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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42部分阅读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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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42部分阅读

    拍她的手臂,说道:“当然。”

    彭梓祺道:“人家可是陈郡谢氏的女人啊,我我的出身哪及得人家”

    夏浔道:“你看我像个靠女人出身光大自家门楣的男子吗我和她素不相识,哪有什么情愫可言,如果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女子,与你友善相处,我自也不会亏待了她,若她倚仗什么祖上尊贵大妇身份,想要欺负你”

    夏浔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说,我会坐视不理么你说,我和她,还能有咱们二人的情份之深么”

    “嗯”彭梓祺甜笑着反握住他的手,那老妇人低下头,咬一咬牙,突然疾步走开了去

    第120章 不到极处莫用刀

    从龙兴寺回来,小荻就被老娘逮住机会揪进了她的房间:“女儿呀,人家说近水楼台,可你呢肉吃不上,现在连汤都要喝不上了,少爷对你不好么你不要觉着娘市侩,不错,你娘是看中了少爷的人品家世和财富,可你老娘不是想跟着沾光,你爹是杨家大总管,能享用的,娘也享用到了,吃穿不愁,你就是跟了少爷,咱们家也不会再有什么大变样。可你爹和娘都老了,能不为你操心吗不给你找个可以托付终身的郎君,我们放心吗”

    小荻撅着嘴,忽然扑到床上,拿被子堵住了耳朵,肖氏气极,拿起笤帚疙瘩在她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记,小荻哎哟一声惨叫

    夏浔房里,夏浔和彭梓祺对面而坐,一封信静静地躺在他们中间。

    彭梓祺已经看完了,向夏浔问道:“这应该是个女人写的,字迹娟秀细致,我还嗅到了淡淡的香气,应该是个很年轻的女人。”

    夏浔笑笑:“你注意的东西还真特别,我是想问,你认为信中所言是真是假”

    彭梓祺睨着他,酸溜溜地道:“这人也不知道是谁,巴巴的给你送信示警,你不关心一下或许是你的哪位红颜知己也说不定呢。”

    夏浔“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就知道,你耿耿于怀的就是这玩意儿,我哪有什么红颜知己呀就算有,也不可能在这儿嘛。”

    彭梓祺想想确如其言,纵然真是什么红颜知己,也该是杨旭的孽缘,和夏浔不该有什么关系,心里便舒服了些,转念想着,说道:“如果是这样,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做,可就耐人寻味了,她图的甚么呢”

    夏浔无可奈何地道:“你不能参详参详这封信的内容是真是假么”

    彭梓祺也忍不住想笑,这才说道:“信中所言应该不假,如果一切真依信中所言,咱们这些财帛箱笼真给人掉了包也不是不可能,如果说这是有人将予取之,故先与之,也不太可能,咱们的财物足足二十大车,要用手段骗走并不容易,只要咱们有了戒心,稍一留意就不能有人得手了。”

    夏浔颔首道:“嗯,我也是这个意思,既然如此,你认为该怎么办”

    彭梓祺纤腰一挺,按紧刀柄,杀气腾腾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是哪一路不开眼的东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打咱们家的主意”

    夏浔瞅着她不说话,彭梓祺偷眼一看,赶紧塌了肩膀,有些心虚地笑笑,小声问道:“那你觉着,咱们应该怎么办呀”

    夏浔叹了口气,张开双手,掸了掸衣袖,慢条斯理地道:“梓祺呀”

    “嗯”

    “你家官人呢,是一方缙绅,又是有功名的秀才,你现在已经做了我的女人,不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舞枪弄棒的好不好能讲道理的时候,不要动刀。能经官的事,也不要动刀,嗯”

    “喔”

    夏浔挺身站起,又束了束腰带,彭梓祺跟着站起,问道:“你要去哪儿”

    夏浔道:“巡检司”

    看着夏浔离去的背影,彭梓祺的嘴角悄悄地扯了扯:“嘁,你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眨的,比我凶十倍呢,装甚么斯文人,哼”

