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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30部分阅读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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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30部分阅读

    你看看你,正是貌若春花的年龄,却吃了这么多苦。其实一路上我就注意到了,小娘子囊中羞涩呀,你看,这天越来越冷了,说不定这几天第一场雪就该下了,偏是这时候,你还拿了衣服来当,穿得如此单薄,路上万一生一场病,岂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老古是个善心人,一时不忍,这便追出来了。”

    烧饼姑娘眨眨眼,纳罕地道:“那几件衣服,都是奴家自己做的,质料款式普通的很,大叔可是想要买么可我已经当给人家了呀。”

    古舟道:“嗳,我个大男人,买那东西做什么。只是眼见小娘子如此的清苦,偏又是这么一副招人疼的模样儿,我老古心软,看不下去,想要帮衬帮衬你。”

    “喔”

    烧饼姑娘羞涩地一笑,福身道:“行程虽然辛苦,也还可以将就,古大叔的好意,奴家心领了,萍水相逢的,奴家可不能收受大叔的财物。”

    古舟嘿嘿地笑起来:“小娘子不愿无功受禄,那还不简单么,只要小娘子你投桃报李,许我一些甜头不就行了”

    烧饼姑娘脸色微微一变,轻轻后退半步,有些紧张地道:“大叔这是什么意思”

    古舟笑道:“小娘子,你也看到了,古某这一路上,吃饭就得是四碟子八大碗,住宿,必须是天字号头等上房,钱嘛,对我来说小意思。小娘子若是路上肯陪伴着古某,侍寝暖床,同宿同行嘿嘿,这一路上你吃的用的全包在古某身上,分手之时,古某还额外奉赠你一百贯钞,一百贯啊水灵灵的小丫头我都能买六个了,怎么样那样的话,你们就不必顿顿的咸菜烧饼,烧饼咸菜,赶上客人多客房少的时候,还得被人赶去住柴房,怎么样”

    那女孩儿又惊又怕,连连摇头道:“古大叔,人家道你是个好人,怎么说出这样荒唐无礼的话来,人家不要听,请让奴家过去。”

    古舟见她胆怯,色心更壮,顿时冷笑道:“奶奶的,老子在长白山下,一条参须就够玩一个黄花大闺女,为了一条十年的老参就敢杀人,今天难得善心大发,好言好语与你说话,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烧饼姑娘见他凶恶的样子,不禁骇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颤声道:“你你想怎样”

    古舟狞笑道:“实话告诉你,在长白山,古爷是数得着的参客头儿,纵然在这犯了事儿,古爷只要往关外一躲,过个一两年风平浪静,换一份路引照样大摇大摆地在大明行走。古爷看上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今天是看你那模样儿实在招人疼,家境确又贫寒,一时善心大发才想使钱成就好事,你既然不愿意,你道爷们不能用强么”

    那女孩儿可没想到他被拒绝之后竟敢当场翻脸,就算为非作歹之徒,哪有如此肆无忌惮的她却不知这古舟乃是常年在关外行走的人,那里的人哪知什么王法规矩,谁拳头大谁就是爷,在长白山上弱肉强食黑吃黑拼山头,玩命的买卖干多了,那是真正的江湖亡命。

    女孩儿仓惶退了几步,怕得眼泪都要下来了,西门庆一看,立刻开始撸胳膊挽袖子,夏浔低声问道:“你干什么”

    西门庆瞪眼道:“救人呐,这种英雄救美的好机会,我怎么可以放过”

    夏浔道:“能在长白山上开山立柜当参客头儿,武功想必不弱,你确定是他的对手”

    西门庆道:“不曾比过,我怎知道”

    这时古舟一步步逼近,袍襟一撩,露出腰间一柄短刀,狞笑道:“想喊人你试试看,看是你喊得快,还是本大爷的刀子快,长白山一人多高的大黑熊,力有千斤,大爷我一刀就能撩破它的苦胆”

    西门庆一听嗖地一下缩回头来,胆怯地道:“你说,他知不知道人的苦胆长在哪儿”

    夏浔没好气地把他拉开,顺手捡起半块砖头,冷笑道:“武功再好,一砖撂倒,你看我的”

