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苏菲苦修士
时值清晨,初冬的太阳挂在天边,将温暖的阳光照射在郁郁葱葱的农田上。
农田中,许许多多戴着头巾的穆斯林农夫正在辛勤地劳作,牵引着耕牛和耕马翻耕泥土,为日后的播种做好充足准备。
这里是阿尔及尔东方的一个柏柏尔村落,位于地中海南岸的北非大陆,土地肥沃,气候较为温和,是非常不错的农耕地区。
阿尔及尔城到迦太基城的距离并不算远,两座大城市之间还分布着包括贝贾亚,塞提夫,君士坦丁娜,安纳巴等中型城市,历来是北非的人口密集区,生活着几十万的柏柏尔和阿拉伯穆斯林。
之前的一百年里,这一片人口密集区在名义上属于特莱姆森的扎亚尼德王朝,但一直是马林王朝和哈夫斯王朝两大强权的争夺焦点,混战不休。
扎亚尼德王朝是北非三大柏柏尔王朝中实力最差的一个,要么给马林王朝当封臣,要么为哈夫斯王朝交税赋,好不容易寻准机会独立了,向哈夫斯王朝发动进攻,却又被打得落流水,丢盔卸甲而逃。
其他两大王朝虽说在15世纪不约而同地走向衰落,但至少都有过繁荣盛世,哈夫斯王朝击败了法兰西国王路易九世的十字军,马林王朝也一度攻入伊比利亚,和卡斯蒂利亚战得有来有回。
然而,扎亚尼德王朝一直都非常差劲,不仅在军事力量和政治体制上极为落后,在宗教和文化上也和两大强权相差甚远。
不过,这些已经毫无意义,属于北非柏柏尔人的时代快要结束了,东边的哈夫斯王朝早已灭亡多年,中部的扎亚尼德王朝也丢城失地,在面对阿尔贝的大举进攻时毫无抵抗能力,一直撤退到首都特莱姆森城苟延残喘。
至于实力最强的马林王朝,经历了十数年的内战后,中央权威荡然无存,马林家族的旁支瓦塔斯家族正在图谋统一,但依旧面临着很大的困难。
村子旁的土路上,两个中年人骑着柏布马缓缓走着,其中一人穿着传统的逊尼派教袍,另一人则披甲带刀。
很显然,这是一个逊尼派毛拉和他的护卫。
毛拉名叫赛义德,摩洛哥人,祖籍大西洋沿岸的安法城,是当地有名的伊斯兰学者。
然而,自从葡萄牙人占据安法并将其更名为卡萨布兰卡后,赛义德便失去了家乡,带着几名随从在北非流浪,讲经传道,号召穆斯林们团结起来,抗击基督徒的入侵。
这些年来,他曾去过不少穆斯林君主的宫廷,也曾应许多大商人之邀为他们讲经,但始终没有多少人响应他的吉哈德号召,这使他一度心灰意冷。
后来,赛义德终于顿悟,他终于发现,无论是贵族还是商户都是最势利的一种人,在没有实际利益的情况下,根本不会为了安拉的事业无私奉献。
于是,他开始把目光投向底层人民,离开了宏伟的宫廷和奢华的宅院,走进了广大的农村,向普通农民宣讲自己的吉哈德号召和复仇理论,鼓励他们拿起刀剑,为安拉而战。
最初,他的确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取得了一些成果,但那些没有受过训练的农民战斗力很差,装备几乎没有,最终还是倒在了军队的屠刀下。
赛义德是个百折不挠的人,没有被接二连三的失败磨平棱角,继续为了自己的志向奔走呼号。
赛义德环顾着大片的农田和远方的牧场,眉头一皱,神情有些萧瑟。
“毛拉,出什么事了,有敌人吗?”
高大健壮的护卫立马警觉起来,粗壮的右手已经按在了佩刀上。
赛义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田地和牲畜群。
“发现了吗?”
“发现什么?”
护卫一愣,有些莫名其妙。
“比我们上次来时,耕马的数量急剧减少,耕牛代替了它们的位置。”
赛义德看向农田中的耕牛。
“而且,农民手里几乎没有铁质农具,全是木质和石质。”
赛义德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草场。
远处,山羊和绵羊在山脚下正在啃食青草和灌木,几个牧童聚在一起追逐打闹,牧羊犬趴在一边。
“那两种羊我都我见过,波尔山羊和美利奴绵羊,前一个产肉量极高,后一个产毛量极高,都是不错的经济牲畜。”
赛义德抿住嘴唇。
“那不挺好的吗?”
