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星夜拜山,反将一军(8600)
无量山。
大理段氏对逍遥派重建之事,拿出了十万分的热情,甚至将四大护卫为首的段氏供奉,以及天龙寺众武僧都派到无量山中,日夜不停地大兴土木。
在这群高手的帮助下,短短二十天时间,原本因强者之战而濒临破碎的山谷福地便被修缮完整。
无量山主峰笔架峰上,更是建起一座气度恢弘的殿宇,内里布置极为精巧,光耀玉柱,鎏金铺地,满目尽是流光溢彩,瑰丽得难以形容。
如此殿宇,完全可以说是神仙居所。
除此这座主殿之外,还有传法殿、药师殿、执法殿三座分殿,以及众多为门人弟子所设的屋舍,俨然是一副巍巍大宗的气象。
徐行也亲自出手,显出真身,在山中披荆斩棘,开辟出四座方圆百丈的平地,当做演武场。
在见识过他这非人的身形和勇力后,大理段氏众人,对逍遥派的支持力度又上了一个级别。
如今,逍遥派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山,但已有百来号杂役弟子,以及二三十位从大理各地调来,颇有功底的教习。
段氏众人如此热情,自然也不只是为了报答徐行的恩情,也是看中了这位逍遥派新掌门的价值,想要趁此机会,投资一把。
而且,在无量山中,被丁春秋、鸠摩智这样的过江龙强势镇压的经历,对段正明这位正牌大理皇帝来说,也实在是太过屈辱。
他无比迫切地想要寻找一个信得过的绝顶高手,坐镇大理,震慑一切心怀不轨的武林人士,令无量山之事不再重演。
更何况,段誉这个段氏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在这个“新逍遥派”中,也身居传功护法之职。
严格说,帮逍遥派就是帮段氏自己。
对大理段氏的热情,徐行也是投桃报李,跟段正明有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承诺等他处理完“逍遥三老”的历史遗留问题后,便把将“新逍遥派”的掌门,让于段誉。
对这个决定,段正明颇为惊讶,徐行只是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
毕竟,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还能够待多久。
石镜虽然仍在缓缓修复,但到底修复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再次“横渡大千”也没有个定数。
所以,徐行干脆在开派之初,便将下一任掌门的人选指定。
段誉本就出身大理段氏,又是自在门弟子,若再执掌逍遥派,两方自然也会不遗余力地相助。
有他做掌门,无论是逍遥派如今的哪一个合作方,都是能够接受。
处理完这些杂事后,徐行也如约出关。
他将苏星河留在逍遥派负责继续跟段氏沟通,带上了铁手、段誉、鸠摩智这三大高手,便准备前往危城。
他本来的打算是轻装简从,直接突袭危城,斩杀大将军了事,却招到了铁手、鸠摩智的反对。
他们的意见很简单:
既然要立威,不妨把声势弄得大一些,人手可以不带多少,但是该有的排场,是一点不能少。
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两人甚至还从段氏借来了一架车辇,略加改造后,让徐行乘上去,再令鸠摩智剩下那些护法金刚来护法。
当初,鸠摩智虽然让那四十多名护法弟子回去吐蕃传信,可仍是有三十七人选择留下来,追随他这位大轮明王,更是想亲眼见识能令鸠摩智俯首称臣的徐行,究竟是何等样人。
鸠摩智和铁手的意思,就是把这些人也带上,再打出逍遥派的名头,大张旗鼓地前去危城拜山。
徐行对这些事本就是无可无不可,而且两人也的确说得在理,便就随他们去了。
于是,一架由三十七名密宗金刚护法,鸠摩智驾车,铁手、段誉随行的华贵车架,自无量山而出,直往大将军的大本营,危城而去。
危城位于西北边陲,毗邻西夏,自古便是百战之地,有“天下要冲,国家藩卫”之称。
故此,此城被冠以“危”字,这等偏远边塞要地,必须驻屯乡兵,派遣信任的将军主掌大局。
凌落石,便是当初的丞相蔡京亲自遴选的大员,但为策安全,天子仍是另遣心腹的高级将领“大道朝天”于一鞭,调度兵权,又有都监张判作为牵制,期望在制度上达到一种互相制约的平衡。
可这位大将军不但私下练有精兵,而且身兼绿林道上“朝天山庄”庄主、黑道上“天朝门”门主,以及江湖道上“大连盟”总盟主,向来在方圆五百里以内,都无人敢稍有拂逆。
