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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14部分阅读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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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14部分阅读

    “哦哦,这么大的雨,我看你们也没地儿去。想在我家借宿一晚,成,成啊,不过只有一间房,成吗”

    “这个”彭梓祺略一犹豫,夏浔立即上前一步,大声道:“成啊成啊,多谢老人家啦。”

    彭梓祺狠狠瞪了他一眼,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推脱,只得气鼓鼓地站在一旁。

    “哦,好好好,那两位小哥儿就进来吧。”老汉说着客气话儿,却仍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一如蒙娜丽莎的微笑,夏浔有些莫名其妙,彭梓祺在一旁恶狠狠地道:“给钱”

    夏浔恍然大悟,忙从衣袋中抽出几张宝钞来,正想辨认面额,彭梓祺已一把抢过去,统统塞到了老汉手中,然后报复似地睨了他一眼,让夏浔哭笑不得。老汉大喜,连忙闪身将他们让进屋去,老汉凑到桌前就着灯光将那宝钞面额看看清楚,再转身时,那张脸已经从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变成了梵高的“向日葵”,笑得无比灿烂。

    “呵呵,呵呵呵,两位小哥儿,一会儿老汉就给你们拾掇拾掇房间,家里有现成的饭菜,也给你们热热。不过老汉是本份人家,可不敢胡乱收容身份不明的人物,你们的路引籍证,还须拿出来验看一下”

    彭梓祺掏出巡检司给她开出的路引,夏浔则拿出了学政颁发的秀才身份证明,秀才功名不是永久不变的,考中秀才的人每三年岁考一次,考的最不好的人会革去秀才功名,而杨文轩刚刚考中秀才一年,这证件自然是有效的。有这秀才身份,按大明律法,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巡游天下,并不需要各地巡检司一一核准。

    那老汉在灯下验过了证件路条的官印花押,又还给他们,热情地道:“哎哟,这位还是诸生老爷,失敬失敬,诸生老爷能借宿我家,那是小老儿的大福气。”

    老头用袖子蹭了蹭椅子,殷勤地道:“诸生老爷,您坐,那位小哥儿,墙旮旯有个凳子,歇歇乏儿吧。”说着转向夏浔,又殷勤致致地道:“小老儿家刚刚办过喜事,我那儿子成亲才三天,今儿跟媳妇儿回门,正好房间空着。老汉去把他们小两口儿的房间收拾收拾,给你们换套新被褥子”

    老汉唠叨着一掀门帘进了右屋,夏浔搓搓手,在桌边大模大样地坐下,看看坐在墙角的彭梓祺,笑吟吟地道:“啊哈,新郎新娘的房间啊,这可好,也能沾点儿喜气了。”

    彭梓祺乜了他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心道:“想跟本姑娘同房,美得你,咱们走着瞧,哼”

    夏浔也不见外,自己斟了杯冷茶,慢慢喝着,彭梓祺气鼓鼓地起身,又走出了门去,把马儿在廊下拴好,又去卸马包和马鞍,夏浔见了一拍额头,忙也赶出去和她一块儿卸马。彭梓祺有些诧异地瞟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位大少爷居然还肯动手干这种活儿。那些有功名的读书人她是见识过的,一个个指点江山高谈阔论,以天下为己任的德性,可真要他们动手做一点事情,就好像奇耻大辱似的,这杨旭倒是一个异类。

    两人卸了马包抱进房中,又把两具马鞍解下,放到了堂屋门后,彭梓祺又从马包中取出些豆饼,掰碎了喂马料,这边忙活完了,老汉也把儿子儿媳的房间收拾好了,走出来笑眯眯地道:“老汉去给你们热热饭菜,家里现成的,你两位先就和一口”

    夜深了,雨还在下。

    老汉回房了,夏浔和彭梓祺端着灯,肩并着肩,神气古怪地迈进了新房。

    虽说老汉已经收拾过了,房间里仍然充满喜气,红色的双喜字儿,红色的窗纸红色的被面儿,将一间小屋映得红通通的,两个人的脸色便也因此映上了一层绯红。

    彭梓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打量着这间新房。

    夏浔看看炕上那并排放着的两个枕头,抚掌笑道:“幸亏彭公子聪明啊,哈哈哈,要不然我现在还顶风冒雨地满大街转悠呢。”