    那女孩真是怕极了,她一步步退去,后肩忽地触到墙壁,再也无路可退,不由浑身发抖,眼见古舟噌地一下拔出了明晃晃的短刀,夏浔手中的砖头已经举了起来。

    就在这时,那女孩胸膛急剧起伏了几下,忽地叫道:“二百贯”

    夏浔一怔,古舟持刀的手也忽地顿住,问道:“你说什么”

    那女孩脸蛋红得像块大红布,双腿紧张得直打颤,声音却渐渐稳定下来,她直视着古舟,用清晰而稳定的声音说道:“我说,给我两百贯,我的人归你”

    第085章 摇身霸王花

    古舟听了不由一怔,两百贯他拿得出,也舍得拿,相对于用暴力强迫一个妇人屈服,他更喜欢那女人自愿的服侍,再说如果用强的话,他今夜就得跑路了,可要是与她达成交易,从这直到北平出关之前,这娇滴滴的小娘儿可不就任由自己享用了划算。

    两百贯钱算什么,不过是一株百年老参罢了,多走两个山头也就挖到了。问题是她是为势所迫,在施缓兵之计,还是真愿为了两百贯钱出卖她自己如果我把她带回客栈,她却反悔,藉此脱身呢

    烧饼姑娘很紧张地握起了拳头,胸膛却挺得更高:“两百贯,够我买一间房,几亩地,再加一头牛,和妹妹安安定定地过日子了,就算脏了身子,嫁不出去,我我也愿意”

    西门庆反手一拍额头,忽然很懊恼地蹲了一下,夏浔不知他发现了什么,忙也跟着蹲下,低声问道:“想到了什么”

    西门庆慢慢抬起头,一脸沉痛地看着他,伤心地道:“两百贯两百贯啊,要是早知道两百贯就能我给呀人家攒了私房钱的啊”

    夏浔登时无语。

    胡同里,烧饼姑娘见古舟半信半疑,犹豫不决,忽地一咬牙,轻轻提起了自己的裙裾:“我我还没让男人碰过,我是干干净净的身子,我我值这个价”

    裾下露出的是一双纤巧秀气的天足,穿着鞋,明显是自家手工缝制的一双布鞋,但是穿在美人足上就是不同,只看到它,你就能意会到履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的韵味。

    若是脱下她的鞋,剥去她的袜子,呈现在你面前的又将是怎样的一种风光呢

    那是一个少女最低处的性感

    古舟舔舔嘴唇,目光开始灼热起来。

    裙裾继续往上提,接着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双秀气的小腿,裙下是贴身的月白色纨裤,衣色已经洗得淡了,却很干净。裤腿紧束着小腿,正面笔直,背面是一道优美的弧线。

    小腿要显出性感精致的美,很难但她做到了,那曲线,当真是增之一分减之一分都会影响到它的完美,那是最能让男人遐想的曲线,毫无瑕疵。

    你可以想象,如果那层薄布不曾裹在它上面,如果是在绮罗绣床上,绯红的灯光下,一双纤美动人的腿儿轻柔地交缠在一起,放出粉致致的柔润的光,该是怎样的旖旎与香艳。

    古舟瞪大了双眼,只想她的裙裾提得更高,看到更美丽的风景,女孩儿却忽然把裾子放下了。

    古舟正看到紧要处,不禁大失所望,他抬起头,就见那少女晕着脸问道:“我我值不值两百贯”

    那张精致如瓷器,粉润如白玉的脸蛋一染了红色,再被当铺门口传过来的灯光一映,当真是娇艳不可方物。这绝色的尤物再以这样娇羞的神色这样柔媚的声调说出这句话来,古舟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忙不迭点头道:“值值太他娘的值了”

    然后他的眼就直了,因为他看到那少女双手竟又移到了她那不堪小握的小蛮腰,纤细修长的手指羞颤着,正在轻轻去扯她的腰带:“哇受不了啦,受不了啦,这样的诱惑”

    西门庆的两眼也直了,就连夏浔也

    “对不起,我也是男人,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当三个男人都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情不自禁地盯向姑娘腰间的时候,奇变陡生,只见那姑娘杏眼圆睁,裙子还没见怎么动弹,一条粉腿就从裙底笔直地伸了出来。

    “噗”