    万松岭等人很有耐心,他们一直跟到了濠塘山才下山。

    他们把人分成了几拨,第一拨人由他亲自带领,充作贩枣的商人,与夏浔的车队同时上路,结伴而行,同行同止,路途上有意接近,攀上交情。

    第二拨人在路途上设置障碍,要阻滞单身行旅很困难,但是要阻止一个庞大的车队停滞一天半天,他们却有的是手段。

    第三拨人事先占据路途上的一座小庙,把那庙中的和尚控制起来,自己披上袈裟冒充出家人,等着他们这些人延迟了旅程,需要寻找借宿之地的客人在万松岭等人的带领下入庙投宿,并事先对庙里的几处僧舍做了设计,粥饭茶水僧舍暗门,种种可能,至于具体使用哪一种,由冒充僧侣的这般人随机应变。

    第四波人便宜行事,干的是补锅的差事。其中任何一环出了纰漏,都需要他们按照事先拟定的几种方案进行补救,确保差迟的计划仍旧回到原有的轨道。

    如果一切发展顺利,那么他们的使命就是在事后掩护已经暴露的同伙安全撤离,不留破绽。

    因此这第四伙人和随同夏浔同来的万松岭等人一为龙头一为龙尾,是整个计划中把握全局和补漏校正的关键,是其中最重要的人,必须有聪明的头脑,这样的人并不多见,这也正是万松岭找上谢雨霏的原因。

    这个女娃儿聪明机警,不仅貌美如花,而且胆大心细,他很欣赏,他还打算这票生意做成了,正式拉谢雨霏入伙。这样杰出的人才若是单干,顶多小打小闹,未免可惜了。

    他并未担心谢雨霏会背叛,大家都是骗子,她大不了一走了之,置身事外,哪有坏他好事的道理再者说,这个女娃儿也表现出了她的贪心,她既然骗过赵梓凯那个大商人,当然没理由放过杨旭这头肥羊,二十车财物,分她一车又何妨他还想把这女娃儿培养成自己的副手呢。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谢雨霏居然投书夏浔,真的示警了。

    于是,他顺利地结识了夏浔,两人称兄道弟成了旅途上的朋友。

    他们顺利地发现,道路受到破坏,当天转路而行已经来不及了。

    他顺利地把夏浔一家人带到了不远处山角下的一处寺庙,据说他经商时常经过此地,是匹识途老马,夏浔欣然从之。

    他又让夏浔很顺利地卸下了财物,全部锁在了一处禅堂,尽管门外派了人看守。

    最后,凤阳巡检司的人马突然出现,顺利地救出了被关在地窖里的真和尚,把他们一网打尽

    山头,林中,两个少女并肩站在那儿,看着夏浔的车队继续向南行去。

    南飞飞拐了拐谢雨霏的肩膀:“人家可是走啦,回去就会去你家提亲。你愿不愿意有什么用啊,长兄如父,你哥做主的,其实这人也不错啊,有财有貌,乖乖回家等着嫁人好不好以后也不用这般东奔西走了。”

    谢雨霏烦躁地道:“别聒噪了成不成你少烦我”

    南飞飞撇撇嘴:“又摆大姐架子,你搞清楚喔,论岁数,我叫你姐,论入门先后,我可是你姐。你师傅是我亲娘喔,你大我再多,也得唤我一声师姐。”

    谢雨霏哼了一声,举步下山,南飞飞喜道:“怎么,你想通了”

    谢雨霏道:“想不通也得回去,我那呆子哥哥唉你别烦我了”

    南飞飞吐吐舌头,喃喃自语道:“没见他的时候,一天骂他八遍,其实还不是记挂着人家现在人家来了,你反倒端起架子来了,不嫁我信你才怪。一见了你大哥,你还不乖乖听他吩咐哼”

    自秦汉以后,秣陵一直是江南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直至三国初年孙权才把这个中心移向金陵,所以在江南素有“先有秣陵后有金陵”之说。

    秣陵镇地当要冲,市井繁荣,是个极大的城镇,但是一下子涌进二十多辆大车的场面也并不多见,因此这车队一进镇子,就引起了镇中人的注意。

    肖管事坐在最前边的一辆大车上,衣着光鲜,胸膛挺得高高的,他激动地看着秣陵镇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每当看到一处与他当年离开时毫无变化的地方,心中总有一种发烫的感觉。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老爷,夫人,你们在天有灵,亲眼看着,我们少爷回来了”

    轻轻抚摸着藏在怀里的老爷的灵位,肖管事激动的泪花儿在眼中打转儿。

    车队在他的指点下,走大街穿小巷,渐渐走到了两棵大槐树迎客的一条长巷中。巷中第四家,就是杨鼎坤的家宅。

    “少爷,咱们家快到了,你还记得这儿吗”