护卫憨憨地笑起来。
“好什么,大家都开始养羊了,不养骆驼,不养马,我们以后靠什么打仗,骑山羊吗?”
赛义德悠悠一叹。
“我之前见过东边来的商人,他们说,东帝国治下的不少牧民已经放弃训养战马和骆驼了,全部改养山羊,绵羊,奶牛这种经济类牲畜。”
“每逢收获季,沿海城市的商会就来到牧区,从牧民们手中高价收购羊毛和皮革,再在城里将这些原材料加工成衣服挂毯和毛毡,以更高的价格卖给牧民。”
“你还记得我们上次遇上的那个迦太基商人吗?靠收羊毛挣得盆满钵满,听说最近还在收羊骨,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关键是,牧民们的生活还真比之前好,没人对此表示不满,那些改信基督教的背叛者将他们的皇帝视为神使,传播爱与幸福。”
赛义德轻蔑地哼出了声。
“皇帝的大军打到哪里,哪里的商人就泛滥成灾,他最喜欢干的,就是把一块本来可以自给自足,拥有独立生产能力的地方变成单一产业基地,从而通过经济手段软化当地百姓的抵抗意志。”
“长年累月下去,我们的后人恐怕连怎么骑马打仗都要忘记了。”
“没事,我会骑马打仗,我会保护您的!”
护卫笑了起来。
“我们这一路走来,农田完好无损,但村里的工匠却在威逼利诱下迁进城市,牧场完好无损,但上面的骆驼和马匹却被买走,换成了绵羊和山羊。”
赛义德咬牙切齿。
“最可恨的是,他们竟然把边远地区的矿洞全部弄塌了,通往矿洞的道路和桥梁也是能毁就毁,还专门在附近的山上放火,把植物都烧干净,雨季一来,一场泥石流,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铁器,没有马匹和骆驼,没有工匠,连粮食都依赖商人的供应,没有任何长久作战能力。”
赛义德十分难受,满肚子的怨气无从发泄,化作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西境边疆区的阿贝尔就是个莽夫,这些手段肯定不是他想出来的。”
“东帝国的皇帝真是个魔鬼。”
赛义德感叹道。
“您是说告死者伊萨克?”
护卫想了想。
“有人说他就是安拉派下来的使者,是因为我们犯下了太多罪孽,安拉不再慈悲,这才让他来惩戒我们。”
“一派胡言!这就是那些软弱可欺的凯鲁万派叛教者故意传出来的!”
赛义德愤怒地吼着。
“那些凯鲁万派的学者拿着希腊人的钱,整天就会传播这些悲观理论,目的就是为希腊皇帝的统治造势!”
“你看看凯鲁万圣城都成什么样子了!百姓们悲观厌世,上层学者却荣华富贵,早就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赛义德见护卫毫无反应,知道跟他说这些并无作用,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一边。
“进村吧,纵使困难再大,我们也不能放弃。”
马蹄不轻不慢地敲击着地面,几个孩子认出了赛义德,犹豫了一下,还是围了过来。
赛义德微笑着向孩子们打招呼,拍了拍一个大孩子的肩膀。
“阿麦尔,今天不去放牧啊?”
“现在都放羊了,不用那么多人。”
阿麦尔似乎在嚼着什么东西,含混不清地回答道。
“像你们这样的村子还有多少?大家都不怎么养马养骆驼了吗?”
赛义德沉默一会儿,开口问道。
“沿海村子比较多,皇帝的商人用高价买马买骆驼,再把羊卖给我们。”
阿麦尔说道。
“这些羊都很好!产崽多,产肉多,羊毛的价格也高,大家都抢着买呢。”
“您不是一直在各个村子里辗转吗?您自己没看见?”
赛义德点点头,无言以对。
“在吃什么呢?”
赛义德勉强笑笑,转换话题。
“喏,这个。”
阿麦尔从口袋中掏出几颗白色干果。
“皇帝的使者从我们村经过时送给我们的,据说是产自西非的柯拉果,上面还裹了一层薄薄的粉。”
“我们叫它“罗马”,好吃。”
赛义德顿时怒火中烧,一把将阿麦尔递过来的罗马打翻在地,抓住他的手。
“你的两个哥哥都是被基督徒杀死的,你怎么还心安理得地吃着基督徒的东西!”
阿麦尔挣脱开来,退后几步,瞪着赛义德。
“我母亲说,我的两个哥哥都是被你蛊惑,这才在战场上送了命,还让我永远不要跟你说一句话!”
“为什么他们都死了,你却还活着!”