    彭梓祺咬了咬樱唇,樱唇浅浅的虽没咬红,却也滋润润娇嫩嫩的,在灯光下微微闪烁着动人的光:“我不习惯和人睡在一起。”

    夏浔道:“只是迁就一晚嘛。”

    彭梓祺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不语,一张俏面如霜。

    夏浔搓搓手,又故意问道:“你睡里边,还是外边”

    彭梓祺的小脸就像雨后的桃花,绽放出了两抹嫣红,有些羞,有些恼,还有些不自在。

    夏浔干咳一声,改口道:“那么你睡床上,还是地上”

    彭梓祺横了他一眼,眉眼间自有一股娇嗔,很是叫人爱看。只不过只不过她那修长的五指,正一根一根地搭在刀柄上,然后慢慢握紧,一股凛凛杀气慢慢升起。

    夏浔马上摸摸鼻子,干笑道:“我看,我还是去堂屋地上凑和一晚好了。”

    彭梓祺下巴微扬,仰视屋顶,做不屑与之言状。

    夏大少爷抱着一套被褥枕头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道:“今儿下雨,天有些凉,晚上记得盖被子。”

    彭梓祺被他异常温柔的语气而弄愣了,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夏浔又道:“睡觉不要蹬被子,还有,不要开窗,今儿有风,会往里边潲雨的。”

    彭梓祺被他体贴关怀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还用你关照出去吧。”

    夏浔一本正经地点头:“嗯,还有啊,晚上要起夜的话,声音小一点,人家有点动静就睡不着的”

    他还没说完,一个枕头便迎面飞来,夏浔飞快地逃出去,窃笑着在地上铺开被褥。

    闲来无事逗逗这个傲娇的小丫头,是件很快乐的事。从本质上来说,他是一个积极的乐天派,虽说艰难险阻,杀机重重,但他从不放弃在生活中寻找欢乐,正如他听过的那个“一滴蜜糖”的寓言:一人孤悬井中,上有群狼环伺,下有毒蛇吐信,他紧紧攀住得以保命的树枝,却正被一群老鼠啃噬着,死亡弹指之间,这时他要做的,只是舐尝树枝上那滴蜜糖的美味,这就是生命的意义。

    房间里,彭梓祺看看床头的喜字,再看看丢在地上的枕头,臊眉搭眼地走过去捡起来,侧耳听听外边动静,忽觉一股难言的暧昧包裹了全身,禁不住热了两颊

    街上,几个诡异的人影披着蓑衣,手中提着防雨的灯笼,赶着一辆骡车轻轻地走过,那头前的人走到一处巷口,警觉地四处看看,轻轻一摆手,带着那几个人,赶着一辆车,消失在小巷中。骡车经过时,屋檐下的马儿打了个鼻息,不安地动了几下蹄子,彭梓祺抬起头,侧耳倾听片刻,见没有什么动静,这才重新躺回了枕上。

    悉悉沥沥的水声从窗外传来,这个雨夜,着实恼人。

    第035章 夜救

    夜深,雨小了些,躺在硬梆梆的地上,听着那淅淅沥沥的声音,夏浔总觉得浑身湿粘粘的不舒服。他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半天,忽尔想起了在小叶儿村度过的那段艰苦岁月,想起身在破庙时躺在稻草堆上也睡得香甜的那段日子,不由哑然失笑:这才当了几天大少爷当真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呐。

    心态平和了,也就不觉得那硬梆梆的地面是如何难过了,静静躺了一阵儿,夏浔渐渐发出了甜睡的酣声。

    东城墙根下有一幢小院落,茅屋矮墙。夜色已深,房中的灯火已经熄灭了,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有人拍打着门环,大声向里边叫嚷着。

    过了片刻,一个老婆子举着灯火走出来应门,腿脚倒还利索,旁边又跟着一个少妇,为她撑着油纸伞。灯光微亮,映着那少妇的容颜,青丝如墨,眉目宛然,纤腰一束,举手投足间颇有一种女儿家的妩媚,小户人家能有个俊俏的媳妇儿却也容易,可是风情韵味如此出色的着实少见。

    婆媳俩走到门下,婆婆隔着门儿问道:“是谁啊,三更半夜的敲门”

    门外有人急声道:“是唐婆婆吗我姓严,叫严望,是陆老爷家里的使唤人。唐婆婆,我家老爷的七夫人今夜生产,折腾了一晚上啦,结果到现在孩子都生不下来,人命关天啊唐婆婆,求您老和小娘子跟小的去看看。”