    按捺不住的肖管事一进巷子就跳下了车,跑到夏浔身边,夏浔也下了车,随着他步行前进,车队后边跟着许多看热闹的镇中玩童。

    夏浔轻轻摇了摇头,肖管事忍不住噙着泪笑了:“是啊,少爷离开故乡的时候,还那么小,怎么可能记得这里。呵呵,少爷,老肖给您带路,你看,你看那两棵大柳树的宅门儿,那就是咱们家。”

    眼看着院门近了,肖管事飞跑过去:“这锁怕是打不开了,十好几年,早就锈死了,少爷,要不咱们”

    肖管事刚要说砸开院门,忽地见那院门儿轻启着一条缝隙,不由得一怔:“怎么回事家里也没留下甚么东西呀,难道遭了贼了”

    这时夏浔已走到面前,见他形状,沉声说道:“进去”

    肖管事吸了口大气,猛地一推院门

    院中很乱,地上丢着许多稻草,一进门不远,就是一个大坑,坑中积着小半洼水,坑底是白色的,那是有人搅活了石灰涂墙留下的遗迹。再往右看,当年起盖新居,迎娶新娘时,杨鼎坤亲手所植的近三十棵榆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棚子,棚中养的有牛有驴,贴墙则是猪圈和羊圈。

    而房子,那三间的大瓦房,房顶的瓦已经没了,露出掺了稻草的黄泥顶盖儿,窗户和门也没了,一个老母鸡正在空荡荡的窗台上悠闲地啄着虫子。

    肖管事脸色惨白,倏而又变得通红,他颤抖着身子,额头憋得蚯蚓般突起一道道青筋:“这是谁这是谁把我们家做了养牲口的地方是谁拆了我们家的宅子,天呐夫人,夫人的灵位呢”肖管事泪流满面地扑进屋去,立见一群鸡鹅从门口窗台上飞跑出来。

    杨家随来的下人都气坏了,主辱臣辱,自己主人受此屈辱,自己脸上好看么

    夏浔的脸色慢慢开始发青,彭梓祺担心地道:“官人”

    夏浔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探向了她的腰间,一把握住了她的鬼眼刀。

    彭梓祺惶然道:“官人,你你做甚么”

    夏浔微笑道:“没什么,咱们回家了,还不得杀鸡宰羊庆祝一番呵呵,你还没看过我用刀吧我的刀法不比你花哨,招式也简单,不过教我刀法的人,是一个征战沙场多年,手上亡魂过千的虎将,他的刀法最是实用不过,你要不要见识见识”

    夏浔说着,不待回答便举步向那片牲口棚子走去。小荻一见,一把抢过根哨棒,红着眼睛,噙着泪花吼道:“听少爷的,全都宰了”

    杨家这么多人远行,岂能不带棍棒刀枪护身,一见家主动手了,下人们纷纷掣出棍棒刀枪,立时间整个院子里鸡飞狗跳,鲜血遍地。

    彭梓祺有些手足无措,杀鸡屠狗的事儿她还真没干过,像这种被人踩在头上拉屎的事儿,她也不曾经历过。

    忽地看见夏浔奔向牛棚,彭梓祺忽地想起一事,急忙高呼道:“官人不可大明律例,杀牛者重罪”

    夏浔咬着牙根狞笑一声,一把举起了手中的鬼眼刀,双手握柄,脚下不丁不八,峙如山岳,就见他手中寒光一闪,雪亮的钢刀如同一道匹练,一倾而下。

    “斩”

    “噗”

    好快的刀好巧的力

    夏浔只一刀,就把一颗硕大的牛头砍了下来,一腔子牛血喷了他一头一脸,一颗巨大的牛头咕噜噜滚到地上,引起一阵马蚤动。

    “屠神灭鬼,一了百了杀杀杀杀杀”

    随着夏浔的声声叱喝,彭梓祺当真见识到了他的刀法。

    不错,他的刀法的确不及彭家五虎断门刀招式精巧,变化多端,但他每一刀都是有敌无我,一往无前,他脚下的步伐沉稳有力,移动快捷,人刀合一,幻化为一道道闪电霹雳,致命一击。

