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下山
    “白骨骷髅遍地的【幽冥墓】，江伥水鬼纵横的【死心涡】，还有连接九州暗幽两界的【碧落崖】，这三处便是闻堰江域的真正凶险，同样也是阴鬼僵尸群聚扎堆之处。”
    李珑手旁，放着一只酒瓮，芬芳的香气四溢，闻起来甚是鲜甜醇厚。
    翠裙丫鬟给三人倒满酒浆，退立一旁。
    查小刀仔细听着，心中思忖了一会儿，有些犹疑：“听你这意思，那【碧落崖】是有座两界门？可两界门不应该是九州通向山海界的门户吗？那鬼地方要是有这玩意儿，朝廷会像如今这般对富春集不管不顾？”
    “非也，非也。”
    李珑一口气将杯中酒饮尽，这【坍雪寒梅】是春江楼里的大师傅用隆冬时节的三江水使淋梅法酿制而成的双套酒，度数不高，可回味却深。只见他摇了摇手指，饱含深意地说：“【碧落崖】上的不过是一处裂隙，远远称不上【两界门】。那裂隙，鬼物阴属进出无虞，常人却靠近不得，久而久之，那【碧落崖】便成了一处夹于九州、暗幽两界之中的人间鬼蜮。
    “暗幽界是什么？黄泉地府？忘川鬼门？
    见秦淮追问，李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含糊其辞道：“天上星垣映照九界，这暗幽界正是其一，从根子上来说，它与山海界、九州界并没什么区别。”
    没等查小刀顺着话头多问两句，李珑右手往上一抬，举起酒杯：“为兄方才说了这么多，实在是口干舌燥，喝口酒缓缓再说”
    顿了顿后，他又道：“地宫凶险，陷落骨潮尸海必死，鬼蜮诡谲，万一迷路失踪难救，依我看，查兄弟不如在曲江涡心处置宴。如此一来，船上的人怎么也能帮衬些许。”
    查小刀没有言语，他心里倒是想去山巅处看看。只是他知道现在自己几斤几两，确实没什么应对突变的手段，索性也就默认了李珑的提议。
    “这【死心涡】若是有何特殊隐秘，禁忌规矩，还望集主细细道来。”
    秦淮同样举杯，应了一句。
    李珑也许是真的不在意他那打拼半辈子才攒下的基业富春集了，也许是别有图谋，总之他此时就像一位古道热肠、仗义疏财的豪客那般，将诸多情报一一告知。
    “江伥水鬼，多无有神智，我且问二位，若想顺利置宴，首先该做什么？”
    “安抚群鬼。”
    “不错，但话又说回来了，江伥水鬼之类残留神智不多，该如何安抚？”
    李珑又道：“二位兄弟，或许会想到用武力杀得它们胆寒，可为兄在这里说句交心的话，没用。”
    阴气聚散，伥兵显形，李珑拍了拍身旁有些躁动、眼中红芒频繁闪烁的六尺鬼兵：“你们也见到我这由江伥炼化来的【伥兵】了，令行禁止，悍不畏死，但若是一意以武力逼迫那些尚未超度、怨气极大的江伥水鬼，后果嘛.”