    唐婆婆听了说道:“哎哟,生孩子那是大事儿,怎么到现在才想起请产婆子”

    严望顿足道:“产婆请了哇,从下晚儿一直折腾到现在,孩子就露出来一只脚,那婆子忙活久了,自己先累晕了过去,好不容易掐人中救活过来,要不然又是一条人命啊。”

    唐婆婆听了大惊道:“脚先出来了这可糟糕,我老婆子也不敢保证去了就成啊。”

    严望手提着灯笼团团乱转,带着哭音儿哀求道:“成不成的,总得试过了才知道啊,保不住小的,也的想法子保住大的呀。唐婆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黑灯瞎火阴雨连天的,一时半晌儿我是实在找不到高明的产婆了,求您帮忙,千万帮忙啊,不管救活哪个,我家老爷都有重金酬谢。”

    “钱不钱的倒没啥,一身两命啊,”唐婆婆念了声佛,扭头对那少妇小声道:“媳妇儿,你这两天身子不舒服,就歇着吧,老身去走一趟。”

    小妇人道:“婆婆年事已高,这么晚了,还是媳妇儿去吧。”

    唐婆婆摇头道:“不成,这是难产呢,你怕应付不来。”

    “那媳妇儿陪婆婆一起去。”小妇人说着,贴着门缝儿向外看了看,只见两个家丁打着火把分列左右,台阶上还站着一个打灯笼的青衣小帽老家人,颌下一撇山羊胡子。台阶下边还有一乘驴轿,的确是大户人家的排场,便向婆婆点了点头,说道:“婆婆稍等,媳妇儿去取东西,再给婆婆捎件外衣。”

    唐婆婆答应一声,那小妇人便返回房间,一会儿功夫提了包袱出来,先给唐婆婆加了衣服,二人打开院门,那叫严望的老家丁便急匆匆地道:“哎呀,唐婆婆,你老终于出来了,快快快,快把唐婆婆扶上车去。”

    两个打着灯笼的家丁七手八脚地把唐婆婆扶上了车,那小娘子正想登车,严望道:“小娘子,我们出来的匆忙,车上还堆着些东西没有搬出去,坐不下两人,劳烦娘子随行一路吧,我们家不远,到了前门大街往右一拐,第三条巷子就是。”

    驴车棚子本就不大,再搁上点东西确实坐不下两人了,小妇人也没多想,便答应一声随在了车后。车子从胡同里出来,到了前边大街上,往城中方向一拐,刚刚驶出不远,严望突然从袖中摸出一块手帕,追上闷头赶路的小妇人,往她嘴上一堵,便拖向旁边小巷。

    “呜呜呜”小妇人惊骇不已,竭力挣扎,厮扯中一把扯掉了严望的胡子,原来他的胡子也是粘上去的,看他身手和力气,分明是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小妇人哪里是这男人的对手,被他一手捂嘴,一手揽着腰肢,强行拖进了小巷。

    唐婆婆挂念着媳妇儿,时不时地回头看看,猛一回头,见道上空空如野,媳妇儿和那老管家踪影全无,不由惊道:“媳妇儿停车,停车,我那儿媳妇怎么走散了”

    赶车的汉子本来还在装模作样,一见已经被她发现,急急抽了一鞭了,骡车向前疾驰,唐婆婆常在乡间坊里行走为人接生,一辈子见多识广,一见这般情形如何还不知道着了人家的道儿,立即骇声高呼:“救人呐,救人呐,强抢民女啦”

    “堵上那老虔婆的嘴”车下随行的那人低低咒骂一声,车把式马上返身钻进车厢,唐婆婆只喊了一声就被他堵住了嘴,车下那人则跳上了车子,接过长鞭,狠狠地又抽了一鞭,骡子放开四蹄向前急奔,四蹄踏在地上,“得得”直响。

    唐婆婆惊呼的时候,骡车恰好经过夏浔借宿的那户人家,唐婆婆惊呼的声音不算大,而且只有一声,很难惊醒熟睡中的人。夏浔此时正睡在堂屋地上,他睡得很香。

    事实上,没有人要求做卧底工作连睡觉也得保持高度警觉,那完全没有必要,在贼窝里身份一旦败露,人家不会耐心等到晚上才动手。睡觉总是保持轻度睡眠的话,不但会影响白天的警觉和反应,还容易做梦,使卧底人在睡梦中泄露自己的底细,因此选择卧底人员的条件就包括睡眠质量要好不常做梦不说梦话。