    夏浔所过之处,熠熠刀光闪烁不以,每一闪烁必有一道血光迸射,片刻功夫,他便穿棚而过,留在他身后的,是一片尸山血海,狼藉一片,怵目惊心。

    跟来门口看热闹的那些半大孩子们都吓呆了,他们尖叫着跑了出去:“四大爷,四大爷,不好啦,不好啦,你们家的牛被人杀了。”

    “三叔,三叔快来看呐,你们家养的羊便被杀光了”

    夏浔踏着一地的血腥走出来,倒提鬼眼刀递与彭梓祺,启齿一笑:“一别十余载,咱家实在破旧了些,得收拾一番才能住,让你见笑了,不过”

    他回首一顾,淡淡地道:“我那族老乡亲们,给咱们备的这桌接风宴,还是挺丰盛的,你说呢”

    第121章 上阵夫妻兵

    肖管事两眼通红,仿佛一头愤怒的公牛般咆哮着从破房子里冲了出来,怀里抱着两块灵牌,涕泪横流地道:“少爷,老肖找到夫人的灵位了,夫人的灵位”

    说到这儿,他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夏浔往他怀中一看,那块杨氏夫人的灵牌虽然被肖管事用袖子使劲擦拭了半天,但是上面仍然有着许多污垢,斑斑点点的,那是干掉的鸡屎留下的痕迹。

    夏浔纵然不是杨旭本人,见此情景心中本已难以控制的怒火也油然升到了顶峰,他森然一笑,说道:“老肖,收好我母亲的灵位,不要清洗。”

    肖管事一呆,不敢置信地道:“甚么夫人灵位被涂污如此,不清洗么”

    彭梓祺道:“肖管事,官人要与杨氏家族打官司的,这这婆婆的灵位,正是一件证据,现在还不能自毁证据。”

    夏浔道:“梓祺,你错了。我不清洗,是因为,我一定要让这秣陵杨家的当家人,亲自把这污秽给清洗了去。之后我就”

    他转向慢慢聚拢到身边的家人,一字字道:“脱离秣陵杨氏,自立堂号”

    自从见了家中的情形,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以后这就是他的家,这些人就是他的人,他这一家之主的脊梁骨若是不挺起来,这一大家子人就别想再做人,这一次拼也得拼,不拼也得拼

    肖管事含着泪道:“好,好,老肖听少爷的,老肖都听少爷的。”

    这时,远远一阵叫骂声传来,杨家人都在同一个镇上住着,兄弟们的房子甚至是一幢挨着一幢建的,没多长时间,就有一大群愤怒的男女拿着勾钩扁担,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夏浔提起一根哨棒,慢慢踱出门外,当门而立,沉声喝道:“不懂拳脚功夫的人都退回院子去清理房舍院落中的牲畜尸体,其他人站到大门里去,守住大门两侧,胆敢闯进一步者,就给我乱棍打将出去”

    彭梓祺柳眉一扬,大踏步走到他的身边,夏浔睨了她一眼,彭梓祺脸色虽然晕着,却勇敢地道:“打仗亲兄弟,上阵夫妻兵。我与你并肩作战。”

    夏浔一笑,目光又往她腰间一沉,说道:“轻易莫用刀。”

    小荻扬声叫道:“彭姐姐”

    彭梓祺一扭头,就见小荻自一家人手中抢过一根哨棒,已然向她掷来,彭梓祺一抬手,砰然一声攥住了哨棒,然后踏前一步,微微侧身,与夏浔各自持棍在手,形成一个外八字的站位。

    “是谁,是谁杀了我家的牛”

    “我家养的骡子”

    “好大的狗胆,我家的老母猪都快下崽了呀”

    “他六婶儿,我家那几只老母鸡可是天天下蛋的呀。”

    男人女人一大票人,这个骂那个喊,吵吵嚷嚷地到了面前,夏浔舌绽春雷,陡地大喝一声:“统统住嘴”

    只这一吼,还真把那些人吼住了,静了一静,才有一人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闯入我秣陵镇,擅杀人家牲畜光天化日之下,你不怕王法吗”

    夏浔把哨棍往地上一顿,微笑道:“王法,笑话,我正要问,若是你们识得王法,我家怎么会变成这么一副模样你问我是什么人这儿是我的家,你说我是什么人我杨旭少小离家,今日回转家门,也不知哪里钻出来许多野驴野牛野鸡野羊,一群不知礼的野公母,把我的家弄得乌烟瘴气

