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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97部分阅读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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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97部分阅读

    ”

    朱棣喜怒形于色,是个容易感情冲动的人,眼见夏浔为了自己,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感动的眼圈都红了,可惜自己现在朝不保夕,许人家什么功名前程都是虚的,这封官许愿的话便说不出来。又想起自己三女儿已经十岁,再过两年也到了宜嫁的年龄,若是让他做了自己女婿也算是一门实在亲戚,奈何他又是娶了妻子的

    张张嘴又合上嘴,到最后朱棣只能把一腔感激之情埋在心里,使劲地拍拍夏浔的肩膀,对帐外大声吩咐道:“来人,把塞哈智唤来见俺”

    不一会儿就有一员虬须猛将大步走进帐来,这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长得直与张飞相仿,一见朱棣,他便叉手弯腰,声若洪钟地道:“赛哈智见过殿下”

    朱棣对夏浔道:“文轩既然要去,便让俺的侍卫亲兵塞哈智与你同去吧,他是蒙古人,熟悉大宁地理,又懂得蒙语,或可于你有所帮助”

    “赛哈智”

    夏浔心道:“前有纪纲今有塞哈智第三任第四任锦衣卫都指挥使,现在都见到了,我和锦衣卫还真是有缘”

    塞哈智一听朱棣的话,晓得是要让跟随这位大人办差,忙又向夏浔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大声道:“卑职塞哈智,谨从杨大人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296章 自古华山一条路

    走出中军大帐的时候,夏浔暗暗地松了口气。

    就算只让他纸上谈兵,再多来这么两回的话,他肚子里的东西也要被燕王掏空了,幸好燕王答应让他去大宁了,要不然真把他当成军师供起来,他可要苦不堪言了。正面战场,他是没有用武之地的,在这个无论哪一方势力,对消息战情报战还没有形成足够重视的年代,他相信自己可以大展身手的地方,正是这个几近于空白的战场。

    夜晚,帐中,一灯如豆。

    北军的帐篷果然与南军不同,虽然如今还没有到冬天,但是他们使用的帐篷一直是厚厚的毡帐,足以遮蔽了光线,甚至遮蔽了声息。

    夏浔和苏颖头并着头,躺在被窝里,正在说着悄悄话。

    “明天,我就要去大宁了。”

    “大宁在哪儿”

    “很远,就算是人人都拥有可以日行千里的代步车马,那里也算是很远的北方。”

    夏浔轻轻抚摸着苏颖光滑的脊背,低声说道。她的皮肤光滑如缎,既没有肥胖的感觉,又没有瘦瘦的骨感,丝滑如缎,弹软柔腴:“军中本不可以有女人,我这一走,你更不好留在这里,再说,你真留在这儿我也放心不下,有个去处,那就是北平,但是我想你是不会去的。”

    苏颖当然不会去,她之所以一直还没有走,只是放心不下杨旭罢了,可是接下来的路,她肯定无法伴着他继续走,她舍不得离开她的男人,对双屿又何尝不是魂牵梦萦那里是她的家,那里还有她的孩子。

    她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嗯,我不去北平,我要回双屿。”

    “也好”

    夏浔迟疑了一下,说道:“我的家人,现在都在那儿,天下大乱,倒是海外成了世外桃源,你先回去吧,我早晚会去见你们的,不会太久的。”

    说到这儿,他又深深望了苏颖一眼,低声道:“还是不考虑嫁给我”

    苏颖似乎有片刻的松动,但是双眸最后还是从迷惘中清亮起来:“未来的事,谁知道呢,至少现在我不会考虑,现在你正在做男人们才会去做的事,也无暇虑及儿女私情,是么”

    夏浔笑了笑,将她柔软如绵的身子轻轻拥进怀里。

    女人嫁给男人,不一定是因为爱情;女人拒绝男人,不一定是因为没有爱情。世间很多事,不是一句简单的是或否就能说的明白的,尤其是男女情事。

    苏颖的呼吸忽然加重了几下,热热地喷洒在夏浔赤裸的胸膛上,然后一只绵软的小手就轻轻探下去,握住了夏浔的要害,苏颖的脸颊在夏浔胸口轻轻摸娑片刻,然后慢慢向上滑去,灼热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地说道:“明天,你将北去,我将南行;今晚,好好爱我”

