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了一家位于核心?区域的商场门口。
    商场外?壳是茧型的玻璃房，透光率非常高，一共十六层高，下面?四层是两?层玻璃夹在一起的
    “水族馆”，里面?有五颜六色的
    鱼，红色、绿色、蓝色，不知道?是实验室杂交还是天然?变异，无惧阳光的照射，游动得活力十足。
    上?面?的十二层是“空中花园”。
    满墙都是绿色，一簇一簇的叶片并拢一起，间或夹杂着紫色的大花小花，组成商场的logo——“紫鸢”。
    商场功能分区明确，吃饭健身游戏时尚玩具——门口立着的导航机器人肚子开了一块占满腹部的电子屏，按一下，就会跳出来具体的楼层指导。
    从商场进入，提供免费的新鲜蛋糕，咖啡，湿巾，消毒液，化?妆镜……
    按照羊毛出在羊身上?的购物定理，这样舍得投入的商场建造方，一定也引进了能够填补成本的品牌方。
    余光瞥见纪湛新买的一套西服价签时，章驰确认自己的猜测。
    低估它了。
    明明可以抢，还在这里欲盖弥彰地标个价。
    进入商场走的是vvip通道?，专属电梯直接上?到15楼，私密性?一流，导购小哥殷勤地给纪湛拿来很多套所谓的当季新款——恕她眼拙，完全看不出这些成套的西服有什么不同。
    纪湛又选了一套灰色的西装，还有乳白色的衬衫以及同一色系的领带。
    买单的速度很快，最耗费时间的只是试装，不过试装也很快，总体而言……很快。
    接下来有一点慢，因为他们还要去?到16楼。
    作为一个有点素养的保镖，章驰没有问为什么，她走进vvip专属的观光小电梯，等待电梯直达16楼，门打开，出来一个比正常人大出五六倍的虚拟投影。
    长发女性?，穿的是一条及膝黑色连衣裙，就站在导航机器人的旁边，衣服肩带的位置出现了一个荧光黄的箭头标签，上?面?写着“当季新品”。
    视线往上?，能够看见整层楼都是粉色的水晶吊灯。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一层楼应该是女装区。
    纪湛大步流星走在前面?：“你?的形象很糟糕，私人保镖不能够带进主会场，你?最好装作我?的女伴……”
    装作女伴可以合理地跟在他的身边，即使是在跟别人对话，也不会显得失礼。
    章驰追上?纪湛，两?人在琳琅满目的吊灯和充满诱惑力的虚拟试装模特中穿梭，最终，停在了刚才纪湛购物过的那家男装同一品牌的女装店。
    “挑一件礼服，长款。”纪湛着重强调了“长款”两?个字。
    话说到这里，三五个导购一齐迎了上?来。
    最终选出来的是一件银灰色的长款连衣裙，裙摆相当蓬松，除了腰有一点紧之外?，腿部并没有拘束感——很方便在大腿藏点什么。
    衣服买好，纪湛又坐电梯下到12楼。
    电梯的按钮上?有显示楼层功能。
    “美发区”。
    看见章驰在看，纪湛索性?开口：“做个头发。”
    他的头发已经完全弄乱，污血被湿纸巾擦得七七八八，头发湿淋淋的，毫无造型可言，至于章驰——血都还没擦干净，别说搭不搭的问题，走出门都要判个污染市容市貌。
    两?个人的妆发做好，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纪湛还没有就此停下。
    扔掉脏衣服，他继续坐上?vvip的专属电梯，抵达商场的10层。
    电梯门一打开，扑过来的一只虚拟的壁虎幻影，章驰躲了一下，幻影从她的脚边掠过，在电梯银色的底板上?，壁虎脚的位置显示出一排小字——“rx30，新款上?线！”
    这一层楼是电子产品区。
    卖摄像头的、卖笔记本电脑的、卖感应贴片的、还有沉梦设备，以及各种?款式的终端。主要的两?个大柜台分别是“海恩科技”和“至生?科技”。
    纪湛笔直地走向了至生?科技的终端柜台，大手?一挥，买下两?台最新款的壁虎系列终端，一台蓝色的男款，一台绿色的女款。
    没有要新款库存，反而一定要展台上?被人摸过无数次的样机。
    走出商场大门，他将绿色的女款样机递给了章驰：“私人宴会，不允许带终端进入。”
    终端是泄密的窗口，任何一个人将终端带进这种?场合，主动或被动录入任何的秘密，波及的都不再仅仅是他个人。
    不过……不允许带终端，为什么还要买终端？
    除非……
