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吃了一肚子烤玉米烤红薯,白清霖的脑袋瓜子才冷静下来。
“陆金宝,你说,咱们这些东西,会不会是有主的啊?”
若是东西有主,他不问自拿,那不就是偷吗?
小知青上辈子踏踏实实做人,可从来没伸过手,路上捡个五块钱都不敢自己揣着。这一下子发了横财,心里顿时就不踏实了。
“有主?”陆向阳哼笑,“这玩意谁敢说是它主人?你瞅这片房子都烂成什么样了?若是之前住在这里的人放的,到现在没捣鼓走,那就证明不要了。如果是别的人放的……那你猜他敢不敢出来说东西是他的?要不是你有个空间,说句实话,这玩意烂地里我都不敢多看一眼的。还有,叫哥!陆金宝是你能喊的?”
白清霖翻白眼,又喊了两声陆金宝才过瘾。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踏实,要不你问问?如果真是原本的主人放的,就算他现在不要,这不也便宜咱俩了吗?如果他家困难,咱也能帮一把不是?”
“行,回头我打听打听。”陆向阳知道这小孩儿心软心善,他这边都打听明白了到时候捡能用的说给小孩儿听就行了,省的这小玩意儿再因为这点儿东西做下病来。
在空间小院里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之后也就刚早晨七八点。
陆向阳带着白清霖到这边县里国营饭店买了点儿油条油饼和大包子,顺道喝了两碗小米粥,等着同事开车过来把人带回去。
“蔡师傅,辛苦了。”两张糖油饼用油纸包好了,直接塞到司机师傅怀里,“拿回去给小孩吃。”
开车的蔡师傅是老把式,被东北硬风吹的脸堂黑红,皱纹深刻。
他捏了捏手里的油饼,呵呵笑道:“那行,小崽子们都可想你了,要不回去跟家里坐坐?”
“可不去了,这一路差点儿累死。”陆向阳跟白清霖挤在副驾,幸亏俩人都瘦,否则坐不开。“这亲戚找的,地址都听岔劈了,绕了好远的路才看见。穷的叮当响,屋里住的地方都没,连夜我俩就跑县里来了。”
“林场这边还能有穷的?”蔡师傅发动了大卡车,车子后面一车斗的红松木,压的发出不堪重负的吭哧声,“我跟你说,这边人都装穷。那山野林子里产人参,猴头菇桦树茸啥玩意的,可比你们那边山上多。别看都是一条山脉……听说这边山里挖出过金子,要不咋弄了个兵团进去?”
蔡师傅毕竟走南闯北见识的多了,这一路也无聊,就跟俩小孩开始扯犊子唠闲嗑,“你俩都小,还不知道呢吧?就我小时候,这边出过大墓。好家伙,听说那好东西一车一车往外拉,据说是清朝还是啥时候的一个亲王。赶后面来这边的人就多了,挖墓还挖出了金子,那老家伙,一个个富裕的流油。”
“真的假的?那国家能不管?”俩小的听的津津有味。陆向阳从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磕了根递过去,好让蔡师傅多说点儿。
蔡师傅点了烟,把窗户开了条小缝,美滋滋的嘬了口才继续道:“能不管吗?这兵团咋进来的?管金矿,管盗墓。里面时不时的还点炮呢,咣咣山响。不说别的,这片林场可是个富裕地儿,风水宝地懂吧?里面产出特别丰富。还有放鹿的,年年割鹿茸喝鹿血,啧啧,都是好东西,咱长这么大都没见过。”
陆向阳似乎跟想起什么似的,啧了两声,“那这边的人,会不会偷墓里的东西藏起来?”
“咋不会呢?老时候这边可是贵族的猎场,弄过那个啥玩意,行宫还是啥的。后来一次地震都给震平了,那些个砖头瓦块的也都被抢光了。好东西多得很,可问题谁也不敢拿出来。这个档口又不是不要命了,藏在家里被举报了全家都别想活。”蔡师傅叼着烟,眯着眼,很是享受。
“我十来岁的时候跟我爹来这边收山货,有的人家地里就埋着好东西,我见过一次,那大金镯子得有大拇指那么粗,上面镶嵌了红的绿的宝石,特别好看。结果这才多少年啊,那一家子现在怕是跟大西北死的灰儿都找不到了。”
陆向阳冲着白清霖挤了挤眼,意思是说那些东西的出处估计就跟这里呢。
白清霖愣了愣,随即趴在陆向阳耳边用气音说了特务俩字。
陆向阳领悟,跟蔡师傅胡天海地又唠了几句别的,然后把话题转到这上面。
“特务?别说特务了,间谍啥玩意的,这边多得很。以前小日本可没少跟这边造工事,那铁路还是他们整的呢,把咱们东北的好东西一车一车往码头运,都运他们自己个家了。咱们现在胜利了,可那群王八犊子不消停啊,你想想,这里可是出过好东西,又有工事,又有兵团,那群王八犊子不得八只眼睛的盯着?年年都能逮着,直接秘密抓捕,枪毙。啧啧,这都说不好,兴许你身边的邻居啊亲戚啊,就被弄成间谍啥的了,一群要钱不要命的狗玩意。”