    就连家母的灵位都被秽物所污。为人子的见了怎不痛彻心扉各位想必不是我的近邻,就是同宗的族人吧抱歉的很,我的家现在非常乱,不便待客,各位还请回去,等杨旭腾出空来,左邻右舍远亲近宗,都是要一一拜访的。”

    人群中顿时一阵马蚤动,这时他们才忽然想起,原来这房子宅院是有主人的,只不过这一户人家当年凄凄惶惶,荷挑远走他乡,十多年来音讯皆无,族人还以为杨鼎坤这一房已经在外面死绝了,想不到今日他竟然回来了。当年那个每次出门,都被同宗族亲的孩子们给打哭的小孩子,居然长成了这么一条威风凛凛的壮汉。

    “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含沙射影,开口骂人什么野驴野牛,不知礼的公母你你这有牛棚猪圈,羊栏鸡舍,你还不知道这是有人养的么,一句野物,就想推卸责任你杀了我家三头猪,今儿不说个明白不陪礼道歉,不赔偿损失,我认得你是亲戚,我手里的粪叉子可不认得你”

    虽然也有少部分人觉得心中有愧,一时语塞,但是大部分人并不在乎,当年杨鼎坤在的时候,一门老少还不是被族人欺得抬不起头来现在老的不见露面,想必是已经死了,剩下一个小的,他还能顶门立户,回到族人面前挺着胸膛说话

    夏浔双眼厉睁,猛地一声大喝:“有人养的哪个狗娘养的我家这大门是家父亲手锁上的这房契还在我杨旭怀里揣着,谁敢砸我家的房门,侵占我家的院落房舍搬空我的家宅,污辱家母灵位,将我杨家做了养猪蓄羊的牲口棚子你说”

    “这么说,你是有意为之了”

    说话的那个人冷笑起来:“好,杨旭,你个小崽子,比你爹出息多啦回转故乡,不夹起尾巴做人,敢搞出这么大的举动来,好这笔账,我和你算个清楚”

    夏浔冷笑:“你是哪里蹿出来的野狗”

    那人只比他年长几岁,长得魁梧,闻声喝道:“小畜牲,我是杨文武,还记得吗”说着挥起手中粪叉子就砸了过来。

    夏浔见他动手,自然也不客气,手中哨棒一挑,棍尖便向他叉端刺去。一见杨文武动手了,那些本来理拙的杨家人立即大打出手,只要把杨旭拍趴下,这个理怎么讲,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彭梓祺一见他们刀枪棍棒都往自己男人身上招呼过来,不由得火冒三丈,她杏眼圆睁,一声叱喝,手中哨棒便圆转如意,运动如轮,向他们横扫出去。

    夏浔和彭梓祺的棍法风格不尽相同,但是同样的犀利冷酷。持棍搏击在技不在力。俗话说:“拳怕少壮,棍怕老狼”,徒手搏斗,力气大者可占不少优势,但用棍搏击,情况就不同了。棍法在技击上不主张硬拼劲力,而是讲究技巧方法,刚柔并用。

    用棍搏击时,要考虑两棍之长短,量度距离之远近,计算时间之迟速,明确生死棍的变化,生死门之趋避,老嫩棍之进退,发力点之控制,回击点之内外。掌握了这些就算是学到了上乘的棍法,才能在搏击中得机得势。因此虽然二人的棍法各有心法巧妙,但是表现在外象上看着却大抵相同。

    只见二人同进同退,互相配合,两条棍在他们手中就像两条蛟龙,张牙舞爪,所向披靡,那些粗通拳脚的人物如何是他二人对手,二人冲到哪里,哪里就像沸汤泼上了雪狮子,那看似汹汹的对手立即东倒西歪,惨叫连天。

    那些欲待撒泼的妇人们一见这二人下手毫不留情,根本不管你是男是女,吓得早已远远避开,不敢冲上去自触霉头了。

    有夏浔和彭梓祺这两条棍,来者虽众,竟无一人可踏进院门半步,夏浔和彭梓祺的攻守配合越来越是默契,打得也是越来越顺手,就在这时,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住手住手”

    随即便有更多人跟着叫嚷:“住手,老爷子来了,统统住手”