于一鞭和张判想要明哲保身都已无比勉强,更无余力去制衡大将军,令其完全实现了在危城的一家独大。
自大将军下令,要集结军力,发兵无量山以来,“危城”便是城如其名,方圆百余里,进入到一种无比危险的备战状态中。
大将军虽然没有经过官方手续,调动手下的数万雄兵,却将一手操练出来的精锐私兵尽数调集,日日操练,厉兵秣马。
除去军方势力外,他还号召了江湖势力,有直属的“大连盟”五大分盟、“朝天门”,外围部属如“暴行旗”、“孤寒盟”、“万劫门”等势力的高手,于危城集结。
这些人原本都是天各一方,遍布天下各地,如今却为大将军的一声号令,尽数赶赴危城,一时间,整个中原武林都被他的大手笔所震撼。
就算是早就料定他会有所行动的蔡京,都没想到,这位大将军一出手,竟然会有这般大的声势。
众人猛然回想起来,为何凌落石会被称为“惊怖大将军”。
正是因为此人作战之时,气魄奇大、气势逼人,对敌时气焰高涨、气壮山河,敌人往往为他气概所折,或为其压力所逼,不战而败,战而惨死。
这种人,哪怕是狮子搏兔,也要出全力、下死手。
作为他的对手,徐行的资料也被摆上江湖各大势力首脑的案前,本只是在京师武林里小范围流传的“疯魔”之名,亦是随之流传天下。
这些首脑们这才明白,原来此战并非是所谓的狮子搏兔,而是一场势均力敌的龙争虎斗。
此人初出茅庐,便一掌拍死六分半堂四堂主雷恨,后入神侯府,身兼西席先生、护院总教头之职位,广传迥异于寻常武学的炼身法,另辟蹊径、自成一家。
光凭这一项,这位“疯魔”就已堪宗师之称。
再次出手,已是大理国内,斩“蔷薇将军”于春童,于无量山琅嬛福地,大破珍珑奇阵,夺取逍遥派传承,以一敌三,杀“星宿老仙”丁春秋,重伤“神手大劈棺”燕赵、“大轮明王”鸠摩智。
此界密宗大法广传,鸠摩智的名头亦是极为响亮,“密宗共主”这个字,本身就代表了一种几百年来绝无仅有的成就。
除此之外,“神手大劈棺”、“星宿老仙”亦是武林中的一方尊主,论修为、战力,皆不逊色于鸠摩智。
可是这三人联手,竟然被这小辈一击而破?!
对逍遥派稍有研究之人,则是更惊讶于另一件事:
此人连“珍珑大阵”都能破解?
更有小道消息称,当朝宰相傅宗书、国师詹别野,也是被这位“徐疯魔”深夜打上门去,连着“大开大合三神君”一并拍死。
所以他才会被诸葛神侯派到大理国,就是远离京师,避避风头。
提出这个猜想的武林中人,第二天便被六扇门好手找上门来,深刻领悟到了什么叫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你怎么敢在诸葛神侯这么高级的朝中重臣面前,公开说神侯府刺杀丞相呢?
简直是无法无天!
对六扇门这种致力于维护诸葛神侯清誉的行为,自然不会有人提出异议,小小波澜就此平息。
可很多人虽是不说,却将此事看在眼里,记在心头。
要知道,当初傅宗书、詹别野死后,诸葛神侯持枪打上太师府,硬生生令自蔡京以下的太师府众人都饮了一坛庆功酒之事,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不过,那时武林中人还不能断定,此事是否是诸葛正我所为。
毕竟神侯府高手虽众,能够轻取这两人的,除了神侯本人,怕也找不出第二个。
而这般出手,却又不符合神侯一惯的作风。
如今这“徐疯魔”的战绩一出,六扇门又是这个表现,那便基本可以断定,这事儿当真是此人所为。
毕竟,此人只是一言不合,就能当堂打死雷恨,再暴起杀个傅宗书、詹别野,也符合这种一怒则杀人的游侠性子。
有位德高望重,不愿透露姓名的丐帮副总帮主张三爸感慨道:
“现在看来,虽然姓没对上,名和字都没取错,踏法踏法,果然是要践踏国法。”
而丐帮总舵主听到这句话后,则是大笑一声,正色道:
“他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国法’的概念,说是无法才对。”
由此,徐行除了“三疯真人”、“疯魔”的绰号外,又多了个“徐无法”的诨号。
外界都在传,“四大名捕”不过是诸葛小推到台前吸引火力的靶子,“七大寇之首”沈虎禅也只是懒残大师障眼法。
那位“疯魔徐无法”才是自在门本代最出色的弟子。
在传闻中,他的真实身份,乃是自在门除元十三限之外的“老四大名捕”联手调教出来,专为惊怖大将军、叫天王、万人敌这类江湖上的绝世强人准备的杀手锏。
有了这个认知,这位徐疯魔和凌落石之间的争斗的脉络,便颇为清晰了。
——正是傅宗书、詹别野之死的延续。
本质上,这仍是诸葛正我和蔡京这两个老对头的互相角力。
这是否也意味着,这朝中两大派系的矛盾,似乎已真正发展到了要刀刀见血,生死搏杀的凶险地步?
