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过去, 得益于此前采摘的飞仙境灵草，申屠南炼制出丹药后，殷仙寿他们开始纷纷飞仙正道。
    无极海上时不时就闹一次正道大动静, 这自然瞒不住人。
    四大家族每次都不死心派人来围堵, 当然每次都无功而返。柔儿进来的防御阵法越来越精进了, 四大家族估计也舍不得此时下死手，就等着最后仙门前一次大绝杀呢。
    据称四大家族的两个炼丹天才，如今也能炼制出仙品飞仙丹来了。
    但申屠南对此嗤之以鼻。
    “在我之下，再无圣级出世！”他冷冷地甩出此语，就继续去炼丹。
    那种神色, 都并非是出自什么不可一世的骄傲, 而只是陈述事实。只怕四大家族无非就是放个烟雾弹迷惑一下世人而已。
    很快，林诺就知道。申屠南的话没错，在他之下再无圣级丹师出世。
    只因为厉玉鸿竟然联络了过来。
    他用的厉萱儿那面通讯镜。看来, 厉家还是猜到了，把他们家掌上明珠的心勾走的人是谁。
    当时林诺正好护道柔儿大乘正道归来，尚在无极海。暴雨倾盆，她也没拿灵力遮挡, 当然满身满脸的水渍。
    厉玉鸿见此还微怔了怔，随后仔细打量了她身后一眼。
    林诺也不怕他看见, 特意将四周的环境转了转给他看。除了一座她都不认识的荒僻礁石小岛外, 就是汪洋大海。想辨别出她真正藏身所在，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厉玉鸿对此只是微微瞪了她一眼，随即便问。
    “答应我的交易, 你是否还想继续？”
    “你是说仙品飞仙丹吗？”林诺一笑。
    说实话, 厉玉鸿当时哪怕先给血，截住了那片雷火神石碎片, 她都不会这么为难。
    四神元童子之血，她根本就不需要。而将仙品飞仙丹给厉玉鸿四人，相当于给自己增加四个强大的敌手。
    这四人成长起来，是跟她有一战之力的。比四大家族那些老朽实则厉害得多！
    如今四大家族本来就已经很厉害了，再给对手递刀子。她不是失心疯，就是蠢透了。
    但青云仙尊托大长老又带过一次话来，那次天机他此后灵感来袭又占卜一次，还是要她答允那个提出要求之人的任何条件。
    想到那荒古神殿之中得到的五彩神石以及厉玉鸿他们那四片绿叶，还有那隐约的邪王的警告或者谶语。
    林诺静盯了厉玉鸿几眼，到底还是点点头。
    “行。我们约定一个时间，我把飞仙丹带过来给你。”
    “十日后，绿纹斋雅阁我等你。”
    “十日可不行。毕竟你们的丹药，我还没炼制！”林诺歪嘴戏谑一笑。
    之前她都打算毁约了来着。
    “一月如何？”
    “可以。不过绿纹斋那地方太雅致清静了，我不好潜入，还是青楼吧。”
    “天香阁？”
    “我到时随意选个小青楼，你来便是。”林诺笑，地点还是她来定比较好。省得四大家族又弄什么幺蛾子！
    “行！”厉玉鸿答应的很痛快。
    林诺这边回到冰洋岛，便拿出厉玉鸿那日给的戒指。
    一堆宝盒装好的灵草上边，躺着的小小锦盒还在那里。一直没记得去看来着！
    林诺打开锦盒，其内躺着一柄精致纸扇，展开扇面，一枝红梅横斜于波光楼宇之间，画笔细致流畅，很有些大师风范。其上题的字更是绝妙无双，所题还是那首青玉案元夕。印鉴上是曲梅公子四字！
    无疑就是厉玉鸿亲笔所写所绘。都传厉玉鸿书画双绝，倒也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这扇子的确十分精美大气。
    林诺看了两眼，不过一笑便收起来了。她并不是什么很浪漫的人，这一套对她来说不管用。
    接下来她将那些药草交给申屠南，让他只拿这里面的灵草炼制一炉丹药。
    她还是决定打个机锋！如果一炉丹药下来，刚好四枚丹药，并且都是仙品！
    那她就去把丹药给厉玉鸿，不做半点手脚。她也赌一赌天意如何！
    毕竟申屠南炼丹，一炉丹药基本是五枚，基本都是三枚仙品，一两枚一品和二品的。极少有就是爆丹了两枚，成了三枚一品。四枚几乎没见过！
    谁知道，半月后，申屠南从丹房出来，就抛过来几枚丹药。不多不少刚好四颗，且都是仙品。
    林诺：“……”她都沉默了。
    申屠南猜出来点什么，凉凉一笑。“是要给四公子的？”
    “你觉得我该不该给！”林诺问。
    申屠南翻了个白眼，摊摊手，转身进屋继续炼丹去了。那神色意思，天晓得。
    林诺思考了两天，到底什么手脚也没做。在归瑶城选了个红梅馆的新近起来生意热闹的青楼布置一番，约了厉玉鸿前来见面。