    如今还在苦撑的杨家青壮已只剩下三四人了,现在已不是他们围着夏浔打,而是被夏浔和彭梓祺追着打了,一听叫喊,有了台阶,赶紧的退开去,夏浔和彭梓祺收了棍,并肩往门前一立,只见一个身着员外衫,年约七旬的白眉老者,在旁人的扶持下匆匆地赶了来,一见本族子弟躺了一地,哀嚎翻滚,只气得鼻息咻咻。

    有人凑过去,对这老人耳语了几句,老人动了动眉毛,凌厉的目光射向夏浔,夏浔夷然不惧,若无其事地站在那儿,向他启齿一笑。

    “你是杨鼎坤的儿子杨旭”

    老人发话了,夏浔颔首:“正是,你又是哪个”

    老人还没发话,扶着他的一个儒衫中年人已大声喝道:“无礼小儿,这是我秣陵杨氏一族家长,比你爹还大着一辈,见了本族长辈,还不大礼参拜”

    夏浔抬眼望天,淡淡地道:“不好意思杨旭离开家乡时,年纪还小的很,不认得族中长辈。总不成你们随便抬一个气息奄奄的老家伙来,说是我家长辈,我就得糊里糊涂地认下吧”

    老者一听气极,指着他道:“你你说甚么”

    夏浔道:“见人善行,多方赞成;见人过举,多方提醒,此长者待人之道也。为人长者,应该有足以令人仰望的风范。后辈在长者面前,方能屈意承教,恭驯礼敬。若是自家的长辈,更该教育子弟,维护同宗,不偏不倚,公平正直,方为长者之道。

    杨旭与父亲一别家乡十余载,今日归来,宅院房舍被人侵舍,做成了牛棚猪圈,杨旭不曾看见一位同族长辈出面制止。家母灵位被弃于角落,被鸡屎鹅粪沾污,也不曾见到一位族中长辈出来主持公道。杨旭清理家园的时候,那些强占民居的人汹汹而来群殴杨旭,也不曾见一位族中长辈出面。现在,偏就冒出了一位本家的长辈,试问杨旭如何信你呢”

    夏浔呼地一声挑起哨棍,往那老者鼻尖底下一点,声严厉色,振声喝问:“你说你是我家长辈,自己趴到井口边上照照你那张老脸,从头到脚,你哪儿像是一个长辈”

    第122章 当面锣对面鼓

    “这个这个混帐东西,忤逆不孝,忤逆不孝,我一定要治他,一定要狠狠地治他”

    杨氏族长杨嵘原以为只要他一出面,马上就能让这个十多年来音讯皆无的族孙俯首听命,却没想到他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弄得自己被他像是训孙子似的劈头盖脸一通训斥,在族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可家族的威严压不住他,打又打不过他,老头子气得浑身哆嗦,偏就无可奈何。

    扶在他右手边的人不到三十岁,名叫杨羽,是本族的一个生员,当年家境贫困,是杨鼎坤出资供养他读书的。可他从未对杨鼎坤心生感激,他认为族中长辈,有责任扶持本宗族的子弟,子弟们发达了,反过来自然会光大宗族。

    他认为杨鼎坤这样做,根本就是杨鼎坤的职责所在,谁叫他有钱呢这一切都应归功于家族,如果不是家族的存在,杨鼎坤会这样扶持他么如今眼见杨旭回来,飞扬跋扈,如此嚣张,目无尊长,殴打同宗,杨羽非常气愤。

    不就是一幢老宅子么,这十好几年没人去住,风吹雨淋的还不是一样败落下来给亲族们利用一下有什么关系,他认为这是杨旭有意报复,此番回来就是挟怨而来,报他母亲当年的投井之仇,报他父亲的离乡之恨,所以找个借口还以颜色。

    扶着杨嵘向前走着,杨羽暗暗转着脑筋,忽然阴阴地说道:“大爷爷,您何必为了一个忤逆不孝的小子生气呢要整治他还不容易,这件事就交给羽儿来办吧。”

    杨嵘哼了一声道:“你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你考了快十年的乡试了,到现在还没中上个举人,当初你一举中的,成了秀才,老夫还以为族中终于要出个人物了,谁想到”