    夏浔也不觉情动,双手分开,向下探去,苏颖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将她的小蛮腰配合地拱起,让夏浔的大手顺利地滑到了她的身下,然后软了腰肢,重新沉下了,那圆润饱满的臀部,便沉甸甸地压到了他的手上。

    秀发披散如云,桃花绽于眉梢,因为两人的动作,被子向一旁滑落,一对饱满的玉峰便也粉莹莹,颤巍巍地呈现在夏浔的面前。彼此已配合的很默契了,夏浔双手抓紧了那丰满柔滑丰腴结实的臀瓣,将她贴向自己,然后俯下身去,紧紧吮住了雪玉双峰顶端新剥鸡头肉的艳丽

    苏颖发出蚀骨销魂的一声嘤咛,双臀忽地脱离了他双手的掌握,用力地向上拱起,驮起他,贴紧他,阴阳乾坤合为一体,这一夜,又是一榻春雨和风

    曹国公李景隆坐在宽敞豪华的马车上,手边是一封书信,这是燕王朱棣得知他领兵北上,派人给他送来的。

    “祖训云,罢丞相,设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等衙门,分理天下庶务,彼此颉颃,不敢相压,事皆朝廷总之,所以稳当。以后子孙做皇帝时,不许立丞相。有奏请设立者,文武群臣即时劾奏,将犯人凌迟,全家处死。今虽不立丞相,欲将六部官增崇极品,掌天下军马钱粮,总揽庶务,虽不立一丞相,反有六丞相也。天下之人,但知有尚书齐泰等,不知朝廷”

    这封信洋洋洒洒,历数朱允炆秉政以来种种背弃祖训之过失,申明他起兵靖难之用意,劝诫李景隆身为功臣之后,勋卿国戚,当匡扶朝纲,与他站在一起,这番话当然是对牛弹琴,李景隆不可能听从的,不过对其中所讲的道理,尤其是这一段,李景隆心底里其实是颇为赞同的。身为武将圈子里的人,他对朱允炆如此抑武扬文,其实也是颇有微辞的。但他是不会站在朱棣这个注定了要失败的王爷一边的。

    李景隆把书信轻蔑地弹到一边,拈起景德镇细白云瓷的杯子,轻呷一口,悠然看向窗外。帘笼半挑,视线不能及远,目光所及之处,是浩浩荡荡不见头尾的大军,鸳鸯战袄头顶缨帽,长枪如林,短刀铿锵,还有火铳手火炮手,战车吱吱扭扭作响。

    五十万大军呐,想想都令人热血沸腾,李景隆从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统率这么多大军,父辈们有谁得此风光荣耀徐达没有,他的父亲李文忠也没有,这份荣耀是属于他的,他相信今后也少有明将能统领这么多的兵马,说不定他是空前绝后的,仅此一项壮举,就足以名载史册了。

    “报大将军,燕王朱棣得知大将军北上,已自真定城下撤军,现正返回北平途中。”

    一名背插三角红旗的军驿信卒飞马赶到李景隆的豪华马车前,勒住坐骑向他禀报,马车停下,李景隆端坐车内,闻讯大笑,胸有成竹地吩咐道:“传令下去,先锋大营驻扎于河间,本帅行辕暂设于德州,等候各路行进的大军赶到”

    “遵命”

    书记官急急记下,李景隆略一沉吟,又道:“令,江阴侯吴高,交出所领兵马统由本帅调度,只率其本部兵马,轻骑疾进,直扑永平,命山海关耿瓛都督出兵配合,合力打下永平城,为本帅直扑北平,扫清外围障碍”

    “遵命”

    书记官蘸一蘸墨,又是运笔如飞。

    李景隆向外瞥了一眼,又淡淡地吩咐道:“叫耿炳文自己回金陵去向陛下请罪吧,至于现在驻扎在真定的那些残兵败将统统都到德州去,听候本帅整编”

    “遵命”

    “继续走”

    李景隆“唰”地一下放下了窗帘,豪华马车轱辘辘地继续向前行动。

    李景隆放下酒杯,伸手一拉,原本跪伏于案下,正用唇舌殷勤服侍着他的那个美人儿便被他扯了起来,粉面桃腮,媚眼如丝如线,尤其那一对诱人的红唇,濡濡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滛糜气息。