    如今借宿民居,一时疾驰,就算那个刺客从青州一直辍下来,也不可能追踪得上,所以夏浔睡得非常踏实,根本没有听到这声惊呼。可是觉很浅的彭姑娘却被这声喊给惊醒了。她是女孩儿家,如今和一个男人内外间地睡着,睡觉时也穿着一身软靠,这时闻警而起,侧耳一听,便立即抓起鬼眼刀闪出了卧室。

    “呼呼”夏浔传出均匀的呼声。

    “这头猪”彭梓祺没好气地骂了一声,纵身向前掠去。

    “缩地成寸”好轻功虽然黑灯瞎火的,可是身姿那个飘逸,动作那个动灵,行动那个敏捷,人在情急之时,果然能发挥出远超平常的实力,彭梓祺很满意自己这动若脱兔的一跃。

    好,脚尖落地,飘然无声。咦怎么又有些软

    身下传出夏浔杀猪般一声惨叫:“啊谁踩我”

    彭梓祺脸上一热,暗暗一吐舌头,赶紧起了门栓,身影一晃便追了出去。

    夏浔睡得虽沉,一被惊醒,却迅速恢复了状态,他一睁眼,便见彭梓祺的身影在门口一闪而没,忙也翻身爬起追了出去。屋里老汉听到动静,把着油灯出来一看,只见房中空空,这一惊非同小可,还当那两人是贼,可是仔细瞧瞧,不但行李马包俱在,就连门口廊下的两匹马儿都在,不禁望着大开的房门发怔。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彭梓祺快步追上马车,挡在车前冷冷问道。

    车把式一惊,勒住缰绳,色厉内茬地喝道:“兄弟,大道通天,各走半边,我劝你少管闲事,没你的好处。”

    彭梓祺格格一笑,握紧了刀柄,冷笑着道:“这么说我不必问了,果然是鸡鸣狗盗之辈,而非良善人家。”

    车子里制住了唐婆婆的人低吼一声:“打发了他,赶紧上路”

    路边另一个扮家丁的歹徒弃了灯笼,合伞为枪,向彭梓祺猛地刺来,与此同时,车把式也纵身下车,扬起了长鞭。彭梓祺身形一错,腰杆儿奇异地一扭,一个斜插柳大弯腰,避过迎面整来的伞尖,手中刀诡异地挥动,举伞刺来的歹徒哎哟一声,肋下被戳了一记,一头仆倒在雨水里,虾米似的蜷成一团爬不起来了,另一个手中一空,长鞭脱手飞去,紧接着喉头一疼,摔倒在地上,喘息都困难,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车里扼住唐婆婆喉咙的歹徒见此情形,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刚要纵下车来,可他刚一露头,旁边便伸出一只铁臂,冷不防箍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往外一拖,一记掌刀在他后颈上狠狠一砍,那人立即昏了过去。

    “呵呵,你这绣花枕头倒还有点本事。”彭梓祺向及时出现的夏浔微笑着赞道。

    唐婆婆脱去控制,急叫道:“两位壮士救命啊,老婆子那儿媳妇儿,那儿媳妇儿被人掳走了,求两位壮士相救啊”

    彭梓祺吃了一惊,忙追问道:“你媳妇被歹人掳走了”

    唐婆婆急道:“是啊,就在前边不远,老身只一回头,就不见了儿媳妇儿,一定是被歹人拖进了小巷,苍天呐,我那媳妇儿若是受人侮辱”

    “我去救人,你带婆婆回去”彭梓祺身形一闪,快逾奔马。

    骡车被赶回了老汉的住处,彭梓祺不是官差,不敢贸下杀手,只是用刀鞘击昏了两人,加上被夏浔掌刀砍昏的那人,三个歹徒都被夏浔用绳子牢牢地捆了起来。

    那老汉与唐婆婆住的虽然不远,彼此却不认得,等他掌灯走到三个歹人面前一看,认出这三人是本城有名的泼皮无赖,不禁暗暗叫苦,只怕惹祸上身,可是事已至此,他也不敢多话,只得远远地避了开去,让夏浔反客为主,暂时利用了堂屋。