蔡师傅说起这个,真的是咬牙切齿。
后来陆向阳打听之后告诉白清霖,蔡师傅家里远房亲戚,真的是特别远,都出了五服了,让海外势力腐坏成了间谍,导致他们这一溜姓蔡的都不敢冒头。蔡师傅也是这几年才好起来的,因为家里确实特别穷,没房没地,恨不得都快要饭去了。
他人也老实肯干,被蔡师傅的师傅看中了提拔上来开车的。开上了车这日子才好过一点儿,至少每顿能吃个七分饱,每个月还能吃几口干饭。单位还分了房子,虽然是个只有二十来平米的小屋,但起码是楼房,集中供暖。
这二十平米住着八口人,家里都转不开身,就这蔡师傅还挺知足。
到了镇上也没回村儿,因为母牛快生了。俩人笨手笨脚的安抚母牛,上好的玉米粒嫩棒子加灵泉水端嘴边儿上,就怕母牛撑不下来。
还好这头母牛整齐,生了只健健康康的小牛犊子,肚皮下面的奶袋子鼓鼓囊囊的,等小牛犊吃饱喝足了还能剩下不少。
陆向阳学着挤奶,母牛脾气也温柔,就算疼了也只是不耐烦的跺跺脚,没翻脸。
当天晚上,俩人就喝上了新鲜牛奶。牛奶煮沸了还放了糖,奶皮子油嘟嘟的厚实,那叫一个香。
这牛奶陆向阳还给瘦猴他家端去了一碗,瘦猴奶奶是受过大罪的,家里除了瘦猴也没有被人撑门立户,全靠那老太太一个人。
要不是有陆向阳时不时接济着点儿,老太太怕是都熬不过前几年的冬天。
“别看瘦猴现在落魄,他家以前可是个人物。那老太太以前跟大户人家当丫鬟的,识字不说还懂中医。后来这不是乱了吗?老太太丫鬟身份没收到牵连,但是老头子没能撑下来,养的几个孩子有的走散了,有的没了。就剩下瘦猴跟他妹妹。”
陆向阳说道这里,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也是听几个老人说的,瘦猴不是老太太亲孙子,是她当年伺候的小姐的儿子生的。不过这话不能拿出去说,否则瘦猴一家都得被抓。”
“识字还懂医术,那确实挺了不起的。”白清霖想起瘦猴曾经给过自己的首饰,也能看出来那老太太有点儿深藏不露的意思。
照顾完空间里的牲口,吃饱了饭洗漱完了,俩人躺炕上想起蔡师傅的那一番话。
“你说,沈书记会不会就是被腐坏了的啊?”白清霖就觉得这个沈书记是个炸弹,虽然现在没响,可早晚得炸。毕竟还有个徐江南虎视眈眈的呢,书里可写了,徐江南把沈书记弄进去了,影响特别大。但是书里没说因为什么事,但写了因为沈书记,整个村的大队部领导啥玩意的都被彻查,村里名声都烂了。
陆向阳翻了个身,伸手把白清霖盖的棉被往上抻了抻。小孩儿睡觉不太老实,总露出个肩膀头子来,这玩意冻一宿晃着筋,第二天胳膊都抬不起来。
“不好说,如果沈书记真是被腐坏的坏分子,那咱们村真的得不着好。不过我那边兄弟还没来信儿,且等着吧,别着急。”
这年头很多时候,重要的事压根不敢写在书信里,因为防间谍防特务特别严格,很多书信都会被抽查。指不定你写了的东西就让人看了去,连你家里养的公鸡几根尾巴毛都门清。
想要查什么事,只能找人传口信儿,电话都不敢打。
陆向阳这边是打听好了,人托人的过去问。等那边查清楚了还得人托人的把消息递回来。这效率慢的比蜗牛好不到哪里,要做的只能是耐心等待。
东北这地界只要一入了秋,老天爷就跟翻脸似的,咔嚓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还不到十月份呢,阴了三天,扑簌簌下了一地小雪。
村里大白菜还没收,地里的萝卜红薯刚起完。下了雪这又开始忙。
砍白菜,往镇上送白菜,家家户户囤白菜。地窖里除了白菜就是萝卜,几口大缸也都洗刷干净了,开始腌咸菜积酸菜了。
大白菜萝卜大葱送去镇上,换来了一包包咸盐和一些现金。村里人按照人头去换盐,拿回来的盐赶紧把自家种的白菜啥的都腌上。否则再放一放,白菜冻了那就没办法腌制了。
白清霖院子里自然随大流种了不少白菜大葱萝卜啥的,大伯娘亲自过来帮忙腌咸菜积酸菜,说老三家的预产期快到了,那肚子大的吓人。
“那不得去医院?”白清霖说。
大伯娘笑了笑,道:“谁家生个孩子还去医院啊,没病没灾的。”
白清霖愣了,“可是三婶儿肚子里揣了俩呢,那不去医院能行?”
“咱这儿生孩子没去医院的,说出去让人笑话。”大伯娘叹了口气,低下头劈白菜帮子。她曾经难产,差点儿死炕上,就那时候家里也没想过要去医院那种地方。总觉得医院虽然好,但老百姓最好别进去,进去了就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