    很是沉闷的一声响,但是夏浔听到了。他马上牙根一酸,下意识地弯了腰,而西门庆则直接做了“捂裆派”,两双眼睛惊恐地看着那位一直喜欢脸红一直喜欢害羞娇怯怯的看来完全无害的烧饼姑娘。

    古舟两只眼睛都突了出来,他直勾勾地看着烧饼姑娘,身子慢慢向前倾斜出去,仿佛一尊比萨斜塔,在空中倾斜着僵滞片刻,便卟嗵一声栽到地上:“呜呃呃呕嘶嘶”

    他的嘴就像没了信号的收音机,发出嘶嘶拉拉的声音,远远听去,呜呜咽咽的就像一只受虐待的小狗,他发不出高声,那个地方受到重袭,就算他是铁打的金刚,也发不出声使不得力。

    “王八蛋敢打本姑娘的主意你一刀捅死熊你这头长白山的大笨熊”

    夏浔张口结舌地看着那位烧饼姑娘,只见一向秀秀气气的,连走路都轻得生怕踩死蚂蚁的烧饼姑娘毫无风度地提高了裙子,一面咬牙切齿地骂,一面用她那双很秀气的小脚丫使劲地在古舟头上脸上乱踹乱踩。

    夏浔看得目瞪口呆,手中半截砖头脱手落下,正好砸在西门庆的脑袋上。

    那姑娘骂完了,踹累了,拔腿就走,夏浔赶紧缩回头去,不想那位姑娘走出几步,站住想想,忽然又折了回去,弯腰在那仍同空气努力争夺着呼吸权的古舟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一个钱袋,在手中一掂,凶巴巴地说道:“这是调戏本姑娘的利息,哼”

    说完她又狠狠踢了古舟一脚,这才扬长而去。

    可怜的古舟蜷缩在地上,呜呜咽咽的仍然喘不上气来。

    西门庆心有余悸地扶着墙站起来,忽然对夏浔道:“老弟,我觉得我家小东其实挺温柔的”

    那天晚上,很晚很晚的时候古舟才回来。他迈着细致而沉稳的八字步,如行云如流水,肩不摇臂不摆,就天井里那么屁大的地方,这位老兄居然四平八稳地丈量了许久,才挪进了自己的房间。旅客们都很奇怪,不过看他脸色铁青两眼杀气腾腾的样子,谁也没敢问。

    夏浔瞧见他满眼怨毒的模样,轻轻放下窗,对西门庆道:“那位烧饼姑娘虽然使计脱了身,可也彻底得罪了这个关外参客了,我看这古舟是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咱们既然一路同行,暗中照拂一下吧。”

    西门庆是个怜花惜玉的种子,一听连连点头称是。

    翌日,马车继续启程,下一座大城就是德州,一路上乘客上上下下,从济南府一直跟下来直到北平去的乘客,始终还是只有他们六个人。烧饼姑娘和她妹妹明显已经提高了警觉,她们从不离开众人视线半步,就连住宿的时候,也专挑其他客人中间的卧房,古舟虽然凶狠,却也知道这里终究不比关外,不敢有所妄动。

    这一天,马上就到德州了。德州是山东地面上的一座大城,财阜人丰,百姓乐业,谷帛殷阜,家给人足。旅客们要在这里住一晚,第二天还要歇息半天。因为车行的车子长途跋涉下来,需要修理一下,同时客人们也大多都有停下观光购物的需求。

    听那车把式介绍着行程安排,夏浔注意到古舟目中闪过一丝狞色,不由心中一动,轻轻拐了西门庆一下,对他耳语道:“喂,英雄救美的机会来啦”

    西门庆正在打瞌睡,只听一个美字,立时精神大振,连忙问道:“哪呢哪呢”

    夏浔微笑道:“就在德州”

    车到德州的时候已夜色降临,投店就餐住宿,一夜无话。那位姑娘自那日得了古舟的钱袋,住宿饮食也不再十分的寒酸了,不过姐妹俩还是非常的节俭,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吝啬。

    第二天上午,大部分人都出去游赏德州风光,采买当地特产去了,烧饼妹妹一直在店里晃荡,直到看见古舟二人出了客栈,她才急急返回客房,夏浔暗暗摇头:“到底是个小姑娘,见识浅些,这便要上当了。”