阿麦尔大吼一声,带着孩子们跑远了。
赛义德脸色苍白,拦住正欲拔刀的护卫。
“走吧,这些都是孩子,我们直接去找村里的长老。”
赛义德和护卫走进村庄,不少农妇提着装满肉食和蔬菜的篮子,排成一条长队。
“毛拉,这是在干什么?”
护卫疑惑地问。
“等着用刀,希腊人把大部分铁器都高价买走了,一个村只留下寥寥几把,大家分着用。”
赛义德低声说道。
农妇们看见赛义德,顿时不再闲聊,沉默地看着他,轻轻行礼。
赛义德微笑着向他们还礼,加快了步伐。
“毛拉,这些村子的变化简直太快,我们前几次来这里时,他们还是非常欢迎的。”
护卫愤愤不平地说。
赛义德沉默不语,径直来到长老的宅院。
宅院中似乎正在召开一场会议,赛义德听到了不少熟悉的声音。
长老的仆人守在门口,看见赛义德,连忙跑进去传信。
不一会儿,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仆人走了出来,将赛义德请了进去。
全场静默中,赛义德走进议事厅,环顾四周,熟悉而友善的面孔比前几次少了很多。
他们都参加了赛义德组织起来的几场圣战,没有一人活着回来,要么死在了战场,要么被抓进了种植园。
当骁勇者和不屈者死伤殆尽,留下来的都是一些软弱之人。
赛义德鼓起勇气,看向长老。
“扎亚尼德王朝的几位背叛者已经向希腊皇帝投降了,将在不久后接受希腊人的册封。”
“在此之后,西境边疆区将分为两个部分,沿海地区划归边区政府直辖,内陆和山脉将被分给一个个向皇帝效忠的埃米尔。”
“也就是说,包括这座村子在内的一大批伊斯兰村庄都将直接遭到希腊人的压迫,他们还从欧洲引来了不少意大利人,法兰西人和西班牙人,还给他们起了个新名字,拉丁语罗马人。”
赛义德见长老毫无反应,硬着头皮说下去。
“我知道,近些年来,这片地方人口锐减,空闲土地很多,那些被所谓《宅地法》吸引过来的穷苦农民暂时没有介入你们的生活。”
“但是,日后的移民一定会越来越多,希腊皇帝也会越来越无所顾忌。”
“我们必须早日反抗,将入侵者赶出我们的家园。”
赛义德凝视着长老沧桑的脸颊。
“这里是我们的地方,我们可以通过持续不断的袭扰和暴乱让希腊人得不偿失,从而退出属于穆斯林的土地。”
“希腊皇帝制造了那么多的罪孽,杀害了那么多的虔诚信徒,我们应该反抗。”
“怎么反抗?”
一个中年男人开口质问。
“就连贵族们都不愿反抗了,我们只是农民,拿什么来反抗?就靠你空口胡说?”
赛义德强压怒火,看向男人。“我已经和大山里的几个部落舍赫做好了协商,他们愿意挑起安拉的大旗。”
“他们手里有一些兵器,有不少马匹和骆驼,如果有了我们的协助,一定可以给希腊人造成不小的麻烦!”
“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
长老看着赛义德,缓缓开口。
“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后,我们绝不会继续相信大山里的那群野蛮人,他们借着吉哈德圣战的名义到处抢掠,完全没把我们当成兄弟。”
“长老,我可以保证,上次的事情完全就是一个——”
“不必说了,我们世代务农,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长老伸出手,打断了赛义德的话。
“当年,这群人就是被我们的祖先赶到山上去的,这几百年来时不时下山劫掠,他们本性难改,此事绝无可能。”
赛义德听完,苦笑连连。
“毛拉,你前几次来村里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给予你最大限度的欢迎,不少年轻人都跟着你参加了义军,我也不遗余力地支持你,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婿都交给了你。”
长老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哀伤。
“然而,你并没有让他们衣锦还乡,并没有保下我们的土地,他们都死在了战场,回不了家。”
“我们不是没有反抗,但每一次的反抗换来的都不是荣耀与和平,而是死亡和伤痛。”
“皇帝拥有全世界最挣钱的几条航线,拥有全欧洲最强盛的军事力量,他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来逐渐消耗我们的实力,我们打到最后,什么也剩不下来。”
长老叹息一声。
“我还有最后一个孩子,绝不会再让他走上战场。”
“我们是农民,不是战士,不想再打了。”
赛义德环顾四周,见所有人都频频点头,眼里的光辉黯淡下去。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呢?服从希腊人的统治,甘愿被奴隶贩子扔进种植园?”
