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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126部分阅读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126部分阅读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126部分阅读

    的净土,可以让我不去想,不去为难,我只希望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能待在这儿,当我回去的时候,我的家人都还好好的,就让我逃避一次,好么”

    那双眸子,水晶般澄澈,充满了希冀。

    可是,这里会是世外桃源吗

    阳光下,笼在竹林上的雾气,渐渐地散了

    第385章 螳螂捕蝉

    徐增寿昨夜喝多了,呼呼一夜好睡,日上三竿还未起床。

    徐府的大门口儿,几个家丁一早就把台阶上下清扫干净了,见阳光有些热烈起来,忙又打了井水来泼在地上,拿扫帚涮洗石阶,突然一群锦衣校尉如狼似虎地闯了来,一个家丁见状,连忙上前拦住,大声道:“嗳嗳嗳,站住往哪儿闯,这是中山王府”

    “我等奉圣谕,就是往中山王府拿人的”

    锦衣校尉亮了亮穿宫腰牌,抬腿就往里闯,徐府的人还想拦着,就听一人沉声道:“让他们进去”

    徐府家人一抬头,就见一早便去上朝的自家老爷正面沉似水地扳鞍下马。

    家丁们不知所措,连忙让开左右,那帮锦衣校尉便闯进了徐府。

    一会儿功夫,仍是满身酒气的徐增寿就穿着月白色的小衣被绑了出来,徐增寿怒如猛虎,大声咆哮道:“混帐东西,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竟敢抓我,放开丁老四徐老实,拿起棍棒,把这帮狗娘养的给我轰走”

    在他的拉扯之下,那扯着绳子的几个锦衣校尉东倒西歪,站立不稳。徐老虎正在发威,陡听一声沉喝:“老三,还敢放肆”

    徐增寿一抬头,见大哥站在面前,不由一怔道:“大哥,你还没上朝去么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徐辉祖把一张皱巴巴的信纸往他面前一举,厉声喝问:“这是甚么”

    “这”

    徐增寿定睛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醉意都吓醒了,他结结巴巴地道:“大哥,我我”

    徐辉祖劈面就是一记耳光,铁青着脸色吼道:“你干的好事我徐家满门忠良,如今这名声都败在你的手里,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过吗你非要让我徐家担上诛九族的大罪不成”

    他把那张纸刷地一收,喝道:“带走”

    几个锦衣卫扯起徐增寿就走,徐增寿被大哥骂得有些发呆,也不反抗了,被拉拉扯扯地押上了一辆大车,前边马夫挥鞭一扬,马车便疾驰而去。

    这时徐增寿的夫人小妾,连带着几个子女都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一见徐增寿被拉上一辆马车已经驶远,徐二夫人卟嗵一下便跪在徐辉祖面前,泪流满面地哀求道:“大伯,大伯,增寿到底犯了什么罪呀,大伯是徐家家主,增寿要是有什么不是,你请了家法打他一顿不就行了么,何必要经官啊”

    “妇人之见”

    徐辉祖一拂袖子,便要扳鞍上马,那几个妾室和徐增寿的几个孩子虽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也跪倒在徐辉祖面前,连声央求,徐辉祖沉着脸色道:“晚了,我已禀报了皇上如何处治,唯有听从陛下圣裁”

    徐二夫人哭问道:“大伯,增寿到底犯了什么罪呀”

    徐辉祖不答,扳鞍上马,扬手一鞭,便追着那些锦衣校尉们去了。

    正心殿里,刚刚下了早朝的朱允炆怒不可遏地瞪着跪在面前的徐增寿。

    早朝还未开始,徐辉祖就来向他请罪,说明了三弟通敌的事情,朱允炆勃然大怒,立即叫几名锦衣尉跟了他回去拿人,都个早朝期间,朱允炆的脸色都不好看,文武百官都看在眼里,却也不敢动问。等到早朝一散,依照习惯,他该到侧殿用些食物,然后到正心殿批阅奏章,可是朱允炆已无心处理公事,更无心用餐了,他直接进了正心殿,气忿忿地等在那里,一直等到徐辉祖把弟弟押来,朱允炆隐忍了许久的怒气终于喷薄而出。