    章驰：“会收终端？”
    纪湛点头：“进去之前，需要通过电子设备感应门，终端统一收缴到服务生?那里。你?的终端可以先放在车上……”
    话没有说完，天空中传来一声爆响。
    大块小块的玻璃碎片随着浅蓝色的水流从天而降，夕阳的光从西边铺洒而下，稀薄的光柱跟水流一同失控，碎成颗粒般的莹莹，附着在表层的水流上?，一片倒逆的海洋，各种?颜色的观赏鱼扑腾着尾巴从倾泻的波涛上?挣扎而下。
    时间在这一刻放缓。
    危险的时候，时间总是会变缓。
    耳边有轻盈的风，剐蹭着耳廓，消弭于突然?。
    路上?行人的尖叫声像死亡前最盛大的伴奏，惊恐的面?容组成了这一副梦幻的图案中遥远的陪衬，一双双睁大的眼睛，一张张张开的口，统统被急泄而下的水幕遮挡。
    “嘭”——！
    “哗啦”——！
    纪湛瞳孔骤然?缩紧。
    “小心?！”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声，盖过所有声势浩大的伴奏。
    一只手?将他拖拽，温热的触感将他突然?闪掉的神经扯了回来，在头顶上?那片闪着寒光的巨大玻璃片即将落下之前，他的身体像被狂风掀了起来。
    “嘭！”
    玻璃片砸在地面?，五颜六色的观赏鱼接二连三地落下，翻腾两?下，露出两?只死不瞑目的圆眼。
    他跌落在地。
    一场意外?。
    安新市数一数二的高级商场，装饰用的观赏玻璃墙突然?爆裂。
    差一点，他就死掉了。
    章驰看了一眼纪湛被擦破的西装外?套，脑子里想到那几个不讲道?理的零，脱口就道?：“你?能不能叫海恩科技赔你?买衣服的钱？”
    纪湛一下就听出来她的言下之意——
    别找她赔钱。
    纪湛从地上?站了起来，现在他们两?个人都站在商场通向出口的过道?，玻璃爆炸的非常及时，快一点，他们就远离了被砸到头的区域，慢一点，他们根本就不会走出通道?。
    他们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在同一时间，就在他们前面?一点走出商场的一个人，就这样被砸到脑袋，头上?插着一块三角形的玻璃片，抽动着躺在水中。
    温暖的血液被冰冷的蓝水冲走，稀释成了一种?怪异的粉。
    紧急事故导致整个商场的人流都混乱起来，外?面?那一滩水和死鱼组成的案发现场使大部分人都处于一种?想走又不敢走的状态——玻璃分区域贴在商场外?墙上?，炸掉的只是他们出来的这一块片区，大概只占了整个玻璃墙总面?积五分之一不到。
    跑出去?，不知道?其他的玻璃外?墙会不会炸掉。
    人没有从商场的一楼走，现在最忙的是电梯。
    大家都想要从负一楼离开。
    章驰想问走还是不走。
    理论上?讲，从刚刚爆开的案发现场离开，反而是最安全的选择。
    心?理上?讲，即使没有玻璃可以再次爆炸，但百分之百，这条路上?连接到了宝石骑士的“眼睛”，不是玻璃幕墙，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玩意。
    楼层很高，随便扔个什么东西，都可能出点事故。
    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政客，死于暗杀和死于高空抛物完全是两?个概念。
    前者至少还有一些悲壮的英雄主义色彩，后者……就是给前半生?抹黑的荒诞喜剧。
    宝石骑士是一个很没品的机器人。
    他的计划里大概充满了走路上?被砸死，洗澡被电死，因为使用质量不合格的各种?产品意外?身亡——比如那辆预计自燃的车，等等死亡主题。
    他会让纪湛死成一个努力的笑话。
    章驰轻咳了一声，她没有明确说明自己的想法，那样显得不太尊重，她委婉地说：“老?板，现在怎么办？”
    纪湛拍了拍膝盖上?的灰，他的身体被刚才突然?的生?拉硬拽折腾得像是要散架，低下头，他检查了手?心?，磕破一点皮。
    鉴于这个屡次惹怒他的女保镖救了他的性?命，他宽宏大量地不予追究“老?板”两?个曾经被他禁止使用的字眼。
    “上?楼。”纪湛说。
    章驰愣了一下。
    纪湛：“买套新衣服。”
    章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