    李景隆嘿嘿地滛笑两声,往铺着白熊皮的宽敞柔软的卧椅上一躺,闭上双眼道:“美人儿,上来,让本国公好好舒坦舒坦”

    松亭关守军放过一辆小车之后,又拦住了一身关外人常穿的肥大皮袍的塞哈智跟夏浔两人:“你们,站住,出关干什么的”

    塞哈智不用装就是一副愣头愣脑的样子,理直气壮地道:“俺们走亲戚”

    “走亲戚搜身”

    立即过来两个兵,把夏浔和塞哈智仔仔细细搜了一遍,身上没甚么东西,只有一张五百文的宝钞,几十文铜钱。

    “路引拿来我看看”

    证件没有问题,两个傻小子看起来也没问题,那校尉才摆摆手道:“快点快点,下一个”

    “嗳嗳”塞哈智憨然一笑,对夏浔瓮声瓮气地道:“兄弟,走了。”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悄悄打量着关口内的情形。要说松亭关,可能大家都不太熟悉,这松亭关还有两个名字,一个叫狮子峪,一个喜峰口,这喜峰口,却因国民革命军第三军团二十九军宋哲元部在这里奋勇抗击日寇而为后人所熟知了,那首著名的大刀进行曲就是喜峰口血战之后而为之创作的。

    两个人扮作愣头愣脑的傻小子,一路悄悄观察着,待出了松亭关后,塞哈智悄声道:“大人,从关中情形看,守军至少三千人,关门险塞,从这里怕是闯不过去的。”

    夏浔微微颔首道:“嗯,把地理情况都记熟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处。”

    塞哈智纳罕地道:“大人,咱们不是去说服宁王投奔殿下的么,又不需要出兵攻打大宁,何必把这里情形察探的这般仔细”

    夏浔微笑道:“老哈,凡事都得多做几手准备,尤其是你要硬拖一个人跟你一块儿干刀口舔血的买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城下之盟听说过吗”

    塞哈智挠挠头,憨笑道:“没,啥城下之盟,什么地方的城啊”

    夏浔有点哭笑不得:“什么什么地方的,这不是个地方,是个典故。唔抢亲你听说过吧”

    塞哈智精神一振道:“听说过,这个俺听说过。”

    夏浔道:“这就是了,你抢亲抢到的老婆,她也得跟你一被窝儿睡觉,也得老老实实给你生娃儿,可你说,这婆娘,当初是心甘情愿就跟了你的么”

    塞哈智想了想,咧开大嘴笑起来:“大人,你这么一说,俺就明白了。宁王就是那小媳妇儿,咱们殿下就是新郎官,她不愿意嫁,咱就抢亲,逼着他跟咱们殿下一个被窝儿睡觉还得给咱们殿下生娃,是这么个意思吧”

    夏浔揉揉鼻子,无奈地道:“唔,大概差不多。”

    塞哈智连连点头:“那俺就明白了,咱是去探探宁王的口风,他要是愿意嫁,万事皆休,他要是不愿意嫁,咱就悄悄带兵过来,抢他娘的,等他觉也睡了,娃也生了,他想不跟着咱们殿下过日子也不成了,是吧”

    夏浔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连连点头道:“不错,是这么个意思,哎呀我说老哈呀,你这比喻还真不赖。”

    塞哈智很无辜地谦虚道:“俺这不是听大人你说的嘛。对了大人,可是看这松亭关的险要,这新娘子怕是不好抢。”

    夏浔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嗯,硬抢不得,咱们得打听打听,还没有其他的道儿。”

    塞哈智摇头道:“怕是没有,俺打十几岁因为没饭吃,就跑到北平当了兵,跟着殿下干了。不过关外道路俺也是知道一点的,长城九镇,其中就只蓟州镇接近北平,要去大宁,更是只有这么一条路。这里的边墙都是条石青砖垒砌而成,异常坚固,城墙有三重之多,驻军也多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想轻轻松松地打过去,怕是不太可能。”

    夏浔沉吟道:“前有守军后有追兵,若是硬打,恐怕是打不过去的,不过,真的没有别的路了么”

    这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夏浔只恨自己不能把这段历史的有关资料倒背如流,以致还得处处自己摸索。他正思量无着,忽见前方那个比他们先行过关的中年汉子,正推着小车前行,因为前些时候下了场暴雨,一些山石泥巴滚落路面,车子走起来十分艰难。