    夏浔向唐婆婆仔细询问了一番,原来这唐婆婆并非本地人氏,而是淮西人氏,是此次北迁的百姓,她家刚刚落户蒲台县不过个把月。唐婆婆有一子一媳,一家三口。儿子叫唐姚举,读过几天私塾,却没读出什么成就,现如今是磨刀补锅的一个匠人,故蒙巡检司批准,可在本县各乡镇村寨中走街窜巷做些小本生意,这两天正好不在家。

    唐婆婆则是以接生为业,媳妇嫁过来后,也跟她学到了这门手艺,两人今晚是因为有人冒雨登门,请为主人侍妾接生,因见那户人家排场甚大,不像为非作歹的人,再加上这是在城里头,两人没有多想,很放心地跟着出了门,谁知竟遇上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夏浔刚刚问到这儿,彭梓祺已闪身出现在门口,一路急奔,衣衫尽湿,两颊泛起绯红,仿若两朵桃花。夏浔以目示意,彭梓祺微微摇头,唐婆婆问清没有找到儿媳,不禁放声大哭,夏浔却是默然不语。

    他早估计彭梓祺是不大可能找到那妇人下落的,此刻正下着雨,那歹人纵是谋色,也不可能把那妇人拐进巷子就迫不及待地“就地正法”,再者看他们为了诳骗一个妇人竟然用了这许多手段,显然也不是个普通的滛贼,否则只须破门而入何必这么麻烦。

    彭梓祺怒冲冲地道:“这蒲台县是怎么治理的,在城中居然会发生强掳民女的事情。”转眼看到那三个昏迷不醒的男子,彭梓祺又问道:“可盘问过他们了”

    夏浔摇头道:“还没有,我刚向老人家问清经过。”

    彭梓祺取了水来,泼醒三个混混,大马金刀往上头一坐,扮起了升堂问案的大老爷,一番询问之下,三人也不说自己身份,只是冷笑以待,若想动刑,他们便道:“你敢私动大刑,进了官府,老子先告你一状。”

    彭梓祺怒不可遏,可她有家有业的,又不是江湖亡命,还真不敢把这三个混混儿怎么样,夏浔冷眼旁观,总觉得这三人似有所恃,心中不由一动,说道:“算了,你扶老太太回房歇息一下,明天一早,咱们把他们送官究办”

    那混混头儿阴阴笑道:“过路人,强龙不压地头蛇,识相的话你们还是早早放我们离去,老子开恩放你们一马,若是不然恐怕你们是离不开我蒲台县了”

    夏浔眉头一挑,冷笑道:“哦本少爷有身份有地位,行走天下,那是朝廷特许之权,但凡我大明疆域,就没有我去不得的地方,小小一座蒲台县,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恐怕你们还没有留住我的本事”

    这句话彭梓祺听得甚合胃口,脱口赞道:“好,姓杨的,你总算说了一句人话,你放心,水里火里,上天入地,我都陪着你,生死与共”

    夏浔微笑道:“若是生同衾,死同岤,那就更感人了。”

    彭梓祺狠狠瞪了他一眼,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心中却道:“这个大混蛋,莫非识破我的女儿身了。”

    第036章 私奔

    唐家娘子被掳进小巷,原来巷中早有人等候,两三个大汉迅速蒙住了她的口鼻,抬起她快步如飞地遁去。唐家娘子只觉左转右转,头都快要被转悠了,然后雨声渐稀,似乎进了一个院落,又过片刻,只听“吱轧轧”一阵响,似乎又沿着台阶向下走去。

    随即蒙面的黑巾被揭开,唐家娘子发现自己已置身在一个很静谧的所在,完全听不到雷声雨声,面前是一条通道,左右是对门儿的一幢幢房间,房间都没有门,只挂着帘子,这种格局紧凑的房舍非常少见,显得有些古怪。

    她被两个大汉架着往前走,匆忙间发现有些房间的帘子掀着,里边锦幄绣帐,布置得十分华丽,每间房中总有一个身着难以蔽体的薄纱春衫胴体妙相毕露的美貌女子,或坐或站,正呆呆地看着自己,她们的肤色都有些苍白,面上了无生气,仿佛幽幽的鬼魂,看得唐小娘子更增恐惧:“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她被架进一间空置的房间丢在床上,唐小娘子双手反绑,很费劲地拱起腰肢,浑圆的臀部翘起,还未等完全转过身来,就觉一支大手在自己臀上使劲地拧了一把,唐家娘子大吃一惊,赶紧侧身滚开,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紫铜纹员外袍的男人正笑吟吟地站在那儿,这人五旬上下,身材魁梧,五官相貌端正威严,颌下三绺微须,显得颇有气度。

