖口的?位置。
车停了下?来。
他愤怒地抬起枪,枪口转了好几圈,终于?对准了扔鸡蛋的?罪魁祸首。
一个站在三楼上的?男孩。他穿着蓝色的?棉袄,黑裤子,金发?,头发?乱糟糟的?,看身高,大概有?十五六岁,但如果是卡斯国人,可?能得再减个一两?岁——他们天然地高大。他站在阳台的?位置,房子就在路边,离装甲车很近,面对着枪口,他还不知死活地大声嚷嚷。
隔得太远,加上玻璃阻挡,没能听清楚说的?什么。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应该说的?世界话,因为就在他嚷完那几句后,那名拿枪的?士兵脸上更加愤怒了。
他开了一枪。
枪没有?打中。
因为就在他扣动扳机的?时候,站在他旁边的?那一名士兵朝他的?身体猛撞了一下?,他的?枪打偏了,打中了阳台上晾着的?一床皱巴巴的?花被子,棉被,冬天盖的?,有?一点厚,爆出?来一大团棉絮,沉闷地爆炸完,带动那一床被子在风中摇摆,遮住了那个男孩逃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