    既然天意如此，那她就赌个大的。不管会放出来怎样四个对手，到时候只管去打败就好。
    她倒要看看。她赌了这么大，老天会赏给她点什么。
    春夜细雨，早春的寒夜依旧阴冷。红梅馆东苑，梅花点点掩映在残雪之中，红艳艳的一片，甚为清新美艳。
    厉玉鸿踩着雨水，出现在积梅院时。二楼灯影橙黄，其内有琴声悠悠奏来。
    那曲子正是时下流行的小调，暗含思慕情怀，在这寒夜里响起，令人会不由自主想起从不曾将目光投注过来那心中痴恋之人，惹人神伤。
    厉玉鸿本以为是林诺请了人在弹曲，谁知，到了门前。
    屋中一阵暖流袭来，画面便水流一般转动。此前弹琴的红衣女子一转，成了青衣玉面的公子正自徐徐奏曲。
    却正是林诺。屋中也只有她一人！
    “怎么？你觉得我无情到，连这种缱绻多情的曲子也弹不出来？”
    林诺含笑望了过来。
    厉玉鸿在门口略站了站，掀起帘子进屋。他的确以为，林诺绝不会有这种软心肠。
    他一进门，林诺就住了琴，两人绕桌而坐，饮酒了两杯。
    林诺就一弹指，一个玉盒从她手中嗦地一声滑过桌面，到了他面前。
    厉玉鸿打开那玉盒，见到齐整的四颗飞仙丹。并且才揭开盖子，祥云环绕的小翅膀在仙丹两侧扇动，就要飞冲而出。
    林诺在对面看了一眼，就微掐下巴。
    “我想起来，仙品飞仙丹乃是仙丹选人，而并非人选仙丹。”
    “你们四公子作恶多端，也不知是否能被仙丹选中！”
    什么作恶多端…厉玉鸿自认，他们四人在修真界倒也有些仁德名声。
    他手掌一展，一颗仙丹绕屋转了一圈，稳当停留在他手心。瞬间攻破了林诺的诋毁之言！
    林诺在对面喝着小酒，对此只是随意地轻哼了一声，然后歪嘴满怀恶意地笑了笑。
    “我给的丹药，你们当真敢服用吗？”
    “就不怕我动过什么手脚！”
    厉玉鸿：“……”他还真有所疑虑。但林诺如此恶劣地望过来那眼神，却让他确定，她并没有动手脚。
    因为到此刻，他还能看出林诺眼底深处的挣扎和悔意。她看起来并不想做这场交易！
    那日在幽黑神殿之中，他给出雷火神石碎片时。他就从林诺眸中察觉出了什么。
    四神元童子之血，也许并非林诺真正所要之物。不知她有何法可替代。总之，他敏锐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林诺竟然还是送来了这丹药，并且还笑道。
    “作为交易，四神元童子之血呢！”
    “另外三位不在的话，怎么证明给的就是你们四人之血？”
    林诺朝后靠在迎枕上，双手抱胸，睥睨的神色问。
    “那自然是，我们当然都在！”
    莫温辞柔和的嗓音在夜雨之中响起，接着三人鱼贯而入。
    当即四人也不含糊，取匕首亮出手腕割血放入玉瓶之中，纷纷弹指到林诺手中。
    林诺眉头微挑看了四个玉瓶一眼，就随意收入囊中。
    “如此，那就告辞了！”
    她站起身，略收拾收拾衣裳，披上一袭青衣披风。事情一达成，片刻功夫不留，便无情地踱步至门前。
    掀起帘子，外面细雨转大，噼里啪啦打在门廊和瓦片之上。
    林诺当时偏脸，惯有的歪嘴一笑出现在脸颊。恶劣但又说不出的生动！
    “你们看起来有些失落，难不成期望我留下来陪你们饮酒夜话到天明？”
    莫温辞含笑邀请。“如此甚善！”不说玉鸿兄他们两个情意深深之人，就连莫温辞也觉得，在这种细雨春夜，与林诺如此玉俊翩翩，温其如玉之人，贪欢谋一醉，的确乃是人间美事。故而的确表现的有几分留恋。
    然而林诺却只是无情淡声一笑。“善什么善！我们终将只是对手，作为对手，就该合格地互相恨上。”
    随即掀起帘子，在风雨猛烈地带着早春的寒意唰唰席卷而来时，青衣身影踩着雨水，漫步如流星徐徐远去。
    只有一句话传来。
    “后会有期，来日在战场上见！”那声音含笑，丝滑动听至极。
    厉玉鸿他们四人站在门廊下，眼看着那就连披风卷动的弧度都优美至极的身影消失在暗夜，都忍不住微怔。
    最终还是莫温辞轻轻叹息了一声。
    “为何一定要如此非生即死，非友即敌。这仙道——！”他笑叹了一声，摇摇头。
    厉玉鸿知道，在仙道追寻之事上，至少温辞和屿白两人至始至终都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只不过这既然是四大家族呕心沥血苦苦布置五万年的家族之追求，他们也不能也无法去说一个不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