    夏浔想起那人方才过关时,守军几乎未对他做过什么检查,只从车上了随手抓了一把大枣,就摆手叫他过关了。如此说来,只有几种解释:一是有身份有背景;二是和守关明军有交情;三就是经常行走于关内关外,守军早就认识他了。

    看他穿着打扮所作的贩枣营生,第一条不可能了,再想想当时守军官兵对他的态度,也不像很有交情,那么夏浔心中一动,立即抢步上前,弯下腰帮那人推起了车子,随口打个哈哈道:“老哥儿,这路可真不好走啊。”

    那贩枣的汉子见他热心相助,也不禁露出了笑模样:“是啊,走惯了也没啥,我看两位兄弟,好像是头一回走这条路”

    夏浔道:“嗯,俺跟大哥去大宁城走亲戚,头一回去,也不认得路,人家说,只能从这儿才能过去,就这一条路,所以我们哥俩儿就打听着来了呗。”

    那中年汉子笑起来:“去大宁啊,那就没错了,这条路的确是最近的一条。”

    夏浔的心砰地一跳:“的确是最近的一条”

    第297章 神秘女子

    燕山是古代农牧两大民族的一道天然分界线,山北是游牧民族的草原,山南则是农耕民族的田地,因此燕山也就成了农耕民族防御游牧民族入侵的天然防线,再后来,农耕帝国便沿着山势修建了城墙,于重要的山谷通道处则修建了关隘城门以宜出入,这就是万里长城了。

    长城上的关隘,有一些是很有名的,比如居庸关古北口卢龙塞也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比如刘家口。刘家口是横越燕山的一处山间孔道,有一条河流从这里经过,于是长城经过这里的时候,在这里盖了一座水关,以利河水通过。

    水关是砖石砌的一道拱门,可以行人,但是因为修建这里的主要原因是方便河流通过,因此两侧道路狭窄,崎岖不平,并不作为常用的人马进出通道,所以名声不显,知道这里的人不多。

    夏浔和塞哈智从喜峰口过了燕山,从那惯常出塞入塞的枣贩子口中打听到这里还有一道并不大作为军事用途的关塞之后,没有直接赶赴大宁,而是先绕道来到了刘家口,刘家口关隘的牌子挂在关内一侧,两人站在关外山坡上看不到,但是整座关隘建筑却可以看得很清楚。

    这座过水关楼并不太大,砖砌的敌楼长三丈宽三丈,高约四丈,敌楼下边设有两丈高的过水洞,敌台上北侧城墙上敲有六个箭窗,两侧城墙上设有几幢铺房,塞哈智在军中二十多年,经验丰富,他只匆匆一瞥,便准确地告诉夏浔,此地驻军最多不会超过一百二十人。

    夏浔喜道:“哈兄,你看这里怎么样”

    塞哈智眯着眼打量一番,点头道:“这里内侧山坡不陡,水关驻兵又不过百人,虽然道路难走一些,但是从里边往外打,却很容易,不过从外往里打却很难,一是山路崎岖陡峭岩壁林立,二是河水奔腾而下,不管是人是马,都不大摆布得开。”

    夏浔点点头,笑道:“不错,不过还是可以行人的,你看草丛中那条小道。”

    塞哈智道:“嗯,应该是驻关兵丁时常下山吧,另外本地的山民应该也经常在这里通关。大人你看,这坡下不远,不就有座镇子么。”

    夏浔道:“不错,刘家口,哈哈哈,想不到这里别有洞天,道路已摸清了,咱们先下山吧,今日天色已晚,咱们到山下镇上暂住,明日再上路。”

    刘家口水关外不远,就是一座镇子,此处依山傍水,因此便有一些维建长城的百姓戍卒的家人陆陆续续在这里定居下来,镇子不大,百十户人家,此刻已经有些人家房顶上飘起了袅袅的炊烟。塞哈智是个大肚汉,早就觉得饥肠辘辘了,一听夏浔这么说正中他的下怀,连忙点头道:“成,咱们赶紧下山”

    他一边走一边摸着肚皮道:“你不说还好,你这一说,还真觉得饿了,俺觉着,现在就是给俺一头牛,俺也吞得下。”

    话音刚落,就听格格几声娇笑,一个清脆的女孩儿声音笑道:“奎哥哥,追得上人家就给你亲,快来呀,我在这边哎呀”