    果不其然,那位烧饼姑娘听说古舟二人离开了,很快也带着妹妹挎着个小包袱走出来,夏浔与西门庆立即佯装逛街,远远地辍在后面,一面盯她们的梢,一面寻找着古舟二人的身影,很快,夏浔就看到换了一身衣衫,头上戴了瓦楞帽的古舟和何轲朔,藉着人群的掩护,正狼一般蹑在她们身后。

    夏浔跟着跟着,却发现谢氏姐妹去的并不是繁华的坊市,她们一路询问着本地人,竟然渐渐拐进一条巷子,两人跟到巷中才知道,原来那里有一间“混堂”。

    “混堂”就是澡堂子。公共澡堂子的出现是在宋朝,到了明朝的时候,在一些大城大阜已经有了女性的专用澡堂。她们一路行来风尘仆仆,女孩儿家都爱洁的,哪能不洗浴,可这时节已是深秋近冬,客栈中设备简陋,若只备一盆热水,洗浴起来容易着凉受风,如今有了机会,自然要好好清洁一番。

    夏浔一见二人是去洗澡的,不由暗叫一声苦也,女人洗浴,怎一个墨叽了得,这一进去,不晓得两个时辰能不能出来,他看看远处的古舟和何轲朔,对西门庆道:“高兄,走,找家馆子,点两样菜,尝尝当地的风味吧。”

    西门庆道:“好,就这家烧鸡店吧,看模样有些年头了,能开上几十年不倒的,味道一定差不了。”

    两个人走进店去,要了只烧鸡,又要了几样小菜,一壶老酒,一边喝酒吃菜,一边闲聊,古舟生怕走失了人,却一直待在一株柳树后面,瞪着一双喷火的眼睛,咬牙切齿地等着。

    一只喷香烂熟的烧鸡被夏浔他们啃得七七八八的时候,西门庆突然一拐夏浔的胳膊,向外呶嘴道:“喏,出来了”

    第086章 狡狐脱兔

    沐浴已毕的谢家姐妹正从对面混堂里出来,妹妹年纪小,没那么多约束,一头黑亮亮的长发披散及腰,只有一条红绳系着,浴后的肌肤泛着红潮,好像一只可口的红苹果。姐姐头上高高挽一个髻,露出优雅颀长的颈子,脸上不施脂粉,清清淡淡,可是疏散间自成画意,仿佛一个清纯秀气的邻家女孩。

    古舟和何轲朔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一见二人出来,冷笑一声,立即迎了上去,四目一对,谢家姐妹好像才看到他们似的,顿时大吃一惊,姐姐马上一推妹妹叫道:“妹妹,快走”

    说着疾步闪开,似想将他二人引走,那妹妹平素牙尖嘴利,这时候看见古舟满面怒火直欲杀人,也不禁吓坏了,她踟蹰了一下,慌不择路,竟然又返身跑回了混堂。古舟哪有空理她,两只眼睛只盯准了谢家大姐,朝着混堂山墙与另一面墙壁形成的一条小巷子跑去。

    夏浔和西门庆不敢怠慢,连忙会了账,也自后面追去。那巷子是弯曲的,好像是围绕混堂形成的一个半环形,古舟恨死了这个貌似清纯,实则狡狯已极的小狐狸,他咬牙切齿地放步急追,追到一半见烧饼姑娘正站在那儿,只道她是跑不动了,立即狞笑着扑上去。

    古舟狞笑道:“小贱人,今天老子看你还有什么办法唬弄人妈的,我古老二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竟被你你跑得了么老子今天要废了你。一刀下去,毁了你这花容月貌,我看你这小狐狸精以后还拿什么骗人”

    烧饼姑娘刚要说话,忽然看见自古舟后面冒出来的夏浔和西门庆,立即又闭上了嘴,古舟一看她的目光,猛一扭头,看见是同车前来的那两个要账伙计,登时脸色一沉:“你们跟来做甚么”

    西门庆笑嘻嘻地道:“我们跟来,是想看看古兄要干什么。”

    古舟沉着脸道:“少跟老子称兄道弟,你们若想英雄救美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夏浔笑道:“古兄说的是,夏某正想称量称量阁下的斤两”

