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涌 作者: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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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脱鞋。”
“我自己知道会脱。”纪盛到他抱到紧紧的,因瘦尤为显得过长的长腿随便一甩,就把那双破鞋甩了出去,把脚放到热水里,长吁了一口长气。
就算如此,少年过於瘦削的脸上,还是有著过於冷峻的神情。
纪煦潮眼睛往下瞄了瞄,问:“你疼不?”
他脚上已经冻出冻疮了,疼得很,他爸爸把他的两双袜子早上都给他穿上了,脚现在肯定冻死了。
“不疼。”纪盛抱著他,闭著眼睛。
他这几天晚上都没睡,闭著眼睛也只是想去哪里弄吃的。
不能冬天还没过,小家夥没冻死,就先给饿死了。
“你穿一双呗……”纪煦潮不死心,早上纪盛非要给他穿两双时,他已经拼命抗议过了,最後被纪盛打了一屁股才老实,但现在已经不是早上了,他还是想跟他爸爸讲讲理。
“少噜嗦。”纪盛摸摸他的肚子,扁得凹得很进,说完三个字,接著又沈默了下来。
“诶……”纪煦潮见他没法讲理,唉声叹气了一声,随即把两手手放到纪盛脖子处取暖,突然那麽被冰一下,纪盛也没躲,还伸手把他的手探到胸前,让他塞紧点,好用那点体温把那双小冰手给弄暖点。
“你放心,他们欺负我们,我以後会欺负回去的。”纪煦潮已经懂得太多,尽管有著童稚的脸,但早就明白这世上,他也就只有一个纪盛对他好了。
在路上,纪煦潮这样的话说过太多回了,纪盛听了照旧模糊地笑,又抱紧了点他,脑海里其它什麽也不想,只想著明天去哪弄吃的。
晚上的玉米粥纪煦潮吃得香喷喷的,他吃了一半,纪盛也吃了一半。
两个人吃完就裹到棉被里,纪煦潮照例爬他身上用手摸了摸他衣服底下的排骨,摸完惊奇地喊,“爸爸,你又瘦了一点。”
纪盛笑,把他抱到身上压著自己,说:“你也是。”
纪煦潮拿手去摸他的脸,说:“爸爸,如果没吃的,你还是先饿死我吧,我没事,我去底下陪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去,他们肯定会把好吃的都留给我。”
纪盛听了把他的头蒙到自己胸前,打了他的头两下,骂:“乱说什麽?老子能饿死你吗?”
纪煦潮在他怀里挣扎,意图出来再次说明他不怕死,可他的头被纪盛死死拘住,头一刻也抬不起来。
而黑夜里,纪盛死死地抱住纪煦潮,眼边滑过一滴冰冷的水滴,嘴里冷然地陈述说:“少乱放屁,我饿不死你,谁都饿不死你,你是我儿子,现在饿不死你,以後也不会,等过几年,我还会让你要什麽有什麽的……”
再多的狠话他没有说出来,他也没把纪煦潮松开让他抬起头来看他的脸,因为他不想让怀里的小孩看到他脸上的阴狠。
为了活下去,纪盛想,他什麽都干得出。
真的,他什麽都干得出来了。
第3章 (养成文)
那年冬天,纪盛去一个医院的太平间背了一个冬天的尸体,他们总算把最难的时节熬了过去。
来年,世道正常了起来,很多事拔乱反正,纪盛家的房子居然还回来了。
当然,他爸妈的命是还不回来了。
当年还好他爷爷是一个没受到波及的老司令手下的老兵,老司令开了条,让他爷爷保住了他。
风气是真的好了起来,纪盛在国外的外公在私底下也第一时间找到了他,问他要不要跟他出去。
“不去,这个地方欠我的,我得要回来。”纪盛如是平静回答,看著他外公那张老脸,没有告诉他,他父母是怎样死的。
回头纪盛外公把当年的事真正查了清楚,砸了手中的茶杯,对纪盛咬牙切齿说:“血债得血偿。”
纪母当年貌美,又是归国华侨,气质出众,与当时在军中是少校的纪父结婚生下了纪盛,只是她被纪父的上级看中,几年不从,就给了她一顶“卖国贼”的帽子戴。
而她是自杀的,在没被游街之前,在那人意图强奸她的时候生生咬断舌头死去的,他父亲想救她,被那人的勤务兵一枪打死,扔在了臭水沟里,无人收尸。
他爷爷为了保他,带著他与他死去的父亲划清界限,爷孙俩就这麽看著他在臭水沟里化了蛆,也没有把他接回去。
而那个人,现在还在其位上,没有下来。
纪盛离不开这个地方,他答应了他爷爷,他要替他父母报仇。
他不走,并不代表纪煦潮得跟著他在这片沾血的土地上熬,所以在纪煦潮啃著鸡腿时,纪盛淡淡跟他说:“你跟外公走,去学知识,以後我带你回来。”
“你不去?”纪煦潮舔了舔手上沾著的油渍,又大口啃了一块鸡肉,把快要掉下来的那点撕了下来,往纪盛嘴里塞。
“不去,”纪盛接到口里嚼著,看著坐在他大腿上穿著破烂衣服的瘦小孩子,“你先去,过一会这边的事情好了我就过去陪你。”
纪煦潮想都没想地回答:“那我不去。”
纪盛先没说话,过一会,接著若无其事地说:“说了让你先过去,等我把这边咱们家的房子卖了,凑出了钱,就过来找你。”
哪想纪煦潮不好蒙,就算是用钱也如是,他把头从手里捧著在喝的鸡汤碗里抬起来转过头,黑白分明的眼带著一点冷光看著纪盛,嘴里说:“你少骗我。”
说完,他回过头,把最後一口汤喝完,伸出舌头舔碗里的油渍。
纪盛沈默,完了对著坐在他们对面抽了一晚上的烟的外公说:“我还是带著他吧。”
纪盛的外公,徐正渊在知道女儿女婿的惨死後就一直烟不离手,这时他把抽得差不多的烟掐在手心里熄了,说:“我会叫人安排你补习,考试恢复後你就去上大学,不能带孩子,还是交给我。”
“他上他的学,我会照顾自己。”纪煦潮吃完自己的那份鸡肉跟汤,把纪盛的那碗挪到手边,抓起个大鸡腿,撕下肉往纪盛嘴里塞。
纪盛接过,他就舔了舔沾了油荤的小手指,一点也不留地全部舔光,小模样显得有点馋,但一点也不贪图纪盛的那一份。
看著他们熟敛的自处,徐正渊想起了几天前见到他这个外孙的第一面。
他从医院里走了出来,身上穿著一件是五六十老头常穿的那种青黑色的打了不少补丁,沾了不少污垢的衣服,然後他去买了包子,把衣服在春寒的空气里脱了下来包住了用油纸包包住的包子,一路小跑到了脏乱的小巷,推开一道低矮的小门……
徐正渊走进去的时候,听到他说:“我吃过了,给你吃的。”
然後他就看见了他们,他的外孙抱著一个瘦小,但长相极为端正的小孩在怀里,然後一口一口把那惟一的一个包子往他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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