    若是旁人，自然听得云里雾里，可阎浮行走是什么人，秦淮和查小刀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集主的意思是，用外物祀奉，使个怀柔手段安抚群鬼？”
    查小刀挑了挑眉，表情有些古怪：“李兄这鬼市里这么多【伥兵】，不会都是这么捉来炼制的吧？”
    秦、查二人一唱一和，没两句就将李珑的用意给咂摸了出来。
    “哼哼，二位兄弟信不过我，完全可以直说，你真正想问的是，那些江伥水鬼，是不是我故意作怪害死的吧？”
    秦淮眼中划过一丝精芒，没再说话。
    李珑伸出小指沾了沾茶水，在酒桌上画了一道急弯和几圈虚环。
    “曲江弯急，河底又有不少顽礁怪石，滔滔江水在此处流速相差悬殊，故多生漩涡，害得性命无数。”
    “在下不过一介商贾，若真有能翻江倒海的伟力，怎会窝在此处干这些勾当？”
    李珑叹了口气，挥手遣散守卫在旁的【伥兵】。
    秦淮瞅着半点信息反馈都没探查出来的惊鸿一瞥，心中对李珑这番鬼话那是完全不信。
    查小刀咕嘟咕嘟喝干净樽中残酒，盯着李珑说：“李兄说了这么多，想必早有准备。别卖关子了，快把东西拿出来瞧瞧。”
    他又瞥了一眼秦淮：“当然了，我钱包不鼓，李兄若是漫天要价，那我兄弟二人只得强走一遭【死心涡】。到时那些江伥水鬼被扫了个干净，李兄无鬼可炼，可别找我等的麻烦。”
    秦淮也适时接话，打着配合：“集主，我们都是粗人，除了打打杀杀什么都不会，若你真有别的心思谋划，不妨直说。要是事到最后你我双方因一些小事闹翻，那可就白费今日如此多的口舌了呐~”
    “两位兄弟哪里话，那安抚鬼物的外物其实并不算珍贵，只是扬州地界流通得少，所以市面上难以见到。”
    李珑从衣袖里抽出一捆线香，递给查小刀。
    【灶王爷线香】：星命为天厨星或天灶星的制香师傅手搓而成，饱蕴灶王爷神力。
    备注：使用者只需升炉点香，便可齐聚阴阳，静抚万物。
    “此物不贵，我也只赚一成利，千两纹银，权当与二位交个朋友。”
    “确实不贵，那就有劳集主了。”
    秦淮点点头，从腰间取出一个钱袋，示意查小刀将线香小心收起。
    “二位兄弟下了严陵山后一路向西，便能看见一处破败凋敝的码头，再往西，就是曲江中央的【死心涡】。”
    李珑随手接过钱袋，看也不看，就丢到身后的小桌上。
    ——
    “老秦，就这么将娃娃们交给他们，能行吗？”
    查小刀瞅着眼前歪瓜裂枣的闲汉泼皮，总是不放心就这么将孩子们交出去。
    “放心吧，上面有人看着。”
    秦淮昂了昂下巴，示意查小刀往天上看。
    查小刀顺着看过去，恰好瞥见了短暂显露身形的飞天夜叉。
    “那是？”
    “我的召唤物，护送他们回家足够了。”
    “怪不得你这么淡定，合着是早有后手啊。”
    站在巨大龟壳旁的查小刀目送他们东去下山，直到身影完全看不见后，才扒拉了下闭目养神的秦淮：“走吧？”
    “走。”
    五人一虎沿路而行，走了没多久，就看到前面不远出现了一个简陋至极的码头鱼市。
    几条经过不知道多次缝缝补补的破旧小舢板，杂乱无章地停靠在这里。
    宿卫都头看着那几间连草屋都不算的窝棚，跟着秦淮二人停下了脚步。
    “是没有田地，专职打鱼的百姓。看样子是因为钱塘水元紊乱，渔获不多，所以聚在一起抱团取暖。”
    虽然最近钱塘大涝，谁都知道水中危险，但这些渔民全部的家当都在船上，即使再危险也不可能抛家舍业。只能在这里抱团取暖，油盐酱醋茶互通有无，勉强熬过一日又一日。
    此时，船上炊烟袅袅，显然各家都在船上做饭吃饭。
    闻着鱼汤的香气，在富春集里啃了整日干粮的白虎宿卫腹中顿时传出阵阵雷鸣之声。
    “刀子，别找了，我架火，你做饭，咱们先在这儿歇息半日再说。”
    秦淮拍了拍还在腰间【鲜笼】里翻找面点速食的查小刀，抱着一捆半湿不干的枝条就往码头走。
    “三位兄弟莫急，我手快，保准不出两刻，就能让你们吃上热乎的饭食。”
    就在查小刀宽慰【白虎宿卫】之时，一声惊慌失措的嘶喊，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鬼，水鬼！”
    却是有一名少女在岸边杀鱼的时候，血腥味不小心引来了游荡在茫茫江雾中的水鬼，正被阴冷刺骨的青黑手掌痛苦地掐住脚脖子拉入水中。
    “闺女，别怕！婆娘，用力！”
