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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他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与江然的结局。
    他是带着必走的信念来到的望江。
    他承认自己卑劣,他在最初,就是外人口中那个冷漠自负的野心家——他被骂得不冤枉,所以他也从不曾为自己做过辩解。
    只是最终在命运的不可抗力之下,他与江然成为了真正的共同体,爱情的萌芽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顽强地生根发芽,长成了无可逆转的祸根。
    他不愿意承认在信息素之外的情动,更不愿意承认在悄无声息之中偷偷滋长的、难以抑制的占有欲。
    然而事实是他与江然之间的确如对方所言,从一开始就不该奢求什么清白。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覆水难收的泛滥灾难。
    或许沈臣豫说的是对的。
    只是他席秉渊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对江然的喜欢已经胜过了肤浅的alpha对伴侣的占有欲与征服欲,他感到自己难得高尚大义,他不希望在感情不对等的情况下用信息素来束缚对方,虽然让那个骄傲的江少爷成为自己的所有物什么的,听起来很不错。
    他们之间这种不可抗力的相互吸引同时存在着偶然性与必然性,是他的病症的偶然蔓延,江然只是一个无辜被波及的受害者,被莫名其妙地套上了这一层本与他无关的枷锁,成为一个alpha的附属品、所有物——他认为自己不该因一己私欲而束缚住对方骄傲与自由的权利。
    但同样的,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并不单纯是一己私欲就可以束缚住的,反而他与江然如今走到这个地步,是阴差阳错和两情相悦的必然。
    背离了他的计划。
    也背离了江然的初衷。
    他在纠结与迟疑中向自己、也向江然妥协,他带他回了家,去见了他的父亲,为对方戴上了那一枚重要的戒指——许诺余生,交付未来。
    而他在清醒之后,却又意识到自己或许给不了对方光明的未来。
    他开始质疑命运。
    席秉渊在此之前没有抱怨过命运为何不公,给予了他这样的身世。如果他是一个普通的、家庭美满的alpha,他们的婚姻大概率能走得顺风顺水,再现实点,只要不存在他那罕见的信息素病症,他和江然就未必会走到这个难以收场的结局。
    或许这就是命运么?
    但席秉渊是不信命的人,他信的更多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埋怨为何产生问题,他喜欢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也总能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思忖之余,席秉渊的目光转而飘向自己桌上那封远渡重洋的、来自德国的手写信。
    这封书信是他曾经出国读研做交流时的师兄寄来的,盛情邀请他去往自己现任的公司担任要职,那是一家如今在业界、在国际上都享有盛名、发展势如破竹的企业。
    对方在一个月前给他发了邮件,在没有得到确切回应后又多次发了邮件,甚至情真意切地从德国寄来了手写信。
    说不动摇肯定是假的。
    换做以前,他一定不加犹豫地要考虑出去,但是如今,他却犹豫了。
    席秉渊的指尖规律地敲击着办公座椅的扶手,在一片安静的办公室里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目光无焦点地落在某处,晕染开一片晦暗不明的色泽。
    所以说,在遇到江然以后,他变得不像他自己。
    而这种变化毫无疑问就是感情变质的证明——他的确爱江然。
    若是沈臣豫知道了他此刻的犹豫,一定会先嗤笑一声,调侃他说苍天开眼六月飞雪,怎么他野心家席秉渊也有一天会为了一个人而起了磨磨唧唧的留恋之心。“这可不想你啊。”他那恶友一定会阴阳怪气地调侃他。
    他不否认,自己的确是因为江然而犹豫了。
    的确,摆在眼前的不可否认是一份很好的机遇,但这同时也意味着他与江然的分离。
    江然是望江的继承人,江总无疑对他寄予厚望,即使方式错误了,但是他对江然的期望和重视,是不可否认的。江然绝对不会随着他去往德国,而他的身份和成长环境又注定了他是如浮萍一般漂泊无定的人,哪里合适便在哪里扎根。
    他若有意,从此定居德国也说不准,而江然绝对不会是一个随波逐流的贤内助,江然是望江集团的继承人,他有自己骄傲的事业和未来。
    正如他的身份赋予的天性那样,他是一个不受拘束的、自由的beta。
    席秉渊抵着座椅扶手的指尖顿了顿。
    他自然也没有忘记自己与江然之间横亘的那一纸荒唐的合约——如果他与江然离婚,他们需要为望江留下一个alpha继承人。
    不可能。
    即使是在江然与他生理上的确适配且有几率生育的情况下,他们最终也不会如这一纸合约所愿。
    首先,他自己并没有传承情结,不论是江然还是祈知木或者是其他任何人,在此问题上对于他而言都没有区别,他没有一定要个孩子的执念。
    其次,问题的关键自然落在江然身上。依照他对江然的了解,对方的骄傲其实深深掩藏在那一身瘦削的硬骨之下,他能为自己妥协牺牲到这个地步已经是难能可贵,生育对他而言,是一件在生理和心里上都打击太大的事情。
    江然自己愿不愿意放在一旁另说,首先他就不希望江然为他生下这个孩子,毕竟对于beta的身体而言,这是一种巨大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