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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真假汉奸(6)
    西河风雨录 作者:煤都抚顺

    第七十一章,真假汉奸(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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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米不梁在李家窑弄了个灰头土脸,大败而归,他的对手麻洪却在靠山却大获全胜,足足抓了四十多个抗属,这一局麻洪是赢定了。麻洪把抓来的人全部关在郭家大院,准备慢慢的拷问,赵奎指示他不弄到足够的油水绝不罢休。麻洪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有准备在仕途上有多大出息,所以有机会就拼命捞钱。和米不良比,他的奸猾之处就在于,自己贪婪不假,但是绝不会把敲诈来的钱全部揣兜。麻洪捞来的钱不但孝敬赵奎,手下弟兄也能分到一杯羹,所以在治安队活得比较自在,上下都通吃。让他高兴的是,这一次抓获的人员中,有几户地主,还有富裕的中农,油水是不会少的。只是他到现在也弄不明白,这些吃穿不愁的农户,为什么要让家里人冒着杀头的风险去抗日。在麻洪看来,穷棒子抗日也就抗了,反正他们的命不值钱,这么多吃穿不愁的人抗日是不是吃饱了饭撑的?鬼子打不打中国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谁当政他们不是照样缴税?

    这些被抓的人,分布在靠山周围的几个村子里,他们不像李家窑的抗属那么幸运,在治安队去抓人的时候,村子里的穷人们没有形成合力上前拦阻,所以麻洪的抓捕进行得顺利。要是这些村子像李家窑人那么团结,麻洪的阴谋也不会得逞。

    抗属被抓,关在靠山的消息很快传到谭洁耳朵里,谭洁不能不感到问题严重。他们在李家窑幸运的逼退米不梁,是因为依排长的皇协军不出力,更主要的是借助了李家窑民众的团结,曲营长的皇协军不愿意惹恼李家窑的民众。当初动员富户抗日,运河支队可是费了很大的劲,功夫没有白费,就因为富户的带动,靠山周围村子里不少人跟着运河支队走了,如今他们遇难,撒手不管,原来的工作白做不说,也会丧失人心,以后再去这些村子做工作,不知要费多少口舌,谭洁认为不能让百姓们失望,不能在政治上失分,运河支队经过两次大败,已经没有多少本钱了。

    谭洁让田亮通知许放后,就把队伍拉出了李家窑,很快在半路上和许放的部队汇合了,能够战斗的兵力达到四十多人,除了伤员,这是运河支队的全部力量了。谭洁把田亮派出去侦查后,就带着部队在靠山一带隐藏起来,决定得到准确的消息后再确定行动方案。

    运河支队的战斗力处于历史最下风,谭洁居然要打仗,这让许放对谭洁的果敢感到吃惊,觉得谭洁自从那天晚上和他谈话后,变了一个人,开始从大处着眼考虑问题,做事不但大胆,而且心细了,失败让她改变了自己,看来战争真是最好的老师。许放知道,在敌人如此强大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决定是需要勇气的。部队一旦暴露了行踪,很可能遭到小野的围攻,那样一来,运河支队将面临再次的生死考验,因此这样的决定不是容易做出的。

    到了夕阳显出圆圆的轮廓,庄稼地里变得凉爽的时候,田亮回来了,但是他带来的消息是令人沮丧的,麻洪的手下有五、六十号人,几乎是治安队的全部家当。更要命的是,在离他们两里地左右,有皇协军一个营在驻守,带兵的营长是焦长礼,这是个比较能打仗的部队。本来谭洁就觉得治安队的力量不算弱,这样一对比,显然更不成比例了。

    “打不打?”许放望着谭洁说,眼里的犹豫是明显的。

    “打!”谭洁语气坚定的说,“不过,我们不能硬拼,得想办法把郭家大院的敌人调出来,因为我们的目的是救人。”

    “你有了办法?”许放问,眼里重新燃烧了希望。

    “引蛇出洞。”谭洁口气坚定的说,“我带几个人去吸引敌人,田亮带部分人去吸引焦长礼的部队,剩下的主力部队由你带领,用最快的速度把人救出来。不过你记住,千万不要恋战,能不能打赢这一仗,关键在于速度,所以你们一定要打得狠、 准。”

    许放想了想,认为这是目前所能做的,唯一的方法,但是他不能不担心,焦长礼不上当怎么办?如果他的部队回援,救人几乎就是空话,他把这个担心说了出来。

    “如果是那样,部队就撤出来,以后再找机会,我们不能把这点家当拼光。”谭洁毫不犹豫的说,然后就下令出发了,时间就是胜利,松树岭的教训太残酷了。

    郭家大院里,麻洪正在审问被捕的抗属。那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的老人就吊在房梁上,脸上、身上是斑斑血迹。