    唐家娘子惊恐地睁大一双妩媚的杏眼,困惑地看着他,那人微微一笑,俯身拿出了塞在她口中的那团布,唐家娘子立即惊恐地叫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擒我到此”

    “嘿嘿,唐小娘子,你说老夫擒你来,还能做些什么呢”

    那位员外笑得很邪气,顿时破坏了他的气度:“啧啧啧,瞧瞧这妖娆的身段儿,瞧瞧这迷人的模样儿,老爷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良家女子,那种风情气质,风月场中的女子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嘿嘿,唐小娘子,你不要怕,你那男人不过是个臭破烂匠人,怎么配养着你这么一朵娇美的鲜花儿呢,从此以后你就随了老爷我,老爷叫你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员外滛笑着便向她扑过来,“你滚开”唐小娘子气红了脸,抬腿去踢,却被那员外一把捉在手中,手掌贴着她的大腿滛邪地滑向腴润动人的大腿,色眯眯地道:“好有力的一双大腿,缠在爷腰间抵死缠绵时,一定销魂的很,小娘子,你就不要白费气力了,被老爷我弄回来的女人,哪一个当初不是寻死妥活的,现在还不个个任由老爷摆布”

    说着一个饿狗扑食,压到唐小娘子身上,就去撕扯她的衣衫,唐小娘子纵然双手没有被绑,也不是他对手,片刻功夫,衣衫被撕得稀烂,衣衫一去,唐小娘子哪敢再挺身挣扎,只能白羊儿一般蜷缩在床上,尽量遮掩自己的要害,可那晶莹的酥胸,腴润的玉股,粉弯玉股,半遮半露,更加诱人。

    员外看直了眼,连忙挥一挥手,一旁几个看得口诞直流的护院家丁立即退了出去,给他放下了门帘,员外滛笑道:“小娘子,陪老爷我快活一番吧。”

    站在帘外的几个护院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露出只可意会的猥亵笑容,可笑容还未敛去,就听里边那员外“呸”了一声,连声道:“晦气,真他娘的晦气”紧接着门帘一掀,那员外满脸懊恼地走了出来。

    几个护院连忙敛了笑容,躬身道:“老爷。”

    员外悻悻地道:“娘的,偏偏这时来了红,真他娘的晦气,叫个丫环来,给她穿戴整齐,侍候饮食,等她月事尽了,老爷我再好好受用一番。”

    “是是是”几个护院连忙答应,员外欲火已生,又不得发泄,扭头看见另一幢房中坐着一个穿着寝装的妙龄女子,水红色绣鸳鸯的胸围子,紧裹着那耸挺饱满的酥胸,让人想入非非,不由滛笑一声,兴冲冲地闯了进去

    天亮了,夏浔和彭梓祺把三个混混拖上骡车,搀着唐婆婆赶往县衙,一路上许多百姓看了蹊跷,不免有些好事者跟上来,到了县衙门口时已聚集了数十人,县衙门口的衙役见此情况连忙横了水火棍来拦,夏浔放开唐婆婆,举步上前,拿起鼓槌“咚咚咚”地敲起了鸣冤鼓。

    片刻功夫,三班衙役纷纷上堂,蒲台县正堂单生龙单老爷脚步匆匆地从后堂钻出来,威风凛凛地往“碧海红日图”下一站,抓过惊堂木,狠狠一拍,大喝道:“何人击鼓鸣冤,速速带上堂来”

    一行人等被带上公堂,夏浔是秀才功名,无须下跪的,他表明了身份一旁站过,唐婆婆哭天抹泪地道:“大老爷要替民妇申冤呐,我那媳妇儿姓黄名吟荷,洪武二十六年嫁入我家”

    唐婆婆虽不识字,口才却极了得,片刻功夫便把一桩案子说的清清楚楚,单大人脸色一沉,立即喝问三个泼皮:“尔等三人,各自报上名姓身份,说明犯案经过,如何掳走唐家妇人黄氏,否则,休怪本官大刑伺候。”

    “冤枉啊老爷”