    相打无好手,夏浔既已决心助这姑娘一臂之力,当下也不多说,抬手就是一记冲天炮,古舟马上挥拳来迎,这一交手,夏浔才发现这姓古的确实有一身武艺,可要说有多么高明那又未必,不过是力气大些速度快些,动手时敢下狠手的亡命之徒罢了。

    一俟试出他的深浅,夏浔登时心中大定,沉下心来与他交手,数合之后一记古今结合的侧踹,把古舟踹了个大跟头,何轲朔正与西门庆交手,见此情景心神一分,被西门庆趁隙一拳捣中了鼻梁,登时热泪与鼻血长流,两眼都无法视物了。

    就在这时,巷口一阵混乱,许多妇人蜂拥而来,手里举着各色家什儿,嘴里喊着:“无耻无赖好好教训他们”看她们模样,好像都是刚刚从澡堂子里出来。

    烧饼姑娘嘴角迅速闪过一抹j计得逞的狡黠笑意,掉头就跑。夏浔先是一怔,他抬头看看,只见头顶一丈五六的地方有个小小气窗,热气蒸腾,夏浔立即恍然大悟,急忙一扯西门庆道:“快走”

    西门庆虽还不明所以,可是一见那些母老虎似的妇人,个个都比他那娘子还要剽悍,马上条件反射地随着逃跑,只苦了刚刚挣扎起来的古舟和何轲朔,两个参客立即被一群疯狂的妇人给包围了

    眼见那姑娘提着裙子跑得飞快,夏浔忍不住唤道:“烧饼姑娘,不要跑了,我们只是来帮你的”

    这时眼见已跑到了巷口,来来往往都是行人,那姑娘胆子也大了,便停住脚步,待她转过身来时,又变成了那副柔柔怯怯的样子,只是一双大眼睛带着几分惊恐,肩膀有些紧张戒备地耸着,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夏夏大哥,你是你是在叫我吗”

    西门庆追上来,说道:“姑娘一直吝于通名报姓,我们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反正每次看到你,都是在啃烧饼,所以就叫你烧饼姑娘喽。”

    烧饼姑娘嘴角动了一下,马上便恢复了原状,不仔细看你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她有些腼腆地福了福礼,说道:“多谢两位大哥仗义相助,奴家胆儿小,一时惊恐,只顾逃跑,倒撇下两位恩人,实在过意不去。”

    西门庆头一回听她说这么多话,说的又是这般客气,不禁眉开眼笑,连忙道:“哪里哪里,在家靠父母,出外靠兄弟,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车度,咱们这也是一段缘份”

    夏浔和烧饼姑娘一起拿眼看他,西门庆马上发觉这套说词和那古舟与烧饼姑娘套近乎时的说法有些相似,直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夏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来,对烧饼姑娘笑吟吟地道:“姑娘,你好手段呀”

    烧饼姑娘眨眨眼,一脸天真地道:“夏大哥在说甚么奴家怎么听不懂呢”

    夏浔刚要再说,烧饼妹妹像只花喜雀似的跑了过来,一路跑一路带着咭咭的笑声:“哈,那两只关外来的大笨熊,姐,我已”

    她一眼看见夏浔和西门庆,立即闭了嘴,警觉地瞪着他们,四双眼睛互相对着,静了那么一刹,然后就见路口人群纷纷走避,一个巡检官捉刀前行,后边跟着两个提水火棍的捕快,再往后是四五个拎着锁链的帮手,吆喝道:“在哪儿在哪儿偷看老娘们洗澡,呀呀呸的真出息了你,等进了大牢看爷们怎么修理你”

    烧饼姑娘连忙向二人裣衽一礼,细声细气儿地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地,两位大哥,咱们还是速回客栈去吧。”

    四个人上了街,便两两一对错开了脚步,烧饼妹妹低声道:“姐,他们两个怎么也在这儿”

    姐姐瞟了走在前边的夏浔和西门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他们自己说,是仗义相助来的,你信么”

    “有那么好心”

    妹妹当然不信,冷笑道:“若是恰巧,他们哪儿不好去,跑到女混堂子观得什么风景。若是有意追来,他们又怎知古舟那头蠢熊想对咱们不利,哼不过是一丘之貉,也想打咱们主意罢了。不过嘛,我才不怕他们,他们两个一看就是有贼心没贼胆的那路货,不像姓古的那种人一根肠子通到底,他们不敢做什么的。”