    “老东西,你有钱帮助八路,没钱交税,这不是成心和皇军作对?告诉你,今天不把钱拿出来,活着进来,死了出去,听见没有?”麻洪恶狠狠地说,肮脏的手托起了那张衰老的脸。

    “没钱。”老人费力的吐出两个字,眼里射出厌恶的目光。

    “妈的,你是不是愣装骨头硬?我告诉你,这是最轻的刑罚,把你弄到镇子里,让你尝尝日本人的刑具,那才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可别犯糊涂。”麻洪威胁说。

    “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老人有气无力地说,只是目光里没有一毫屈服的意思。

    麻洪怔怔的看着对方,有点没则了,打也打过了,吓也吓过了,对方就是不怕,还能有什么办法?他又不能把人杀了。当初选中这个老人第一个被审,不只是因为他是村里最有钱的,主要的是看中他的身体单薄。按照麻洪的猜想,这样的身体两鞭子下去,对方肯定会告饶,哪知道,这个看起来脆弱的老人,骨头简直比钢铁还硬,一点缝都不欠。麻洪气哼哼的坐了下来,手下递过来一支烟,他就猛地吸了起来。心里在想,第一关就进行不下去,后面的怎么办?最后麻洪想了想,还是决定在他身上打开缺口,所以烟没抽完又站了起来。“老东西,你家有钱花,有地种,为什么还和皇军做对?日本人来了,也没耽误你吃喝,你是不是没病找病?”

    老人听见这话终于抬起头来,眼里射出轻蔑的目光,声音嘶哑的说:“这个道理你不会懂的,因为你妈生你的时候就生错了,你不配做个中国人,白披了一张人皮。”

    麻洪被骂得一怔,只是并不生气,对他来说,自从当上汉奸,挨骂是家常便饭,脸皮早已练得比城墙还要厚了。“我是白披了一张人皮,你他妈的是正人君子,爱国人士,那又怎么样?八路军能给你钱花?能给你女人?你不还得从自己兜里掏腰包去孝敬他们?你在这遭罪没有人管,是不是犯傻?你死了,就算给你立个碑,上面写着抗日烈士,你能享受到?我看你才是个天字号的大笨蛋。”

    “哼,老天爷瞎了眼,怎么造出你这种说人话,不拉人屎的东西。你连祖宗都不要,国家也不要,将来有一天你死的时候,比我惨一百倍,埋在地下都会被野狗扒出来。”

    “你妈的……”麻洪骂人的话刚说出一半,见手下匆匆的跑来,就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问他,“什么事?”

    “村外放哨的弟兄说,发现了八路。”

    “什么?”麻洪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别看他对抗属凶恶的像条狼,可是真要和八路军做战就会尿裤子,所以一听说八路来了,脸色就变了。“在哪?多少人?”

    “七八个,还有两个女的,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们没有发现你们?”麻洪疑惑了。

    “好像没有,他们像是路过。”

    麻洪脑子里转圈了,“七八个人,还有两个女人,是路过?那两个女人是谁?难道是……”麻洪感到心跳,心想如果其中有那个女政委,这可是到了嘴边的肥肉,抓到了女政委,到了小野那里就是奇功一件。治安队打仗虽然不行,可是对方人少,多去人,对付七八个八路,胜算还是蛮大的,就怕对方是诱敌之策,暗中有埋伏。不对啊,那个地方光秃秃的,有埋伏也能看见,或许……麻洪好一会没有出声,脑子里在翻江倒海。“你看清楚了,他们就七八个人?”

    “不会错。”对方回答。

    麻洪禁不住诱惑了,决定出兵,如果抓住这些土八路,尤其是谭洁,那会轰动整个西河,小野一定会有重赏。

    麻洪在院子留下了少部分人,带着大部分人马来到村外,悄悄的往山上爬去。望远镜里,在夕阳的映射下,谭洁的身影十分醒目,那被玫瑰红沐浴的脸,像是盛开的芍药花,分外的迷人,麻洪几乎惊呆了。站在她身边的秋菊同样亭亭玉立,秋水般的眼眸像是闪烁的珍珠,光润晶莹,熠熠生辉,像是一朵盛开的杜鹃。麻洪的心跳在加速,心说毫无疑问,这两个人肯定就是谭洁和秋菊了,她们是运河支队的两朵奇葩。麻洪听说过他们的名字,没有见到过本人,只是没有想到,令他们头疼的女八路,竟然像仙女一般的美丽。

    就在这时谭洁他们启动了,缓缓的向山岗上走去,似乎没有发现麻洪率领的治安队。麻洪此时此刻哪里还管什么埋伏,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抓住谭洁。

    谭洁当然看见麻洪他们了,见追来的治安队不少,目的已经达到,就引着麻洪和他的手下,一步步的远离了靠山,向着山里走去。

    许放在谭洁他们走后,和田亮兵分两处,带着他的分队,悄悄的往村子靠近,当他选择好了位子就暂时不动了,不敢靠得太近。治安队在房上,村口都有岗哨,再说了,他必须等着谭洁他们走远,给他腾出一定的时间。

