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凤舞 作者:耶律龙格
第三十四章 英雄所见(一)
姬承乾想到国中各处都有自已布置的暗点,信使们往来奔走,为防意外俱严命他们沿途标记行踪。
即然靖王已遣回信使,未何沿路不见他的标记,且无暗探密报?想到此人几年前卖身葬父才到自已中,虽一直着人冷眼观察,并无差错,但此时想来仍颇多可疑之处。
若不是心腹可靠之人均被差出去,此次来军中无论如何也不会派此人出来,现在也不知此人知道多少东的事情,若是萧氏一党的暗探,又要攀扯出多少事情。惊风骇浪之时出现这等差错,非比寻常。
心念至此,太子姬承乾心中隐隐的不安,急速地扩大成深深的忧虑,脑海中闪过几种可能的情形,快速地盘桓着应对之举,神色间却并不肯显露出来。
见姬承昊的计划完全合自已心意,姬承乾便道:“如此你便在军中快些安排布置,我连夜赶回圣京,也要做些准备。”说罢便要起程。
见太子行色匆忙,神情凝重,姬承昊也不再强留,心中隐约感觉他必有极重大的事情隐瞒。
为掩人耳目,姬承昊只将太子送到中军大帐外,眼见太子与其随身侍卫纵马离了视线,方转身回到帐中。
想自已与姬承乾休戚相关,同舟共济,虽知姬承乾生多疑,但自思一向对其忠诚,并无异念,向来以为他对自已也是丹心相倾,无有嫌隙。但照此时情形来看,这太子与其父一样,终究不肯完全相信手足兄弟。
自已统帅的靖王铁军此时虽是太子倚仗的势力,却不知日后是否会成为他心头大患。细想三军将士此刻浴血沙场,不顾命,到头来甚至于会落到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悲惨境地,姬承昊心绪沉沦长叹不已。心中反复思量姬承乾为何因一信使途中偶然错开,便心绪大乱,似有惊慌之象。
忽地如雷电掠空,姬承昊猛然警醒,暗道:“莫非太子暗中另有势力用以图谋大位,此时只将靖王铁军做疑兵以遮蔽萧氏一党之耳目?亦或此时竟已有牵制靖王铁军之暗力?”
思忖良久,姬承昊高声下令道:“在大帐中设置酒宴,本王与燕丹王子及其使臣接风。”
服侍姬承昊的侍卫,平素从不见姬承昊在军中饮酒,此时竟要设酒款待被俘的燕丹王子与前来投降的燕丹使臣,以为靖王因大军得胜,心情爽快才如此,便自作聪明地道:“小人这就去办,李大将军与营中诸位将军都在偏军营帐中庆贺李环将军回营,小人此时立刻去请,想必李大将军还未全醉。”
姬承昊冷冷的看了一眼这名随身侍卫,斥责道:“你追随本王多年,可知本王平日里最恨奴仆臣下私自揣测主人心意?”
那侍卫闻听此言,心中惊骇,知道自已一时大意犯了靖王大忌,早已跪倒在地,浑身颤抖道:“小人知错,请王爷饶恕,若有再犯定当以死谢罪。”
姬承昊狠声道:“此次暂且饶你,若有下回必不能留你命。”见亲兵叩头不已,又道:“此宴只请燕丹王子与晋鹏轩二人,不必惊动营中将军。你带人仍在此看守,不许他人进入大帐。”
那侍卫虽不知道靖王此举何意,也不敢多问,急忙去传令。
澹台羽辰见姬承昊派人请自已与晋鹏轩去中军大帐赴宴,暗想必定是靖王要在营中诸将面前,逼自已当面亲口允诺投降,借此来羞辱自已。抬头见晋鹏轩以目示意,让自已隐忍,想到知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只得跟随传命的侍卫来到姬承昊的中军大帐。
到中军大帐内却发现,帐中只摆设一桌酒席,除靖王姬承昊一人坐在主位外,并无东华将领在坐。见姬承昊目光炯然地看着自已,心下暗恨,即不侍其邀请,也不施礼,径自走至桌边客位坐下,垂目向下,似入了无从之境一般。
晋鹏轩一见大惊,连忙向姬承昊施礼道:“靖王盛情,待我等以美酒,飨我等以美食,我等在此谢过了。”
姬承昊见晋鹏轩口中虽极客气,但眼中却无半点高兴之情,也知其是迫于形势,不肯得罪自已之意,便面色和缓,微微笑道:“夫子客气了,快请坐。军中鄙陋,无有什么美酒、美食,倒让夫子笑话了。”
晋鹏轩便坐在澹台羽辰下首相陪,见澹台羽辰沉默不语,只好举起酒杯向姬承昊道:“虽二国交兵,相争日久,但王爷能以礼对待我家殿下,微臣此时借靖王之酒略表感激之情,今日之事还请靖早做定夺。”
姬承昊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口中道:“夫子客气,即如夫子所言,燕丹殿下到我军中客居,本王盛情款待也是地主之谊。只不知夫子方才所言,早做定夺之事是何事,本王竟不知。”话虽向晋鹏轩所说,眼睛却看着澹台羽辰。
晋鹏轩见姬承昊此时故作糊涂,只用眼睛看着澹台羽辰,心中知道他必要澹台羽辰亲口认输投降才肯接受,便在桌下轻轻用脚踢了踢澹台羽辰的脚,示意他开口投降。
澹台羽辰焉能不知姬承昊的心思,却不肯轻易折了燕丹国体,因此并不理会晋鹏轩的示意,突然开口道:“既然靖王一时不知,本王也不好强做聪明,提醒靖王,不如靖王独自参详片刻,若实不知所以,小王再明示如何?”