    杨羽脸一红,讪讪地道:“是,是羽儿无能。要整治杨旭嘛,容易的很,这杨旭好狠,刚一回来,就有胆子把那院中牲畜杀个鸡犬不留,可惜,他只顾了立威,忘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他杀了牛”

    杨羽呲着牙笑:“牛是耕种必用之牲畜,朝廷律令,凡因故屠杀他人马牛者,杖七十徒一年半;私宰自己马牛者,杖一百。耕牛伤病死亡,不报官府而私自开剥者,笞四十。不管怎么算,他都是有罪的,杀一头牛是这样的罪,他杀了至少七八头牛,又该当何罪呢”

    杨嵘憬然:“唔老夫怎么没有想到这一条,不错,不错,你说下去。”

    杨羽得了赞扬,更加兴奋,忙道:“是如果咱们在别的事上和他夹缠不清,他纵有错,可毕竟族人们所为也有些不是非常厚道,一旦打了官司,争吵开来,岂不被外姓人看了咱杨家的笑话。所以,统统提不得,唯有他擅杀耕牛,就这一条,足以整治他了。”

    杨嵘喜道:“好,这个法子好,羽儿啊,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办得漂漂亮亮的,叫他小子知道,这秣陵镇到底是谁的天下,哼”

    杨家院落里的牲口棚圈全都拆了,屋子里打扫了一下,将那倒塌的供桌勉强修好,重新供上了杨鼎坤和夫人的灵位,灵前献上了供果香烛。

    院子里那个大水坑被掩埋了一半,然后把搭猪圈牛棚的木料都一点点的丢进去,引燃了生起火,在上面烤炙牛肉羊肉,架起大锅烹鸡煮鹅,一时间肉香四溢,满镇飘扬,远远近近的,还是有人逡巡着,可是都晓得了这杨旭棍棒厉害,没人敢靠近来,只有那些孩子受了肉香诱惑,悄悄地爬了墙头,眼巴巴地看着,馋得直咽唾沫。

    夏浔又叫人去打酒来,彭梓祺不放心,亲自陪了两个伙计去镇上买酒,那镇上的酒家不是杨家人开的,可他已经听说了发生在杨家的这件大事,杨家是这镇上最大的一姓,这掌柜的哪里敢得罪杨家,竟不敢卖酒给他们,彭梓祺也不生气,骑了马去外镇买了四坛好酒回来。

    当天晚上,杨家院里篝火熊熊,牛羊飘香,在全镇人异样的目光下,度过了红红火火的一个夜晚。

    第二天一早,杨羽牵头,联合杨文武等共一十八家杨氏族人,状告杨旭屠杀耕牛,十八张状子雪片一般,直接递到了江宁知县吴万里的案前。

    应天府下辖江宁上元句容溧水高淳江浦六合,溧阳八县,八县各有县令,秣陵镇隶属江宁县,这官司自然得到江宁县来打。

    与此同时,夏浔则去外镇找了几伙匠人,每日肥牛肥羊地供着,开始大兴土木,正式建造家园,两下里秣马厉兵,开始了正式的交锋

    应天府本来是没有足够的地方建造规模宏大的皇宫的,可是洪武皇帝能以淮右一介布衣而取天下,胸襟气魄当真不凡,他硬是背倚紫金山,添平燕雀湖,造出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明宫殿。

    不过此举终究属于逆天而为,虽说燕雀湖底以巨石铺底,打入木桩,又用石灰三合土反复打夯加固,可是建成没几年,北部地基就开始下沉,弄到现在皇宫前高后低,坏了风水,十分的不吉利。这且不说,一旦下雨,内宫就容易形成内涝,排水不易。同时宫城离外城也太近了,如果发生战事十分不易防卫。

    朱皇帝对此很是烦恼,头好几年就开始张罗迁都,他派太子朱标赴关中考察了一番,本来属意于迁都长安,可惜太子爷从关中回来不久就病逝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对朱皇帝的打击很大,这几年朱元璋年事渐高,对迁都之事有心无力,这事也就搁下了。于是重新开始下大力气整修皇宫,承天门外金水桥畔到现在叮叮当当的还没有完全完工,文武百官出入十分的不便。