    在等待的过程中,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因为夕阳的渐渐隐退,躲在草棵子里的昆虫开始活跃起来,他们兴奋得在庄稼地里,草棵子里飞了出来,专往人们的脖子里钻,弄得许放和战士们痒痒不止,他们又不敢发出声音,只有等着昆虫落到身上,才能对它们进行还击。这种瘙痒是很折磨人的,可是他们必须忍耐。

    许放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哨兵,仿佛身上木然了,对昆虫的攻击毫无知觉。其实许放脑子里一刻钟也没有停止运动,他一直在想,如果发起进攻,首先要解决房上的哨兵和机关枪手。许放就把几个枪法好的战士叫到跟前,让他们进行准备,然后又吩咐机关枪手,当他们向村子里冲击的时候,把枪口对准大门。许放估计,治安队的这些虾兵蟹将,听见枪响会向外冲,到那时,尽量的给予多多消灭,以免他们有能力进行反扑。

    时间差不多了,远处隐隐的枪声也消失了,许放估计,此刻的谭洁他们至少走出了五、六里地,不能再等了,因为谁也不敢说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他的手狠狠地向下一挥,身边的枪声响了,哨兵像木桩似的,首先栽倒在房上,顺着四十五度的斜角滚了下来。正在打盹的机关枪手像是受到了刺激,惊慌的抬起头来,目光对准了村口,本能的伸出手去扣动扳机。可是在夕阳的余光里,不知从哪里飞来了几颗子弹,他的头就软软的耷拉下来,身子趴在了机枪上。

    郭家大院里的治安军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听见枪声不约而同的跑了出来,惊慌的四处张望,像是受惊的兔子。当他们跑出门口,一眼看见了死在地下的哨兵,听见了跑步的声音,却不知道这些声音来自何处,要干什么,就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只会欺负老百姓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打仗,当然也就不会去占领有利地形,像是等待屠宰的羔羊。当他们看见了直奔而来的身影,才意识到了危险,纷纷的端起了枪。但是已经晚了,因为他们面对的是一群猛虎,是带着复仇情绪的运河支队战士,暴雨似的子弹在他们身上开花了,门口立刻倒下了一片尸体。到了这时候他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死的就退回院子里,想把大门关上。但是生存的权利已经不再掌握在他们手里,机关枪的子弹像是长着眼睛,准确无误的落在他们的身上,前去关门的治安队员没有一个生还的。支队的战士们对这些专门欺负老百姓的治安队队员尤其痛恨,所以下手绝不留情,子弹瞄准的都是致命之处,当许放他们冲进院子里,活着的治安队员就没有几个了。

    当郭家大院响起枪声,焦长礼正在山上观景,枪声至多离他有两三里地,他像是没有听见似的,继续带着他的卫兵伫立在半山腰,看着眼前那已被风雨剥离的,支离破碎的神庙。庙中的神像早已面目全非,看不出是山神还是土地,庙的四周荒草遮蔽,往来的田鼠发出吱吱嘎嘎的叫声,还有沙斑鸡不时的出没。焦长礼本来应该往回走了,听到枪声后却改变了主意,决定滞留片刻。他要根据枪声,判断靠山发生了什么事,他应不应该采取行动。当机关枪声像刮风一样的飘了过来,焦长礼明白了,是运河支队的主力,他们的目标是被抓的抗属。作为靠山地区的最高军事长官,他对这一地区发生的所有军事行动负有全责,理应去救援,但是他并不准备马上行动,运河支队的复活,给予他的不是压力,是一种放松,是希望。自从和王繁山走近之后,焦长礼原本的爱国情愫被激发出来,使他不时的提醒自己是中国人。有了这样的改变,他当然不会真正的和抗日部队为敌,因此在他判明了情况后,反而知道该怎么做了,他要在运河支队把人救走之后再采取行动,算是给小野一个交代吧。

    田亮自然不知道焦长礼怎么想的,把部队拉到了皇协军去靠山村的必经之路上,准备打阻击,然后和他们兜圈子,他就这么十几个人,真想挡住皇协军的支援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方法是拖延时间。不过让他不解的是,焦长礼的皇协军早就应该出动了,至今却不见踪影。就在他等得心烦的时候,许放派人来了,命令他撤退,因为许放把人全部救出了。

    于得水的釜底抽薪是好计,小野也算明辨是非,赵奎的手下也卖力气,可是需要配合的皇协军部队,各打各的算盘,人人有自己的小九九,再好的计策又有什么用?谭洁的运气不错,正好利用了敌人的矛盾,在极为不利的情况下,开创了新局面,这对肖鹏的出山,是个极大的支援。也许读者会问:肖鹏不是死了吗?一个死人怎么会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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