思考着这波橘云诡的斗争形势,许多原本有意插足其中的江湖势力,都有些心有戚戚焉,准备暂且坐山观虎斗,看一看这究竟是全面战争,还是又一次互相放血割肉的残酷拉锯。
毕竟,以这两大派系的体量,就算底下人打得再热闹,拿人命做消耗,也足以消耗数年。
只要诸葛正我不动、蔡京不动,就难说是真正的生死之争。
寻常门派若是一不小心卷入其中,只怕顷刻间便会被碾压成粉。
有资格影响胜负的大门大户,则是早就已暗中下好了筹码,只等大战彻底打响,便能在其中攫取足够的利益。
就在这一片剑拔弩张中,身为大将军好友的“有影无踪”崔各田,正在危城之外的“老渠”,独自喝酒。
此人虽说是大将军的心腹,却并没有加入大连盟亦或是朝天门,而是跟“上大师”、“尚大师”两人一起,游离于大将军部署之外,并称为“三友”。
这亦是大将军制衡之术的一种体现。
他认为,这些人不加入比加入更好,不进入这个体系,反倒是能够保持独立,不至于跟他手下那群骄兵悍将打成一片,而是可以互相制约。
崔各田是个面容沧桑的中年人,支着拐杖,瘸了一条左腿,右腿也不大灵光。
可他却一向以轻功闻名,更是常常神出鬼没,当着大连盟众高手的面“失踪”。
这些人虽然知道,崔各田是有意炫耀手段,也不能不为之叹服。
而他每次“失踪”后再出现,都能将大将军想要的情报带回。
——这种手段,正是大将军看中他的主因。
崔各田还有一个本领,就是在最紧张、最无趣、最沉闷、也最不愉快的时候,仍能谈笑风生,令人更心旷神怡,意闲气宁些。
大将军自修行“屏风四扇门大法”以来,杀气太重、杀伐太多、杀戮太厉,便更需要崔各田这种人在身边,调和气氛。
不过,这位向来能逗人开心的崔先生,如今却是心事重重、满怀忧虑。
就连那张时常眉开眼笑的面容,都像是积满了厚厚风霜,坚硬得像一张粗制劣造的人皮面具。
因为这些天来,他见识到了许多以前不曾见识过的高手,对大将军手下的势力,也有了更深层的认知。
按理来说,如果崔各田只是崔各田,那这自然是一件好事。
可惜,他还有另一个名字、另一个身份。
他叫崔略商,代号“追命”。
他就是四大名捕之一的“追命”,乃是奉了师尊“诸葛神侯”之命,特来危城,卧底于惊怖大将军手下。
虽然近来,关于徐行这位“自在门秘密武器”的消息,传得是沸沸扬扬,可追命知道,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他更清楚,世叔诸葛先生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力与时间,再去调教一个什么杀手锏。
所以,很可能这位“徐无法”根本就没有传闻中那么强。
追命正是为此而深感忧虑,这些天来危城上下,进出管控得极为森严,大将军不允许有任何人擅自离开,就连他也被人贴身监控着……
追命正想着,就听到一个颇为腻歪,像是要从脂肪中硬生生挤出来油脂的嗓音,从门外响起。
“小崔,一个人喝闷酒,也不给姐姐说?”