    御道一侧,沿千步廊西行,毗邻五军都督府,与东侧的六部衙门隔街相望的,就是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现在的锦衣卫可比不得当年风光了,除了执掌侍卫展列仪仗和随同皇帝出巡这些基本上与传统的禁卫军没什么两样的事务,也就是时不时的向皇帝报一下市场物价,让皇帝了解一下民生,如今的锦衣卫当真成了大明王朝最清闲的衙门。

    衙门里边冷冷清清,处处都是一片破败的气象,青砖漫地的平整路面上,砖缝里长出许多野草,显见平时根本没有人走动,门户和庭柱漆面盘剥,斑斓一片,就像年久失修的冷宫,锦衣卫的老人回来领饷的时候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那心情自是可想而知。

    不过后院儿里头还是有人常住的,院中草木繁盛,鸟雀欢鸣,倒是自有一股勃勃生机。一个唇红齿白眉目清秀的英俊校尉正轻轻步入院中。

    锦衣卫现在仍然有将军校尉和力士的编制。将军叫做天武将军,也就是从永乐朝起改称的大汉将军,主要职责是把守午门,充作殿廷卫士,多由功臣子弟组成。校尉和力士则拣选民间身体健康没有前科家世清白的男子充任,校尉掌管卤簿伞盖,力士举持金鼓旗帜。

    只是这些都是在宫中当值的人员,锦衣卫都指挥使司的常驻人员已寥寥无几。其实这几年锦衣卫的百户官千户官倒是有增无减,只不过那是因为皇帝每有赏赐,常选功臣子弟封为锦衣亲军官员,他们并不就职办差,只是担个闲职领份俸禄而已。

    英俊校尉绕过一丛花木,就见廊下一个白袍男子正手持剪刀,弯腰修剪着一株花草。这人头挽道髻,穿一身月白色燕居常服,看年纪,只在四旬上下,生得朗目英眉,鼻如悬胆。三绺微髯,面如冠玉。

    大明选官,必得五官端正,同样有才学的两个人,相貌英俊者从仕就要容易的多,看这人容貌,何止达到了五官端正的标准,绝对称得上是一个美男子了。

    虽然他已四旬上下,可是气质成熟,英俊潇洒,配上这一副好相貌,只要略施手段,照样可以迷得怀春少女神魂颠倒。此人便是锦衣卫指挥佥事罗克敌罗大人。

    锦衣卫官员有指挥使一人,正三品,同知二人,从三品,佥事二人,四品,镇抚二人,五品,十四所千户十四人,五品。因为这几年来锦衣卫已经形同虚设,指挥使指挥同知都是挂着虚衔的功臣子弟,平时根本不到衙门里坐班主事,真正操持锦衣卫事务的就只有这位罗克敌罗佥事了。

    那校尉快步向前,到了罗佥事身前一丈处,单膝跪地,直挺挺抱拳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朗声说道:“锦衣校尉萧千月,见过佥事大人。”

    “咔嚓”

    罗佥事又是一剪,一枝绿叶随之滑落,他放下剪刀,微笑瞟了萧千月一眼:“千月来了啊,起来吧。”

    萧千月道:“是,卑下奉大人所命,一直跟着他,如今他好像惹上了麻烦。”

    “哦”

    罗佥事轻轻笑了,说道:“他惹的麻烦还少么似乎他到了哪儿,都要搅起一天风雨来,呵呵,不过最后他总能置身事外,事了拂衣去,不留功与名”

    萧千月苦笑道:“不过这一回,好像他无法置身事外了。”

    第123章 以彼之矛

    “这样么走,厅里叙话。”

    罗佥事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袖微拂,当先行去,风度翩跹,当真是谦谦君子,温良如玉。萧千月温驯地跟在他的后面。

    厅中正煮着茶,现在虽然制茶工艺不断改进,茶叶直接就可以沏出色香味俱佳的上品,但是罗佥事还是喜欢用最传统工艺制造的茶叶,用烹煮的方式来品用。

    书厅中的陈设十分简单,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却不见有什么案牍堆积待办,墙上只悬挂着一副四尺宽一尺半高的画卷,画卷色彩鲜艳,罗佥事一进厅,就习惯性地从袖中摸出上好的松江棉制的一方洁白手帕,走过去轻轻拂拭那副画卷。

    这是他的宝贝,每天他都要消磨很多时间在这副画上,仔仔细细地拂拭,不教它染上一丝尘埃。

    这幅画绘的是当今皇帝某次出巡的场面,画面上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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