    一片灌木丛后跑出一个女孩儿来,想是她也没有料到这山坡上有人,一见夏浔和塞哈智,惊呼一声便转过了身子,夏浔两人只觉眼前一亮,入目的是黑黑靓靓的眉如剑入鬓,一双秋水湛湛的眸子高高的鼻梁,红润的双唇,惊鸿一瞥间清丽绝伦的面孔已扭了过去,然后便只是一个颀长优雅的美丽背影了。

    这时候树丛后又跑出一个人来,身材雄壮,虎目晶亮,年轻剽悍,生得颇为英俊,他手中拿着一枝红果儿,本来满面笑容,一眼看见山上有人,不由倏然色变,警惕地打量了夏浔二人一番后,见二人穿着打扮极为普通,肩上还有褡裢,像是两个小行商,神色这才缓和下来,这人也不与夏浔他们说话,只是走过去环住了那女孩儿的纤腰,柔声道:“天色不早了,咱们下山去吧。”

    那女孩儿点点头,顺手理了理鬓边的秀发,夏浔目光一凝,注意到她的手上戴了一枚戒指,戒指通体碧绿清澈如水,应该是翠玉,翠玉价值连城,可是玉中极品了。

    夏浔的目光又落到那女孩儿的衣着上,一领葱白蜀锦衣,碧罗裙儿,上下两截的衣衫,带着些胡服风气,小翻领儿,蛮腰束起,脚上一双鹿皮小靴,只看背影也是贵气逼人,夏浔的眼睛不禁眯了起来,悄声道:“这个女子很可能是蒙古部落贵胄,而且是已婚妇人。”

    当时中原女子还不大有戴戒指的习惯,而且只有已婚女子才戴戒指者,但是胡人当中戴戒指的却不少,因为它还兼具扳指的功能,用以扣弦射箭。夏浔从这戒指的贵重和佩戴戒指的习惯,以及她衣饰的风格,才做出如此猜测。

    塞哈智道:“卑职没注意那个小娘们,俺看这个男子,行姿步态颇有军伍风气,如果俺没看错的话,他该是行伍中人,至少曾经是行伍中人。”

    夏浔笑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走吧,咱们也下山,找个地方歇息,明天便赶去大宁。”

    两人下山途中,便看到那一双男女已到了山下,山下有车子等着他们,那女子上了车,男子则上了一匹白马,此外还有赶车的随行的几个人,果然很有大户人家的派头。

    夏浔两人远远地随在那车子后面,到了镇中想去寻家客栈住宿,这才发现这个小镇子因为位置有些偏僻,行商客旅不多,所以镇上并未开设客栈。两人向镇上开酒铺子的掌柜打听了一下,知道此地有户人家因为主人并不常在本地住下,所以留守的家人便常将院舍出租,赚些外快,便一路打听着过去。

    那户人家的房舍院落在本地算是相当大的了,不过同关内许多地方的大户人家相比还是粗陋了许多,两人到了门前,恰看见一辆马车正绕向侧门,想是马车主人在正门下了车入内,因为正门有石阶,所以马车得从侧门赶进院落里去。

    这关外的小村镇多是牛车驴车,纵有马车也少有可行远路的这种长厢载客马车,这辆长厢马车恰与夏浔方才在半山腰上时所见的马车相同,夏浔不禁想道:“不会那么巧吧,难道那对夫妇,恰也是借住于此的”

    两人在门前探头探脑地一站,里边一个正要关上大门的老苍头看到了,便不悦地挥手道:“去去去,在我家门前探头探脑的做甚么”

    夏浔收回目光,叉手笑道:“大叔,我们兄弟两个路经此处,眼见天色已晚,想要寻户人家借宿,还请大叔行个方便。”

    那老头儿听了,神色便缓和下来,摆手道:“去别人家,我家的房子不与外客住的。”

    塞哈智听了有些纳罕,大声道:“怎会如此,俺听镇口卖酒的老汉说,你家房舍时常租住于客人的,怎么突然就不做生意了,俺们又不是不付你银钱。”

    老苍头儿面色一紧,回头看了看,便抢步下了台阶,急急地道:“小声些你这两个外地客人好生不懂道理,老汉在这里帮主人看家,偶尔赚些外快罢了,这几日恰好主人过来住下,老汉哪能再招外客上门去去去,看到那棵老槐树了么,那棵树下的人家也有空房租住的,快走快走,莫与老汉招惹麻烦。”