    满脸风霜的老汉和妇人听见叫喊，立刻冲出乌蓬，用力架住自家闺女的腰腹肩膀，可这样并不能让她挣脱水鬼的黑手。
    随着少女身子越来越往下沉，原本菜黄的脸色渐渐变得死灰，似乎那水鬼的阴气过重，已经侵入了体内。
    旁边一个稚气未脱、十二三岁大小的少年，同样急得团团转。
    另外那几条小船上的白水郎纷纷闻声看来，瞧见虚实后忙提起船上竹篙向那水鬼捅来，却全都如穿泡影般落在了虚处，半点效果也无。
    这时，舢板微微一晃，一条金红璀璨的小臂穿透江面，攥住了那只青黑鬼手。
    心急如焚的夫妻两个立时便听到有声音在耳边响起：“抓紧船沿，莫翻了！”
    六神无主的他们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神秘武人，心里顿时安定了不少。
    他们是没有星力存身的升斗小民，无法自保，可眼前此人却瞧着像是星力修为极高的强横武者，肯定能将闺女救回来！
    秦淮发劲一捏，那水鬼已化为实体的青黑手掌就被生生捏爆。没等它借助无形之体逃遁，就被紧随其后的金红铁拳砸得魂飞魄散。
    很快，那脚腕被烙出一个青黑手印的少女，就惊魂未定的被捞回船上，额头鬓角虚汗不止。
    瞅着魂飞魄散的水鬼就像是从没有来过一样，被秦淮两下解决，这渔民一家噗通一声齐齐跪在秦淮脚下，拼命磕头。
    “高人啊！请高人留下名号，我杨家上下来世必当牛做马，结草以报。若高人不嫌弃，我家小女”
    “不必如此，卖我条鱼即可。”
    秦淮摇摇头，指指挂在舱内的两尾鲜鱼，惊鸿一瞥向着那状态明显异常的少女探去。
    姓名：杨小妹
    状态：阴气入体（折损寿数）
    “都是些不值钱的鱼虾，恩人若是吃得不够，老汉这就去再捕几网。”
    “莫空耗力气，用这肉与生姜炖煮，能补你闺女精气寿数。”
    秦淮摆摆手，扔下一块【巨炎猪】的肋间好肉后，便跳离了这艘摇摇晃晃、快要散架的小舢板。
    那对夫妻看清猪肉模样后，自是又一阵千恩万谢。
    秦淮提着鲜鱼河虾回到驻扎之地，瞥了眼已经挖好的行军灶，和正想法子点燃湿枝的查小刀，开口道。
    “我来吧，你先去收拾鱼虾。”
    “得嘞，那姑娘没事？”
    查小刀站起身来，用湿毛巾擦拭着双手。
    “无甚大碍，不过这【死心涡】的凶险，估计会比我们事先想的还要再危险几分。”
    秦淮掏出一张黄符，捏碎后，便操控着【木中火】点燃那堆湿枝。
    “虽说有连绵阴雨遮蔽烈阳，但毕竟是青天白日的时辰，那水鬼不惧浓密人气，还敢肆意害人.”
    “刀子，你这桌鬼宴，不好做啊。”
    查小刀把处理干净的鱼虾码在砧板上，嘴里嘀咕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难做也得做呐。”
    冷油浸润铁锅，吊炉下火苗渐旺。
    查小刀将鱼虾控干水分，粘一层面粉，放入预热得恰到好处好的煎锅中，没多久就用滚油将其煎至两面金黄。
    随手拿过一小碗早先备好，用醋、生抽、酱油、面酱、料酒、盐、赤白等调料搅拌均匀的熬汁。
    瞅着锅内已将八角椒炸出香味的菜籽油，查小刀立马下入葱姜蒜爆香，刺啦一声脆响，锅里冒起白烟，香味透了出来。
    再放入煎好的鱼，【木中火】热力渐旺，再倒入小碗中的熬汁，稍微一烹，香味更加复合。
    “你这是铁锅炖？”
    拿鲜肉正喂着山君的秦淮瞧见刀子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禁有些好奇今晚上的菜式。
    查小刀手上不停，从【鲜笼】里取出一桶净水。
    “津海特色，贴饽饽熬小鱼，也算是大锅菜。”
    “以前我小的时候，我爹就喜欢做这道菜，等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那叫一个香得嘞~”
    查小刀将清水加入锅中，没过鱼虾后，就没再管，转而拿过一个瓷盆，将其中的玉米面和面粉拌匀，加水，揉成面团。
    过了一会儿，眼瞅着铁锅中的汤汁已熬煮浓稠，查小刀拿过刷子，在铁锅又刷了一圈冷油。
    啪啪啪~
    查小刀将醒发好的面团揪成小份，拍成手掌大小的饼，贴在锅沿四周。
    “开饭！”
    查小刀颇为享受的吐出一口烟卷，有些臭屁的对着几人道：“条件有限，将就吃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