    姐姐提醒道:“那个叫高升的倒是如你所说,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我瞧也是个只会口花花的废物。可那姓夏的却不一定,他那双眼睛亮亮的,每次盯着人家看的时候,都看得我心里发慌,好像能被他看透似的。你看他很少说话,从不像高升一般占些口头便宜,这样的人要么不动,动就难说敢干出些什么来,要是他真在打咱们的主意,要小心,非常小心。”

    妹妹似乎对她一向言听计从,一听这话紧张道:“那怎么办”

    姐姐胸有成竹地一笑:“很简单,一个缓兵之计足矣。”

    她压低声音道:“一路上,你我小心一些,再不轻至人迹稀少的地方,他纵有心也难下手。还有,回头你故意透露些消息出去,就说咱们是去怀来投亲的,要去怀来,还要在北平另租车马,他们若真有歹意,便不会急着下手了。”

    妹妹想了一想,绽颜笑道:“好,结果呢,我们花的是到北平的车钱,却在通州就下车,他们若是好人还罢了,若是坏人么,那满肚子的坏主意,也只好继续坏在肚子里啦。”

    姐妹两个吃吃地笑了起来。

    夏浔和西门庆并肩前行,夏浔低声道:“这对姐妹不是那么简单,咱们身负大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你不要招惹她们。”

    西门庆微微一笑,说道:“我明白,这两朵花儿有刺,沾不得。”

    “哦”夏浔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

    西门庆一扫平时的轻浮,冷静地答道:“那日看她机智地摆脱古舟之后,我就觉得这个姑娘不简单了。那天她去当东西,应该不会有什么图谋,囊中羞涩缺少盘缠,这一点该是不假的。可见色起意的古舟尾随而去,把她堵在巷中,她一个弱女子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仓促之间能想出那样的法子自保这就很不容易了。

    而想得出不代表就做得到,这位烧饼姑娘却做到了,她能装得那么像,让古舟完全放下戒备,最后关头又毫不手软地一脚踢中他的要害想得出做得到,这岂是一个寻常女子能办到的如今看来,咱们英雄救美也是多余,她去混堂洗浴,恐怕也是早就设计好的圈套吧”

    夏浔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展颜笑道:“不错,她既已得罪了古舟,也知道古舟绝不会善罢甘休,她便开始着手设计彻底摆脱古舟威胁的办法。现在想来,她的妹妹从离开平原县时开始就喜欢陪着车把式聊天,经常问些沿路县阜城镇的情形,那时就是在寻找摆脱古舟的办法了。

    当她听说德州有女混堂,而且车子要在德州多停半日时,她便一手策划了这个彻底办法。她让妹妹去混堂里去唤人,自己把古舟和何轲朔引到澡堂后面,造成他们偷窥妇人洗浴的假象,最后使他们以风化罪入狱。呵呵,看起来很简单,却很有效的办法,现在想来,她逃进巷中时,一定还有些什么可以自保的手段,只是因为咱们的插手,她没有机会施展出来罢了。”

    西门庆点点头,好奇地道:“她们囊中羞涩,十分贫穷,这应该不假;她们也应该不懂武功,否则完全不需要设计这么麻烦的手段,就足以摆脱古舟的纠缠。那么,一个家境贫穷身娇体弱却又狡黠多智,善于伪装的小女人,会是什么人她们千里迢迢的到北平又去干什么呢”

    夏浔瞪了他一眼,哼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不够精明,而是一见了漂亮女人,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我说过了,不要去招惹她们,各行各路,我们只管去北平,做好咱们这单大生意,这么大量的皮货,你以前也没做过的,可不能出了纰漏。”

    西门庆道:“难道你不好奇难道你没兴趣反正一路无聊,刨刨她们的根底也不错嘛。”

    夏浔斩钉截铁地道:“不可以好奇心我也有,但是我对她们没兴趣,我现在只想把那些货物安安全全地运进来,不出半点差迟,向齐王爷交了差,便回应天府老家去娶媳妇儿。”

    “唉”