    夏浔二人听见人家主人来了,不做生意,也只好转身走开,可夏浔一打眼间,忽见院中有个家人牵了匹卸了鞍鞯的骏马,正懒洋洋地横牵过院落,那马十分神骏,通体雪白,不见一匹杂毛,端地是一匹好马,夏浔心中一动,随口问道:“大叔,你家主人在此修了宅院,怎么却不在这儿住呢,莫非是常年经商在外”

    老苍头轻蔑地瞪了他一眼,斥道:“土包子,你是做生意的,便道我家主人也是做生意的么告诉你,我家主人是做官的,就是那山上刘家口关隘的守关总旗官刘奎刘大人,平日戍守军营,自然是无暇来住的,你们快走,莫要让我家主人晓得了”

    夏浔听了不禁暗暗摇头:“这位总旗在这山上山下,几乎就等同于这里的土皇上了,有权有势那是一定的。可是一位总旗的俸禄,置办这么一个院子虽容易,想要给他的女人置办那么一身行头就难了,也不晓得他喝了多少兵血吃了多少空饷,才能赚下这么多钱,老朱反了一辈子的贪,犄角旮旯的还是蛇鼠成群呐”

    夏浔感慨着向那老苍头道一声谢,便向他指点的老槐树下人家行去,那户人家果然是有房舍租住的,可惜只有一间,夏浔知道塞哈智呼噜的威力惊人,平时都是分开住的,眼下没有办法只得同住一屋,两人向那人家要了些饭食吃饱喝足睡下,塞哈智脑袋一沾枕头就呼噜连天,夏浔扯了两片布条塞住耳朵,又翻来覆去折腾良久,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离开这里往大宁赶路,离开镇子只半天路程就遇到一个小部落,塞哈智从靴底抽出两枚金叶子,同那部落首领交涉半天,换了两匹骏马回来,这一来行程就快多了,夏浔计算着马程,只须一天一夜的功夫,便可以从刘家口赶到大宁城。

    大宁城虽是藩王驻地,却因位居塞外,所以远不及夏浔到过的几座城池,较之青州城都嫌矮小了些,城墙也少有砖石,大多是黄土垒就,只有城楼门洞位置用了砖石结构,城门口也有兵丁把守,检查入城的牧民百姓课收税赋,夏浔和塞哈智下了马,随着人群正耐心等候入城,忽地一辆马车从身边驰过,卷起一路尘土。

    夏浔捂住口鼻,扭头向旁边看了一眼,只见几名骑士护住一辆长厢马车,直趋城门处,一眼望去,只觉那车马随从都有些面熟,夏浔不由心中一动:“不会这么巧吧”

    第298章 霸道

    “站住,接受盘查”

    城门下横挡了一半道路的拒马和鹿角并未因为马车的横冲直撞而搬开,冲关的士卒反而端起大枪架在鹿角上,直指马车,高声斥喝。

    “混帐”

    车把式是个年近四旬的大汉,青布包头,一脸胡须,身上结实虬结的肌肉好像快要把衫子撑裂了似的,他把手中长鞭一抖,“啪”地一声在半空中咋了个脆咧咧的鞭花,怒不可遏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没看到这是宁王府的马车吗”

    “宁王府”

    夏浔对这马车中的人物不禁生起了好奇之心。

    “宁王府怎么啦眼下燕藩造反,塞北动荡不安,为防j细混入,奉卫指挥朱大人之命,严厉盘查过关所有人等,听清了么,是所有人等”

    迎上来的是一个佩刀的小旗,面对宁王府的车驾,此人夷然不惧,傲气凌人,夏浔见了不禁暗赞一声,这人当真有强项令的风范,但知军法,不知王权,不知这位卫指挥朱大人是个何等了得的人物,竟然带出了这样的部下,当真是军纪森严。

    那车把式却是气得七窍生烟,守门的这小子叫徐姜,以前只要看见宁王府的车驾影子,早就把门口障碍搬开,点头哈腰地吃着车屁股后面的尘土送他们进城了,现在可好,居然拿五拿六地充起人物了,车把式怒眼圆睁,抡起大鞭骂道:“狗仗人势的东西给你三分颜色,连我宁王府也不放在眼里了么”

