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棠一语不发。
    怪不得铁伐烈说乾国气数已尽，大厦将倾，人人思变，就连他都主动脱离宇文茂，想要创建一番事业。
    照这么看，北乾已到末路，随时都可能分崩离析。
    慕容海棠轻声道：“蛮地打出的旗号，是要为族人报仇，要李大人偿命。”
    “我听说，圣上听闻此事的第一反应，就是大骂李大人不知天高地厚，给他闯祸，还要下旨让李大人自绝，来满足蛮族的要求。”
    陈棠摇了摇头，
    小皇帝太幼稚了，献祭李衍，割让一州，不但无法满足蛮族的野心，还会让蛮族认为，乾国外强中干，徒有其表。
    陈棠突然问道：“玄天教什么反应？”
    长孙鸣道：“玄天教始终都没表态，出奇的安静。”
    慕容海棠突然说道：“我听爷爷说，玄天教可能已经与蛮地做了交易，割地求和或许是玄天教的意思，小皇帝只是听命行事。”
    慕容海棠的爷爷，就是大乾第一战神，慕容道业，也是长孙鸣的师尊。
    “这是为何？”
    李叔虎问道：“这对玄天教有什么好处？”
    陈棠道：“玄天教和蛮地早有联系，当初那蛮族天才少年入京摆擂，就已显露出端倪，为的就是打压师兄的威望。”
    “入蛮地传教，可能就是好处之一。当然，或许玄天教也有其他的考虑，这就不得而知了。”
    山中客和剑宗都曾提过此事，对玄天教而言，谁当皇帝不重要，传教才是第一要义。
    李叔虎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
    如果没有大乾的支援，仅凭凉州一地，根本挡不住蛮地的狂狮大军！
    更何况，这次蛮族还派了两位宗师强者过来。
    而凉州城，一个宗师都没有！
    “满朝文武竟没一个站出来的吗？”
    李叔虎心中着急担忧，就没顾及慕容海棠，忍不住问道：“慕容大将军是大乾第一战神，又是化境大宗师，他怎么说？”
    慕容海棠微微垂首，道：“有前朝余孽在燕州死灰复燃，据说武帝之子还活着，爷爷在处理这件事，抽不开身。”
    话虽如此，慕容海棠说的却有点心虚。
    燕州确实有前朝余孽的迹象，但其实用不上一个化境大宗师出面。
    准确来说，乾国各州都有人啸聚山林，匪患四起，可都不成气候，不足为虑。
    长孙鸣沉默不语。
    慕容道业是他师尊，而他又是长孙氏族的嫡系，知道的内情更多一些。
    据长孙家这边掌握的信息来看，燕州那边的前朝余孽，或许本就与师尊有关。
    师尊很可能在养寇自重，图谋甚大。
    长孙家的人早已达成共识，乾国大势已去，乱世将临。
    他们虽没有逐鹿神州的野心，却想在这乱世中保住家族命脉，自然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长孙鸣沉吟道：“后来，主和一派中甚至有人说，主张与蛮族开战的人是居心叵测，是逆贼一党，想要让大乾和蛮地两败俱伤，好浑水摸鱼，坐收渔翁之利。”
    “这种诛心之话一说，谁还敢站出来。”
    陈棠道：“黑狗站出来了，对吗。”
    长孙鸣点点头，道：“我是后来听父亲说的，朝堂上下，万马齐喑，只有黑狗站了出来。”
    “他想必是对小皇帝，对群臣失望至极，突然指着满朝文武大声斥责，痛骂小皇帝是独夫民贼，置凉州百姓于不顾，懦弱无胆，昏庸无能，愧对先帝……”
    李叔虎听得浑身一震，肃然起敬。
    没想到，朝堂之上，皇族之中，还有这样气魄的好汉！
    朝堂上痛骂天子，换做是他，也未必有这个胆量。
    陈棠默然不语，只是笑了笑。
    他仿佛能想象得出，元青默当时的心境。
    他没有再跟小皇帝，跟满朝文武讲什么道理，陈述利害关系。
    这两年，他已经讲了太多。
    他不想再讲道理了，实在太累。
    他只想骂人。
    忍了两年，终于爆发出来。
    长孙鸣道：“小皇帝本就心狠手辣，又被黑狗当众骂了个狗血喷头，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黑狗打入大牢，要在秋后问斩，施以凌迟之刑，以儆效尤，震慑天下。”
    陈棠沉吟不语。
    现在差不多初春，距离秋后，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
    时间倒是足够。
    “除了欺君、大不敬之罪，还给黑狗按上谋反之类子虚乌有的罪名。”
    “麒麟司就此解散，有些人被牵连，有些人流落江湖，也有些人为了自保，与黑狗划清界限，还有人出来指认黑狗谋反，呵呵……”
    长孙鸣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几分嘲弄。
    陈棠回想起，元青山当年建立麒麟司时的意气风发。
    三两年时间，麒麟司便已不复存在。
    长孙鸣道：“这种情况下，任何人站出来给黑狗求情，都会被打入大牢，受株连之罪。”
    “后来，小皇帝下旨，要派出使团，让各国前来朝拜，彰显大乾威仪气度，共度中秋。青沐长公主得到消息，便给我送来一件信物，托我来乌孙国请冯老前辈出山。”
    “她说，只有冯老前辈，有机会救下黑狗性命。”
    陈棠点点头，道：“这是没错。”
    胖老头最擅长偷人。
    而且，曾入京偷过两次人，算是熟门熟路了。
    长孙鸣苦笑道：“可没想到，我刚入乌孙王城，便得知乌孙内乱，大昆弥、冯老前辈都被擒住，囚禁在天牢里。”
    “无奈之下，我只能四处打探消息，想办法将冯老前辈救出来。今天，我刚刚拿到王宫中的地形图，联系上一些大昆弥的旧部，准备今晚动手。”
    慕容海棠道：“陈大哥，你劝劝他，如今全城警戒，王宫中更是戒备森严，现在去王宫，实在太危险了。”
    陈棠笑了笑，道：“慕容姑娘放心吧，今晚我陪他去。”
    慕容海棠：“？？？”
    前面让我放心，后面那一句什么意思？
    你陪他去，我就能放心了？
    慕容海棠皱眉道：“我担心，这可能是个陷阱。”
    “海棠，你别忘了，陈棠可是南夏剑阁的三榜之首，还刀斩地榜之首！”
    长孙鸣笑道：“有他在，今晚之行，肯定能成。”
    “可据我所知，乌孙王宫中甚至有先天高手，那位秦相就是其中一个。”、
    慕容海棠仍是放心不下。
    “管他呢，咱们又不是去打架，而是去救人。”
    长孙鸣道：“到时候见机行事，若见局势不对，就先逃命，回来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