那人咯咯笑着,迈动大象的两条巨腿,极其费劲地从酒肆大门口走进来。
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挤。
因为这人实在是太胖,就像是一只膨胀了无数倍的鸭子,这酒肆大门敞开,足以容纳三个追命并排进来,却还有些容她不下。追命一听到这个声音,眼前立时冒起金星,几乎要惨叫出来。
来者正是负责保护,亦或者说是监视追命的大连盟副盟主,“大笑姑婆”谢朝。
“大笑姑婆”向来对“崔各田”甚为体贴关怀,按道理来说,追命对她本不应该如此畏惧,可这其中有两点重要原因。
其一:
追命乃是前来卧底,最怕被人识破身份,而大将军向来是不择手段、诡计多端。
他害怕“大笑姑婆”如此逢迎,乃是别有用心,故此对其颇为戒备。
其二:
大笑姑婆实在是太丑了,不仅空前,而且绝后,甚至还绝了代!
她的头就像是老虎头印在烧饼上,凶悍逼人,头发天生卷曲如铁丝,并发出一种天生幽臭,却施厚粉胭脂,香味“獠”人,两种异味各自为政。
常人哪怕只闻一下,都要呕吐。
那肥胖至极的身材,更是不必多提。
“大笑姑婆”迈着好似地动山摇的步伐,来到追命身旁,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一排耀眼生的大金牙,笑嘻嘻地问道:
“小崔,你不会是在担心那个劳什子‘疯魔’吧?放心,到时候打起来,我一定护着你!”
大笑姑婆那两扇油腻的肥脸上,泛起一阵猪血色的红霞,声音更是柔情万种,嗲得令人发腻。
追命对她向来是能避则避,可如今却没有办法。
因为按大将军的交代,他们两人为一组,若是有一人没了踪影,另一人都得立即回报。
见大笑姑婆主动提起战事,追命心中也泛起警惕,他将酒杯放在桌上,长叹一声。
“一介自在门小辈,自然算不上什么,我担心的,乃是他身后那些人。”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店家已经用一种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的速度,为大笑姑婆上了五只烤鸡。
——每一个在“老渠”讨生活的人,都知道这位姑奶奶的脾气,若是没有眼力见,上菜慢了哪怕一丝一毫,下场也定然凄惨。
大笑姑婆扯下一只鸡腿,连肉带骨囫囵吞进肚里,用沾满油水的手抹了把肥脸,才嗤笑一声,道:
“什么自在门小辈,那人根本就不是出身自在门!”
“嗯?”
追命乍闻自在门三个字,心头一惊,面色却是如常,只是转过头来,故作惊讶道:
“若非自在门出身,此人如何能有这般武学造诣,又为何投身诸葛小麾下,副盟主何出此言?”
大笑姑婆又眯着眼笑起来,肥肉堆在一起,将她的眼睛挤成细细一线,她低下头,娇羞万状地道:
“小崔,若论对自在门的了解,在大将军麾下,应当无人能够胜过你,你又何必跟姐姐装糊涂呢?”
看着故态复萌,不胜娇羞的大笑姑婆,追命只觉心头冰凉一片。
他沉沉吐出去一口气,摩挲着酒杯,也轻快地笑起来:
“毕竟,自在门那四个老家伙,乃是大将军在江湖上最大的对头,我又是负责跑腿的探子,知道得多些,也算不负大将军所托。
不过,这件事,我倒还真不知道,副盟主若是肯为我解惑,自是感激不尽。”
若是以大笑姑婆一惯的作风,哪怕是追命痛斥她几句,都会喜不自胜地大叫起来,更何况是听见这般谦和有礼的说辞?