    说着,那手中大鞭已呼啸着抽向徐小旗,徐小旗没想到他敢动手,仓促间来不及躲闪,急忙一个懒驴打滚,这才避过了这一鞭,只是动作太难看了些,引得一旁的百姓轰堂大笑。

    徐姜一身尘土地爬起来,恼羞成怒道:“混蛋你不过宁王府中一车夫罢了,居然敢袭击本官来人啦,开弓举枪,他们再敢妄进一步,格杀勿论”

    “杀”

    徐小旗一声令下,手下兵丁大喝一声,长枪便向前递了一步,后边的士卒也吱呀呀地张开了弓箭,一根根可穿重甲的锋利的狼牙箭对准了马车和旁边护侍的几名骑士。

    夏浔在一旁看着,脸上微微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没想到刚到大宁城下,就看到这样的一幕,看样子宁王现在的处境也不怎么样啊。

    “谁要格杀勿论要格杀谁呀”

    清冽娇脆的声音,非常动听,却隐隐带着无法压抑的愤怒,然后一只手就掀开了轿帘。夏浔只一瞧见那只涂着粉色豆蔻的柔荑,心头便是一震:“果然是她,刘家口外山坡上所遇到的那个女子,她是宁王府的什么人”

    那只次春葱玉指若兰花的柔荑上,正戴着一枚翠莹莹的戒指

    然后,一个十七八岁,着葱白色蜀锦袄,碧罗裙儿的美少女便玉面含霜地踱了出来。

    夏浔站在侧面,只见她白如凝脂素似积雪的清丽娇靥上带着淡淡的冷傲和怒意,徐小旗一见车中送出的人,气焰不觉短了三分,略一迟疑,拱手道:“卑职徐姜,见过娘娘”

    “娘娘”

    夏浔心中暗凛:“王妃宁王妃那那刘家口山坡上的奎哥哥又是怎么回事”

    只见那美人儿冷峭地喝道:“搬开鹿角拒马,让路”

    徐姜犹豫了一下,说道:“娘娘恕罪,卑职奉卫指挥朱大人之命,勘查过往行人,未经盘查,一概不得入内。”

    美人儿厉声道:“大胆,本妃你也要查”

    “这”

    “当然要查”

    随着斩钉截铁的一声回答,一个年过四旬,颌下一部浓黑长须的武将一步步稳稳地从城门洞里踱了出来,徐姜及周围兵卒一齐向他抱拳施礼道:“见过指挥大人”

    车上美人儿冷冷地笑道:“朱鉴,你区区一卫指挥,敢拦本王妃去路”

    朱鉴淡淡一笑,答道:“娘娘,末将眼中只有朝廷只有王法。眼下北平燕藩造反,西北辽东受朝廷命令,均在严加戒备当中。娘娘是宁王府中人,末将认得娘娘,照理说本不必搜查的,但是今日放娘娘过去,国家法度军纪便荡然无存了。还请娘娘下车,容守关将士仔细查验过了,再进城不迟”

    车上那女子气得娇躯直抖,粉面铁青地指着他道:“好,你好”

    朱鉴微微一笑,傲然而立,显然已不把宁王府放在眼里了。

    双方对峙良久,眼见围观百姓越来越多,对面的兵卒却没有一点让路的意思,车上那女子把银牙一咬,猛地从一旁站立的车把式腰间抽出了佩刀,朱鉴脸色一变,一把按住刀柄,厉喝道:“娘娘要做什么”

    车上女子并不回答,掌中刀匹练般一卷,刷地一下已将拉车的马匹缰绳削断,她纵身往前一跃,便轻轻巧巧地落在一匹马的马背上,喝道:“随本王妃闯过去,我看哪个敢拦”

    说罢策马前冲,她手下的骑士闻言,早从得胜钩上摘下大枪,叱喝声中,将那鹿角拒马都挑飞到一边,对面几个士卒怕被拒马砸到,都狼狈地向后退去,那性烈如火的美人儿双腿一揣马腹,火红的马鬃火焰般飞扬,枣红马白衣人,向城门洞中疾驰而去。

    “大胆国家法纪,视若无物么,把他拦下”