“不,皇帝已经颁布法令了,将会和我们签署保护协议,只要我们向他缴纳税赋,提供兵员,他将保护我们不受外人侵犯。”
长老拿出一份文件。
“从此之后,西境边疆区的穆斯林不必改信,我们可以过自己的生活,可以向麦加朝拜,可以在法律允许的情况下去清真寺祈祷。”
“皇帝还说,从此之后,禁止帝国民间对清真寺的故意亵渎,采取不干涉政策,我们做好自己该干的事,他也不会肆意插手我们的生活。”
“怎么?一个二等公民的地位就把你们收服了?缴纳双倍税赋,还得提供兵员,这叫不干涉你们的正常生活?”
赛义德讥讽道。
“毛拉,你应该知道,哪怕在扎亚尼德家族的统治下,我们这里也一直征战不休,各个埃米尔大肆征税,强征壮丁,我们活得非常艰苦。”
“依照先知的训诫,穆斯林君主不该对自己的兄弟征收这样的税赋,不该把他们强行拉上战场,但他们显然早就忘了这些。”
赛义德闻言,一时语塞。
“难道在希腊皇帝的统治下,你们就能过上好日子?”
长老笑了笑。
“毛拉,皇帝对基督徒的税收一直很低,哪怕我们缴纳双倍,同样比之前低。”
“而且,在皇帝的管理下,这里将不再有战争,我们这些农民也能好过一点。”
“皇帝善待农民,我们并非战士,并非部族,不会给他带来多大麻烦,我们把铁器交了,把马匹和骆驼卖了,他也能放心地给予我们应有的自治权。”
赛义德哈哈大笑,满面悲凉。
“你们可曾想过,这些东西都是因为什么?”
“他们会给你们自由,给你们带来和平的生活,保障你们最基本的生存权。”
“但是,这并不是由于他们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他们变成了好人,只是因为我们曾经来过,曾经反抗过!”
“如果大家都不反抗了,迟早有一天,希腊人会变本加厉。”
“你们可以继续这样下去,继续当你们的顺民,但是,当他们再度伸出屠刀时,你们将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沦为待宰的羔羊!”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继续反抗?继续让更多的孩子去送死?直到最后,一个村庄只剩下我们这些老弱妇孺?”
长老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胡须都在颤抖。
“皇帝的军队那么强大,这些年来,奥斯曼人,马穆鲁克人,哈夫斯人……那么多比我们强大百倍的势力都输了,我们怎么打得赢!”
“或许真如那些苏菲派穆里德所说,我们犯下了罪过,需要赎罪。”
长老重重叹气。
赛义德痛苦地闭上眼睛,连连摇头。
二十年来,穆斯林世界连续遭到一波接一波的重大打击,在面对基督徒的大围剿时屡次战败,处处落于下风。
在这种情况下,地中海沿岸的穆斯林世界中弥漫着一股浓厚的悲观主义情绪,大大小小的苏菲教团涌现出来,号召穆斯林通过苦修靠近安拉,为自己赎罪。
其中,最先向帝国效忠的凯鲁万派已经彻底放弃了世俗地位,转化为一个神秘主义色彩极为浓厚的苏菲教团,号召信徒们成为苦修士,不问世俗,不准结婚,潜修禁欲。
苏菲教团分为很多种,有些信奉逊尼派,有些信奉什叶派,在具体修炼方法上也各有不同。
而现在,经过改组的凯鲁万教团完全遵循了最早期的苏菲派纲领,还夹杂了大量的悲观厌世情怀。
“怎么,你们也想服从凯鲁万那些人的号召,每家每户都将一个男丁送去当苦修士?为自己赎罪?”
赛义德问道。
“是的,皇帝在凯鲁万城为苦修士们修建了道场,我们这些穆斯林社群缴纳的税赋中,有一部分将会被提供给凯鲁万教团的苦修士。”
长老说道。
“皇帝已经乘船到阿尔及尔了,这些条令都是最近发下来的。”
“是吗,速度还真快。”
赛义德随口说道。
“还有什么条令是我不知道的?”