    三个泼皮异口同声地喊冤,他们自报了名姓,分别叫徐亮陈成廖良才。领头的那个就是寥良才,寥良才叫苦连天地道:“昨儿晚上,有人找到我们哥三儿,答应付一笔钱,叫我们帮忙去接个人,我们哥三儿苦哈哈的,只要有钱赚,哪管他是什么人呐,接个人而已,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就答应了”

    三人你一语我一句,说出一套与唐婆婆完全不同的说辞来,按他们说法,他们并不认识雇佣他们的人,他们只是拿钱办事,骡车也是那人以他们的名义从本县骡马行里租借来的。本来按照那人吩咐,是要把人送往西城去为主人妾室接生的,谁料刚刚拐上大街,那人和少妇便不见了人影,唐婆婆见了惊叫起来,他们哥三也不知缘由,正莫名其妙的当口儿,就被跑出来帮忙的彭梓祺给打晕了。

    “喔”单大人手抚胡须沉吟道:“那人你们并不识得”

    彭梓祺听了忍不住说道:“大人,草民所知并非”

    单大人啪地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本官尚未问话,岂容你胡乱插嘴。再敢乱了规矩,就掌你的嘴”

    彭梓祺大怒,肩头一耸就要起身,夏浔伸手一按,轻轻压住了她的肩头。

    单大人又转向那混混头儿问道:“尔等将那人形貌前后情形仔细说来。”

    寥良才道:“回大老爷,那人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生得一表人才,穿着打扮,像是个有钱的主儿,小的们在本县从没见过这人面孔,听他说话,那语气有些怪,也不像是本地口音。”

    徐亮插嘴道:“对对对,和这位唐婆婆的口音倒是有些相像。”

    陈成道:“可也怪了,在唐婆婆家叫门的时候,他说的却是地道的本地口音。”

    单大人沉吟半晌,说道:“掳人未免不合情理。你唐家只有一老一少两个妇人,那人若要掳人,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只须闯进门去,制住你这老妪,你那媳妇儿还不乖乖任他摆布再说你那媳妇儿本来跟在车后,怎会无声无息地便不见了

    依本官看来,那人既与唐婆子口音相似,当是淮西人氏。如果本官揣测无误,掳夺民女未必是真,十有八九是你家媳妇不守妇道,在淮西时便与那人勾搭成j,如今你家迁来蒲台,那人恋j情热,追寻而来,与你媳妇合谋,施计调开了你,与那人私奔去了。”

    三个泼皮异口同声地道:“大人英明”

    唐婆婆叫屈道:“大老爷,不是这样的,我家媳妇端庄本份,怎么会做出这般不守妇道的事来再说,昨晚那人老婆子从未见过,说话的口音也不是淮西口音呐。”

    单大人道:“这人既能独自一人追到蒲台来,想必是个走南闯北的行商赤脚郎中一类的人物,这人懂些各地方言有甚稀奇,为掩你耳目,诳你出门,自然要做些矫饰。”

    夏浔听到这里,心头暗暗生起一股寒意:“如果本地县太爷和那掌握着本地蛇鼠的恶霸同流合污,我一个外乡人会怎么样难怪那三个泼皮如此笃定,昨夜竟然出言威胁,若再多管此事,恐怕我要无声无息地丧命于此了。”一直以来,夏浔为了做好杨文轩,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下去,潜在意识中就是把所有人都当成对他有威胁的人物,心中一萌此念,立即起了明哲保身的念头。

    彭梓祺却气愤难平,插嘴道:“大人如此断案,小民不服,这三人说只是受人雇佣,并不知其中详情,可昨夜小民拦住他们去路时,这三人曾经与我动手,若说他们不是那恶人同党,岂非不合情理”

    寥良才嚷道:“这位小哥儿,黑灯瞎火的,你突然冒出来,手里还提了一把刀,我们哪晓得你是什么人物还道是个劫道儿的,能不反抗么”

    单大人捋须道:“唔,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

    唐婆婆大叫:“大人,他们与那歹人分明是同伙,在车上,老婆子看见媳妇儿被人掳走时,曾大声惊呼救命,他们不但不听,还捂住老婆子口鼻,驱车疾行”

    廖良才叫道:“唐婆婆,你莫要为了追回媳妇儿就谎报案情啊,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本份人家,只为赚点辛苦钱,无端被你媳妇那j夫利用而已,婆婆可不要坑了我们。我们一听你喊,就惊得不知所措,自始至终,何曾动手”