    陡然于城门洞下又发出一声雷霆般大喝,呼啦啦涌出一群士兵,将齐人高的大盾紧紧竖成一排,联成了一座盾墙,盾缘碰撞,铿铿直响,盾缝间则探出了一杆杆长枪,如同盾面上长出的一根根尖刺,眼看马身就要撞上这盾刺之墙,那白衣美人儿猛地一把抓住马鬃,骏马吃疼,希聿聿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那匹马并没有鞍鞯,可那美人儿骑术显然极好,她的一双长腿紧紧地挟住马腹,居然不曾滑落下来。马蹄一落地,那美人儿便握着刀,目光危险而犀利地逼视着前方。大宁城驻军最高将领就是卫指挥朱鉴,可是这人竟比朱鉴还大胆,居然敢在朱鉴之上发号施令,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了。

    因为此时已近黄昏,城门洞中光线昏暗,城门洞里两人还未完全走出来时,面目轮廓还看不清楚,等两人完全走出来,马上的美人儿才微微地吁了口气,冷冷地道:“陈都督刘总兵”

    这两个人她都认得,一个是蓟州总兵刘真,宁王府的三护卫兵马就是被他调走的,另一个是蓟州宣府都督陈亨,朝廷决意削藩时才调到西北成为此地军事首脑的,原本宁王辖下的各路兵马,就是被他接收的,两个人都到过宁王府,她当然认得。

    陈亨不到五十,身材虽显得有些瘦削,可双眉一拧,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派,他冷冷地瞪着马上的女骑士,声音不疾不缓,却是极为沉稳庄重:“本督与刘总兵巡视边防,来到大宁,本来见此处上下遵纪,军法严明,不想破坏法纪的却是王妃。

    娘娘,大宁安危,不只关乎朝廷,同样关乎宁王与娘娘吧若娘娘干犯军纪国法,那么将置宁王殿下与何地呢还请娘娘听本督一言相劝,下马接受检查,否则,休怪本督将此事如实呈报朝廷,皇上若责怪下来,不会责罚娘娘,却必然会责斥于殿下,所以还请娘娘勿让本督为难”

    “你”

    马上的美人儿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僵持许久,终于觉得未必硬闯过去,而且一旦把乱子闹大,最终倒霉的还是宁王,眼下可不是洪武大帝在世的时候了,这些皇子们还不及外人受宠呢,只是咬一咬牙,含羞忍辱地拨转了马头。

    “沙宁不要动哪个乌龟王八蛋敢阻本王爱妃去路”

    远远传来一声咆哮,马上的美人儿不由双眼一亮,惊喜地道:“殿下”

    就见远处一匹乌骓马如箭一般飞驰而来,马上一个年青人,穿着箭袖,手中提一杆两头铜箍的丈二长棍,后边还跟着一批侍卫,奈何却没一人跑得如那匹乌骓马一般快。

    那叫沙宁的宁王妃鼻翅合翕动了几下,两行委曲的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就见那匹乌骓马风一般卷到,从陈亨和刘真中间呼啸而过,铜棍前指,砰地一声撞在一面大盾上,那持盾的士卒拿捏不住,哎呀一声叫,一面大盾便飞了出去,随即那骑士一兜马头,抡起大棍就砸,一时嗵嗵铿铿乱响,那些持盾的士兵被他砸得鸡飞狗跳,纷纷弃了大盾逃之夭夭。

    马上年青人这才横棍于鞍,余怒未息地瞪向还在城门洞外的几个随从侍卫:“混帐东西,你们护侍于王妃左右,却让王妃受此奇耻大辱,本王养你们这般废物何用”

    这时,夏浔才看清他的模样,见此人只有二十岁上下,发束马尾,系一条黑色的抹额,剑眉朗目,英气勃勃,一身箭袖轻衣,腰束七宝玉带,胯下乌骓马,掌中一条乌黝黝的铁棍,两端各有一个一尺多长的铜箍,好像金箍棒似的,那份杀气,那份威风

    马车周围的几个宁王府护卫纷纷溜下马来,跪倒在地,请罪道:“属下无能,请殿下治罪”

    夏浔与塞哈智对视一眼,心道:“这就是宁王了难怪连燕王说起他时,言语之间都隐隐露出推崇之意,洪武大帝二十六个儿子,若只论勇武霸气,这宁王朱权和湘王朱柏,只怕还在燕王之上”

    “殿下真是好大的威风”

    蓟州总兵刘真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宁王朱权已霍地扭头,双目炯炯地瞪着他,喝道:“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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