“还有一条,皇帝禁止未经登记的伊斯兰学者在民间活动,传播反叛思想。”
长老一字一顿地说。
“如果有人包庇这些学者,一旦发现,一律贬为奴隶。”
赛义德两眼一缩,正欲张口,一把木矛已经顶上了他的后背。
在他身后,强壮的护卫被三个男人使劲拽住,并取走了他的弯刀。
“毛拉,皇帝不会杀你,你将被西境军团的骑兵队送到凯鲁万圣城的苦修会,在那里追寻安拉的指引。”
长老说道。
赛义德看看众人,又看看长老,眼里尽是颓然。
“实在没想到,那么深的仇恨,你们说忘就忘。”
赛义德喃喃低语。
“毛拉,我们只想活着。”
长老别过头。
“我记得您从前说过,在穆斯林遇到生命威胁时,可以做任何事来保护自己,连肮脏的猪肉都可以吃。”
“现在,我们一样遇上了生命威胁,只能向皇帝妥协。”
“皇帝有钱,有兵,有舰队,他们的武器装备已经碾压了扎亚尼德家族那些忙于内斗的软弱士兵,我们没办法抵抗。”
“我们是农民,靠土地生活,没办法躲进山里。”
赛义德苦笑着摇摇头,凝望着长老。
“长老,希腊皇帝只是个手段厉害的普通人罢了,他在世时或许无人能挡,横压一代,但他终会老去,他的后继者不可能有这样的才华。”
“如果他死了,他所建立的庞大帝国必将分崩离析,到那时,我希望你们不要再像今天一样软弱可欺。”
“毛拉,皇帝还年轻,我们都看不到那一天。”
长老叹了口气。
“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
“说吧。”
赛义德抬起头,冲长老笑笑。
长老深吸一口气,凝视着赛义德的眼睛。
“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复仇是种奢侈品,我们负担不起。”
……
地中海南岸,阿尔及尔城。
以撒站在窗边,透过窗户,静静看着远处的繁忙港口。
港口中,东罗马帝国西地中海舰队的所有主力战舰在此停泊,密密麻麻的军舰上,双头鹰的旗帜猎猎飘扬。
码头附近的军营里,在一周前乘船抵达阿尔及尔城的五千大军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一队队士兵高唱着战歌走向码头,旌旗猎猎,衣甲鲜明。
门开了,阿贝尔弯下腰,挤进书房。
“陛下,西境边疆区已经基本平定,扎亚尼德家族的小崽子们实在太差劲了,向外来强权弯腰低头简直成了习惯。”
阿贝尔呵呵一笑。
“当然,我们依然没有占据整个扎亚尼德核心区,特莱姆森,奥兰,穆阿斯凯尔等大城市依旧在柏柏尔人手里,并未向我们效忠。”
“那些大城市人口稠密,且背靠马林王朝,并不算好打,我准备耗费五年时间先将从阿尔及尔到贝贾亚城的直辖区稳固下来,然后再图谋西进。”
以撒轻轻点头,举起酒杯,为二人倒上醇香的葡萄酒。
“不必着急,我们在西边的进展已经很迅速了,一次吃得太饱,反而不利于消化。”
“至于西境边疆区,就依照我给你制定的方法分成两部分,内陆地区全部交给服从我们的埃米尔,我们只占领沿海大城市。”
“我还会在这几年陆续将沿海大城要塞化,堡垒化,以防柏柏尔人的反扑。”
阿贝尔接过葡萄酒,一饮而尽。
“陛下,您真的准备给那些萨拉森人如此大的自治权吗?”
“是的,沿海地区的萨拉森人主要从事农耕,比起游牧部落,这些人可是天生的顺民,我也不求同化他们,不给我们添麻烦就行。”
以撒沉吟道。
“这里人口太多了,我没办法将阿非利加地区的制度延伸到这里,只能慢慢来。”
“收走他们的铁器,收走他们的马匹,毁掉他们的自主生产能力,软化他们的抵抗心理,用经济手段完成掌控。”
“再往后,我还会在这里引进一些经济作物,彻底将其变为我们的经济殖民地。”
“最关键的是萨拉森学者,你绝不能让这些人在民间随意活动。”
以撒告诫道。
“是,我明白。”
阿贝尔重重点头。
“流民引进也要加快,如果我们可以在这里拥有十分之一的基督徒作为基本盘,我们的统治就基本稳定了,他们想反叛也没什么办法。”
以撒说着,将玻璃杯放回桌面。
“我即将远征直布罗陀,会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修筑起一道无与伦比的要塞,到时候,军队,舰队,工人和补给都会从阿尔及尔运输,你得做好保障。”
“放心吧,陛下,我的军需官阿兰最适合干这种事,我会要他配合您。”
阿贝尔呵呵笑着。
以撒拍了拍他的肩,推开门,接过侍卫递上来的紫色披风。
1468年末,东罗马帝国的六十余艘舰船和五千余名士兵在北非沿岸的阿尔及尔港完成集合,向西驶去,目标直布罗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