可她如今却是没有丝毫激烈反应,只是略带倦意、稍有疲惫地叹息一声。
见大笑姑婆这般模样,追命更乍悚还寒,一身功力难以自控地朝双脚聚去,已做好夺路而出的准备。
大笑姑婆刚要开口,就见酒肆窗外,显出一瘦长黑影。
即便不见其人真容,只看这条影子,就能察觉那股精悍迫人的凌厉锐气。
大将军麾下,有这般气质的,有且只有一人,那便是自十一岁起便跟他一起合创“大连盟”的爱将,“小寒神”萧剑僧。
看到这个身影,追命的心一下子便定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萧剑僧正是自家师尊的义子,也是跟他一样,潜入大将军麾下卧底。
“大笑姑婆”实力深不见底,追命自忖已是武林中的一流好手,可是面对这个痴肥怪人,却没有丝毫把握。
不过,若是再加继承了诸葛先生刀法的“小寒神”,追命便有十成把握,将这位副盟主彻底葬在此处,断去大将军一臂。
萧剑僧立于门外,肃声道:
“大将军有令,朝天山庄集结。”
大笑姑婆像是没有察觉到两人迫发出来,内外交击自己的凌厉杀气,反倒是转过头,将后背露给追命,大大咧咧地问道:
“大将军这是做什么,要提前开战了?我和小崔的事,可都还没说明白呢!”
萧剑僧的影子在窗上晃了一晃,已倏然远去,声音却像是仍留在原地,令两人清晰可闻。
“无量山里,送了帖子来。”
等三人来到朝天山庄,大将军已坐在主位,目光深沉,和他平日里的狂躁模样大不相同,苏公、杨奸等心腹已侍立于此。
刚刚前去通知追命、大笑姑婆的萧剑僧,也已回到此处,好整以暇地站立。
追命见他如此游刃有余,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些许。
同样列席的,除了这些一般意义上的“心腹”外,还有大将军麾下九将军里,还活着的七位将军,以及大连盟五大分盟盟主,“鸟弓兔狗”四大杀手。
除了这些大将军的直系部署,还有来自温家的温辣子、温吐克,“暴行旗”三位当家、“孤寒盟”盟主、“万劫门”掌门等一众外围高手。
甚至就连一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执掌兵马印玺的副上将军“大道朝天”于一鞭也立身于此。
只不过他距离众人颇远,面色亦是极为悲苦,就像是一条冤死的孤影幽魂。
追命一走进来,就感受到厅堂中那种含而不露、引而不发的深沉杀气。
他知道大事不好,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测:
难道所谓的一个月时间,只不过是大将军用来迷惑对方的疑兵之计,真正出兵的时间,正是今天?!
不过,很快追命就看见,大将军手上,正捏着一封信笺,极为用力。
见追命和大笑姑婆进来,大将军转过头,那颗油光锃亮秃头上,凸起几条青筋,显然是怒气已极。
他强自压抑怒火,一字一句地沉声道:
“逍遥派来信,今日前来拜山,要一睹我这位‘惊怖大将军’的真容。”
追命立马捕捉到其中的关键处,忍不住问道:
“送信的人呢?”
说到这里,暴行旗三位当家的脸都黑了一黑,“七大将军”也是面色一沉,最后还是朝天山庄庄主,“阴司”杨奸站出来,阴恻恻地冷声道:
“走了,我和三位当家、七大将军一起出手,都没留住。”
说完这句话,杨奸颇为憋屈地咽了口气,又补充道:
“连他的脸,我们都没看清楚。”
追命乃是轻功好手,也深知杨奸等人的实力,听到来人武功竟然高到这种程度,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杨奸说完,立即面朝大将军,双膝跪地,身子伏低在地,沉声道:
“属下等人办事不力,恳请大将军责罚!”
大将军听到这番话,只是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抬抬手,让杨奸站起。
谁都知道,他不说话,不是因为没有话说,而是因为怒气太甚,却不想在此时发泄出来。
随即,大将军扭过头,看向追命:
“崔先生,你的轻功一向是盟中最好的,还请上前一观此人留下的脚印。”
追命又是一惊。
他这才明白,对方竟然是直接将信送到了高手如云、守备森严的朝天山庄!
其实,追命自忖以自己的轻功,若是在荒郊野岭,有心算无心之下,遇上杨奸、三大当家、七大将军联手,也该能安然逃脱。
可若是在朝天山庄,那就另当别论了。
更何况,杨奸等人竟然连他的脸都没看清楚!
这样的武功,简直是匪夷所思。
更匪夷所思的是,这样一个高手,竟然只是为逍遥派送信!
大将军当然知道追命在想什么,胸膛起伏几下,才开口道:
“当时,我正和于老弟在军营中商量战事,未亲自坐镇朝天山庄,才让此贼得逞。”
追命点点头,也不敢在这时候触他的霉头,上前去,却见众人身前,有一个深深凹陷的脚印。
鞋底纹路纤毫毕现,显然用劲极沉,却只局限于足掌,甚至就连周遭地板,也没有丝毫裂纹。
仔细看去,那些凹陷下去的石料,分明已是彻底破碎成粉尘,又被某种大力所裹挟,在那一瞬间重新凝聚成形,陷进地板下的土层中。
这究竟是多大的力量?