    唐婆婆大哭喊冤,单县令又问彭梓祺:“彭壮士,你赶去巷中,可曾见过唐婆子的媳妇儿,地上可曾遗留什么痕迹”

    彭梓祺道:“草民赶去时,巷中空空不见人影儿,天色昏暗,又下着雨,并未发现什么痕迹。”

    单县令又问:“那条巷子多长”

    彭梓祺略一估量,说道:“百十步总是有的。”

    单县令道:“这就是了,雨夜泥地,巷长数百尺,如果那妇人不是与之早有苟合,互相串通,那歹人怎能这么快将她掳走”

    彭梓祺急道:“大人”

    单县令一摆手,睿智英明地道:“此案疑点重重,唐婆子所告者乃强掳民女,从寥良才三人所供来看,倒是与人私奔,真相未曾查明之前,本官也不好妄作决断,这样吧,寥良才徐亮陈成三人不管是受人利用,帮闲惹祸,还是与j人同谋,掳夺民女,案情未查明之前,暂时收押,不容走动。”

    三人一听,连连叩头喊冤,站堂班头一挥手,立即冲上一帮衙役,把他们押下去。单县令又对唐婆婆和颜悦色地道:“唐婆子,你也不要着急,此案案情未明,本官不能听你一面之言,贸然定个强掳民女,本官会吩咐巡检衙差,乡官里正们四处查访,寻找你家媳妇下落,你也可以求助于乡邻亲友,一俟确定是强掳民女,本官才好禀报州府,画影图形,遍张文榜,通缉天下。来啊,退堂。”

    “这个狗官,竟然如此糊涂办案。”

    将哭天抹泪的唐婆婆送回家去,好言安抚一番之后,二人离开唐家,彭梓祺立即愤愤然地道。

    “糊涂么”夏浔淡淡地道:“这位县太爷似乎并没有做错啊,三个无赖已经收监了,唐婆婆说媳妇是被人掳走的,县太爷也吩咐三班六房的衙役和乡官里正们寻找了,还要怎么样呢”

    “那几个泼皮无赖明明与那掳人行j的歹徒是一伙,他若用上大刑,怕他不招”

    “用刑就不怕屈打成招”

    “哼难说这狗官与贼人不是狼狈为j。”

    夏浔道:“也许是,也许只是那县官做事慎重,站在你的角度,当然恨不得打那几个无赖一顿,叫他们乖乖吐实,可是主审官不应该感情用事,不管你说的多么可怜,他应该只看证据。何况,治内若出现一桩私奔案,不过是有伤风化的小事情,如果出了掳人案子,那就是大事了,为他自己头上乌纱考虑,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是人之常情,不可骤下结论。”

    彭梓祺勃然道:“昨晚经过,你亲眼目睹,难道你不知道那分明就是强掳民女”

    夏浔沉默片刻,轻轻说道:“此事已经经官,不是我们两个小民可以左右的,离开这儿吧,马上走”

    “我不走”彭梓祺目欲喷火:“你若贪生怕死,你走,那唐婆婆好生可怜,我既然看到了,就一定要帮她”

    “你倒是个热心肠。”夏浔淡淡地道:“这天下有许多不平事,我们管不过来。这天下的不平事,以前有,现在有,以后还会有,我们拼上了性命,能帮几人呢你不走,我走”

    彭梓祺冷笑:“我不是读圣贤书理天下事的读书人,没有你那么聪明的脑筋。我也不知道过去未来,不知道天下事,我只知道,这件事就发生在我眼前,我只知道,如果我肯去管,就有希望救回这个可怜的女人天下事我管不了,力所能及,管得了的事也不去做,那就枉称为人”

    夏浔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在他印象中一向只有冷漠和霸道的姑娘,沉声道:“那人敢强掳民女,势力一定不小,官府如此办案,十有八九与之勾结,官匪两方面,明里暗里凶险处处,一着不慎,不但救不得人,自己也要陷于万劫不复之地,你真的愿意帮助他们”

    “我愿意”

    夏浔点点头,向她走过来:“走吧。”

    “哪里去”

    “看看唐家娘子被掳走的地方,想个擒贼的法子出来。”

    彭梓祺有些意外,有些惊喜,迟疑道:“你你不怕其中凶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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