    西门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扭头看了眼那对如花似玉的小姐妹,幽幽地道:“兄弟,哥是过来人,哥跟你说,等你真的娶了媳妇儿,你就会知道,其实还是没有娶进门的女人,才是最可爱的女人。”

    夏浔没理他,不过在接下来的旅程中,他的确感到了枯燥乏味。车中坐着两个活色生香的小美女,可是夏浔发现,光有美女还不够,少了那调戏美女的流氓,这日子一样无聊呀。

    无聊中他们赶到了通州,很意外地发现本来要去怀来投亲的烧饼姐妹居然也在通州下了车,等夏浔收到下车时烧饼姑娘那挑衅而得意的一缕目光时,不禁笑出了声:“这条小狐狸,原来一直在防备着我们。”

    很快,夏浔就把这对同车多日的小姐妹忘到了九宵云外,因为,他已经赶到了北平。

    此时的北平基本上还是元大都时的模样,巍峨的宫殿,雄伟的寺庙,美丽的园圃,宽敞的街道

    这些规模宏伟的建筑都是元末遗下的,燕王并未在这里大兴土木。北平这座大城,是元朝开国功臣刘秉忠规划设计的,就连大元这个国号,也是刘秉忠以易经中“大哉乾元”之意取名,献与忽必烈,受其采纳而定的。

    在那看不见的地下,供水和排水设施则是由大元都水监郭守敬设计的,城内主要水道有两条,一条是由高梁河海子通惠河构成的漕运系统;一条是由金水河太液池构成的宫苑用水系统。居民用水则主要是打井水。城内还有完整的排水设施,使得整座大城整洁气派。

    而城门上那副对联,却是大元直学士著名书法大家赵孟睿苁樾吹模庹悦项\还是宋太祖赵匡胤第十一世孙呢。元人遗下的这座都城,汇集的是当时各个民族所有的能工巧匠大智之士的文化精华。

    夕阳西下,寒风瑟瑟,大车轱辘辘地辗着青石地面,带着清越柔和的声音,慢慢驶进了这座古城,夕阳把大车拖出很长很长的影子,这影子慢慢消失在了那深邃幽仄的城门洞里,只剩下金色的阳光,映在城门两侧那副颜色老旧却气势夺人的对联上:“日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

    第087章 骤生枝节

    夏浔和西门庆入住的这家客栈叫“悦来客栈”,这个名字很常见,几乎在任何一座大城,都能找得到叫这名字的客栈,但它们并不属于同一个东家。悦来之名取自于孔夫子的那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于是它就成了开客栈的人最爱用的名字。

    可一座城市,当然只能有一家客栈叫这个名字,那自然就是谁先用了它就是谁的。也正因如此,常常行走在外的人都知道,能叫悦来客栈的,一定是这座城市中资格最老的客栈,最老的客栈未必是规格最高的客栈,却一定是比较规矩的地方。

    夏浔和西门庆入住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年月夜色一降临,黑灯瞎火的也不宜出去逛街,两人就在容栈里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又要了两只浴桶,调好水温,美美地来了个桶浴。

    两个人正泡在热水里面闭目养神的时候,四季车行当天的最后一班大车赶在城门落锁前到了,车上的客人纷纷下来四处寻找住所,其中有两个行商并不就近选择一家客栈入住,而是逐家客栈的开始打听一个叫高升的人和一个夏浔的人的落脚之处。

    客栈本来是不会随便把客人的信息告诉别人的,但是这两个行商身上却揣着济南府官差的腰牌,有了这面牌子,他们有权向客栈索取自己所需要的一切客人资料。终于,他们在悦来客栈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很快,他们也搬进了这家客栈,悦来客栈的掌柜和两个知情的伙计被下了封口令,禁止泄露他们的真实身份。

    他们公开的身份是:王明,王思远,叔侄二人,济南行商。

    次日一大早西门庆就出去了,他要联系分头赶来的各路车辆,还要与关外的人碰头,这些秘密关系都是他父子二人苦心经营多年趟出来的路子,自然是不便让夏浔知道的,夏浔虽未做过生意,也懂得这些规矩,何况他本来就想只做一次,此后的交易全都甩给那个姓曹的黑锅专家,所以也没想了解这些东西。