追命这才知道,为何众人要让自己来看这个脚印,只因其中展现出来的武学精髓,大异于寻常轻功。
轻功身法又有个名字,叫做“提纵术”,百来斤的人体,怎么才能提纵得起来,要义就在一个“轻”字上。
这内力不是用于下肢,而是用于周身,让空气变成如水、甚至是如坚实地面一样的存在,人才可以显得足够的轻。
功力再高一层,到了追命这个地步,就要领会“顺势而为”的奥秘,认准风的流向,将内力与之相合,就能做到足尖一点,俶尔远去数丈。
可来者展现出来的身法,却完全不是这个路数,他根本就是用最纯粹的力量,将一切阻碍都给排开。
但是按道理来讲,这样的身法,应该造成极大声势,可此人施展出来,竟只将破坏局限于立足之地?
不过,追命不仅是轻功身法的大行家,还是追踪术的大宗师,他闭上眼,突然伸手,当空探拢一记,随即在鼻前抹过。
嗅觉将纷杂的气味尽数厘清,接着逐条分辨,很快便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那是一股熏香味。
追命睁开眼,转头望向大将军,肯定道:
“这是“香象渡河”的佛门绝顶身法,来者是密宗高手,至少身负九层以上‘龙象般若功’修为,才能有如此力道,不过……”
说到这里,追命露出苦笑,摇摇头:
“这样的控制力,实在不像是密宗手段。”
听到这番话,在场众人皆是面色各异。
按道理来说,那个所谓的“新逍遥派”本不该有这样的好手,难道是诸葛神侯隐藏的势力,又或者是丐帮……?
很多人都想到了,作为乔峰左膀右臂的两大密法高人,若是“疯圣”、“狂僧”亲至,做到这种程度,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分析完这个脚印,追命又注意到另一个信息,疑惑道:
“逍遥派?他敢打出这个旗号,就不怕西夏太妃和天山童姥打上门来?”
大将军冷笑一声:
“他都要打上我的门了,还怕那两个婆娘?!”
倏然,远方夜空中传来一声中气十足、滚滚荡荡,宛如千面战鼓一齐擂动的长啸。
那啸声至少在三里开外传来,但依然清晰可闻!
“承蒙大将军照顾,我逍遥派特备薄礼,还望拨冗一见!”
那嗓音虽是雄浑,却颇为清朗,显然发声者年纪不算大,至多不过二十来岁!
追命一下就听出来,这是自己二师兄,“铁手”铁游夏的声音。
大将军面色骤变,一下子站起来,目视朝天山庄之外,目光一下子变得无比深沉!
灯光投射到那具高大而威武的身躯上,朝洒落下来一大片漆黑阴影,竟是几乎将堂中众人都给尽数笼罩。
忽地一阵劲风袭来,将厅堂大门冲开。
朝天山庄立于山巅,便于大将军居高临下,俯瞰整座危城,如今大门一开,以众人目力,自然能清晰看见远来人马。
此际已近深夜,夜凉寒重,月盘澄澈如冰轮,月光清凉如水,铺成一条仿佛自广寒琼宫垂落人间的大道。
月光长道尽头,可见一架由四匹高头大马拉动,珠帘绣幕,撑一柄青碧罗伞,形制轻巧,全然不似人间之物的华美车辇。
车下侍立了三十来个身穿青甲白袍、脚踩铁靴的昂藏大汉,这些人周身气势沉凝,目光凛然有神,手持各类法器、法杖。
观其形貌与穿戴,简直就是道观宝殿中供奉的灵官神将,要以正法降服世间妖邪。
这些“灵官”们还高举一面旗帜,青纱蓝纹的旗幡招展,依稀可见上书“逍遥”二字。
执鞭御者,乃是一名身披大红袍的中年喇嘛,在他身后,还安然坐了两名意态闲散、身穿素白道袍的青年。
车厢中,有人抬起头,隔着遥远的距离,与凌落石对视一眼。
所有人这才意识到一个事实:
逍遥派,竟然真的打上门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