见澹台羽辰此时仍不肯低头请降,言语间更是锋芒毕露,片刻间便将认输投降转说成指教提醒,姬承昊暗笑其稚子心态何其盛也,也不发怒,只冷笑道:“若此本王便不急,想你我二人在此宴饮,怕是百年难得,不如只谈风月,莫论国事如何?”
澹台羽辰见姬承昊并不被自已言语所动,不急不怒,又提议只谈风月,莫论国事,心中无奈,举起面前的酒杯,浅啜一口,感伤极深地轻叹道:“为谈风月事,时须酒一尊。”
姬承昊闻听此言,忽轻笑道:“殿下才情倒是非比寻常,倾刻间竟将‘为有愁千斛,时须酒一尊’这样忧愁之句转成悠然闲逸之情,实在是难得。”
闻听姬承昊轻笑,澹台羽辰怀疑他在嘲弄自已,便怒目向姬承昊脸上看去,却正好迎到姬承昊看过来的目光,见姬承昊眼眸间神色凝重,竟丝毫没有嘲讽之意,反似有几分赞叹之情,澹台羽辰暗想:“自已小人之心态此时必是尽入他眼中”,便将脸转向一边,假意品味杯中之酒,借以掩示窘迫。
姬承昊见澹台羽辰数次无礼于自已,心中暗想:“如此聪颖灵透之人,此时竟陷入意气之中,虽明知情势不利,应该隐忍以自保,偏又躲不开“气不过”三字”,便故意问道:“殿下此时境地中,难道竟无半分惧怕之心?”
澹台羽辰闻听姬承昊之言,抬头直视其目,冷笑道:“人活百年固有一死,成泥做土只早晚之事,不过得身于父母,还体于天地,又何惧之有。”
姬承昊见澹台羽辰小小年纪却说出此等豪气干云之语,心中赞叹,口中却道:“虽如此说,但殿下之尊贵却不同于血勇匹夫,若殿下有何闪失,想必燕丹国储君之位必然空虚。殿下即使不为自已着想,也应该为燕丹国脉考量。”
“多谢靖王竟替燕丹国运费尽神思,”澹台羽辰见姬承昊以燕丹国脉无人延续相威胁,心中虽惊异其对燕丹国竟如此了解,口中却冷冷地道:“本王虽燕丹王上唯一之子,但素来无治国之才,因此父王从未将本王立为王储,若如此本王便与燕丹国脉无甚相关。
况且我燕丹国中三王叔的几个儿子俱是天纵英勇之人,也俱是我王族血脉,即便本王今日便魂归于此,于燕丹国脉又有何影响。”说罢,将擎在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竟无半点悲戚恐惧之意。
姬承昊闻听此澹台羽辰之言,面容如常,却冷笑道:“话虽如此,意却未必。”
澹台羽辰不为所动,拿起酒壶自斟一杯,也笑道:“不知此间事毕,靖王爷是回洛川封地掌兵,亦或是回到圣京继续做个富贵闲散的王爷。”
姬承昊眼底冷芒微闪,神情却极安逸地道:“此间大胜之后,东华国神威震摄,四海之内再无不自量力之人,更无敢生叛乱之国。本王自是百无牵挂,朝看云起,暮赏落花,身在哪里又有何区别?”
“话虽如此,意却未必。”澹台羽辰听罢,冷笑着将姬承昊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接着道:“东华有句古语叫‘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本王才疏学浅,一直不知此句是到底是何意,还请靖王爷能不吝赐教。”
“殿下自降身份贬损自已为狡兔,虽俗却也十分准切。无奈本王却不敢自专为走狗,倒让殿下失望了。”姬承昊语锋偏转,借澹台羽辰之语反倒将他羞辱一番。
澹台羽辰见清灵如凤,凝重如山的姬承昊此刻竟如市井无赖般难缠,虽然气恼,也知一味地口舌之争,于大事毫无益处,便不再接口,只自饮酒。
姬承昊见澹台羽辰片刻前还剑拔弩张,此刻却神情悠闲,似在自家后园赏花一般,似自已如何决定完全与他无关,心中一时也思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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