    夏浔在客栈里优哉游哉地等到中午,西门庆兴冲冲地赶回来了,一见他便道:“那边冬粮告急,也正急于交易呢,他们早就派了信使过来,我已约了地方,叫他去那里等候,走,咱们现在就去。”夏浔一听,忙与西门庆联袂出了客栈。

    此时的北平与他印象中六百多年后的北京自然是大不相同的,就算同永乐迁都再造北平后的样子也有着很大的不同,尽管如此,每一举步每一张眼,所见所闻,仍会给人一种天下雄城的感觉。

    街行旅形形色色,不乏各种有色人种,叫你知道这座城池牵连着世界。不时还会有几头大象甩着长鼻悠闲地从你身边走过,这都是笃信佛教的元人蓄养的,当年逃离大都时遗弃在这儿。时而又会有一队甲胄铿锵的官兵走过,队列整齐,杀气冲宵,可城中居民业已司空见惯,叫卖的继续叫卖,逛街的继续逛街,并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惊扰。

    这就是不割地不纳供不称臣不和亲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大明王朝未来两百多年的都城么

    走在街市上,夏浔满目都是新奇,满心都是感慨。

    西门庆却不是第一次来,他无心观赏风景,只顾领着夏浔往前走,双方接头的地方是在一家皮货店的后院客房里,门口挂着一块牌子,夏浔注意地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是“谢氏皮货”。西门庆带着夏浔进了店门,与那掌柜的耳语几句,马上被让进了后院,后院客房内正有一条大汉候在那里。

    这人虽然穿着一身汉人服饰,发型打扮也都按照汉人的习惯打扮,但是那浓重的眉毛虬曲的胡须,高高的鼻梁,锐利的眼神,还是能让人隐隐看出些草原汉子的气息。他与西门庆显然是打过照面的了,一见西门庆,便起身抱拳,用稍显僵硬的汉语说道:“高兄来的好快,这位想必就是高兄所说的夏浔夏兄弟了。”

    夏浔还礼道:“正是在下,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西门庆笑吟吟地道:“夏老弟,这位好汉叫拉克申,是哈剌莽来部的族长孛日贴赤那大人的亲信。拉克申,这位就是要向你大量购买毛皮兽筋的夏东主。夏东主在山东财雄势大,背后还有一座很硬的靠山,他不只这一次需要大量的货物,以后还会不断地从你那里购买,你能搭上这条线,贵部今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拉克申脸上露出几分欢喜的笑意:“哦,是是,我我已经听通知我来的人说过了。”

    拉克申把他二人让进座位,自己却直挺挺地站着,连一句客套话也不讲,立即开门见山地说道:“尼古埓苏克齐汗一直希望打回中原,重夺大都。而你们明国的燕王殿下很厉害,他每次都把我们大汗的军队打败了,赶得远远的。他们打来打去,我们这些只守着很小的一块草原,也没有力量迁移的小部落就遭殃了。

    我们没有盐没有米没有布匹没有铁锅没有药材,日子很难熬,我们部落的壮年人已经不多了,留下的大多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他们身体弱,如果没有饭吃,就会饿死;没有衣穿就会冻死;没有药材,就很容易病死。”

    他一面说,一面用有力的动作加重着自己的语气:“我们孛日贴赤那大人才不在乎这些见鬼的战争,他只是希望我们的族人能好好地活着,希望我们每天都能扬着鞭子唱着快乐的歌儿去放牧,我们可以提供你想要的全部数量的皮毛和兽筋,这些都是制作甲胄弓弩的最好的材料,但是我想知道你能给我们多少钱还有,我必须事先说明白,你一次要这么多的货物,我可没有办法运进来,你得自己想办法。”

    夏浔听得直想笑,这也是生意人吗我还没怎么样,他先把自己的底牌全掏出来了,这价还不是任我压像他这么做生意,岂不是要吃大亏可也唯其如此,夏浔反而不忍心把价钱压得太低了,钱是由齐王出的,而对方则是一群嗷嗷待哺的老弱病残,夏浔实在狠不下心从他们嘴里一口粥一片布的扣那几文钱。

    夏浔存了几分善念,对方是有求于人,双方在西门庆的帮衬调和之下很快便敲定了价格,西门庆笑道:“拉克申,这个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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