    “好好啊,原来朕身边藏了燕王这么大的一个耳目,难怪我朝廷兵马屡战屡败,原来都是你在向燕王通风报信”

    朱允炆挥舞着从徐增寿怀里搜出来的那封正式的书信,狞笑道:“我京营兵马已四去其三,应天府外实而内空,嗯你这封信送出去,是要让那燕逆带兵一直杀进金陵城,取朕的首级吗嗯若非辉祖忠心耿耿,朕就要葬送在你的手里”

    正说着,来了一帮芓宫女太监。他们在侧殿里等着侍候皇上用膳,等了大半晌不见皇上出现,还以为今日早朝延时了,又一打听,才知道皇上直接来了正心殿,一众宫女小太监们连忙捧了碟子碗儿,把膳食又端到了正心殿。

    管事太监走在头里,也没注意殿上情形,进了门便向皇上弯腰施一礼,细声细气地道:“皇上,操劳国事也要注意龙体啊,您该用膳了”

    “滚出去”

    朱允炆一声咆哮,抓起一个茶杯便掷过去,吓得那管事太监一机灵,后边端着盘子碗的跟进来的太监宫女们齐刷刷跪了一地:“皇上恕罪”

    “出去,都出去”

    守在御案旁边大气不敢出的木恩见状,连忙跑过去轰人:“去去去,别惹皇上不开心,把碎茶杯也捡出去。”

    木恩帮着拾起碎成几瓣的茶杯,轰着他们往外走,这些人眼见皇上龙颜大怒,骇得好像身后跟着一头老虎似的,一溜烟儿地逃了去。木恩跟在后边,出了正心殿把碎茶杯片塞到一个小宫女的手里,轻轻一捏她的手掌,飞快地说了几句话,那小宫女有些吃惊地看了他一眼,木恩忙挥手道:“去去去,还不快走,不知死活”

    那小宫女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追着那些御膳房的人马离开了。

    木恩深深地盯了眼那个叫戴逸萱的小宫女的背影,转身便往回走,刚到门口儿,就听里边朱允炆喝道:“你还敢顶嘴来人啊,把他给我拉出去,明正典刑”

    “皇上杀不得我,我徐家有丹书铁券”

    “丹书铁券也不保谋反之人”

    “谋反皇上只知怨天尤人,难道从不思己过吗先帝尸骨未寒,皇上便无罪诛戮诸王,请问皇上,仁在哪里先帝三十年励精图治,皇上只三年功夫,便把天下治理到这步田地,请问皇上,贤在哪里好端端的,谁人会反”

    “你该死”

    朱允炆恼羞成怒,这一声尖叫,又细又厉,简直比太监的声音还尖细,刺得木恩耳膜一痒,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起,木恩扭头一看,就见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罗克敌正健步如飞地向正心殿赶来

    纪纲从租住的房子里出来,四下撒摸了两眼,便懒洋洋地沿秦淮河走去。

    河对面就是青楼区,这一片儿却是进京赶考的举子们租住的地方,相当于后世的棚户区,房舍小拥挤狭窄,货真价实的斗室陋居,不过胜在价钱便宜。所以这一片连着一片的棚户区,不只进京赶考的穷书生们为了省钱愿意租住,就连许多进京做生意的小买卖人也愿意住在这儿。

    许多人还自己生火煮饭,他们又没有个统一的起床时间,以致这一片房舍什么时段都有烟囱冒烟,烟囱造得低矮,那烟气便在这片棚户区里低徊不去。这些简陋的棚户区,最叫官府头疼的就是失火问题,至于治安,打架打不死人扒窃不超百文,左右不过就那么点事儿,巡检老爷们早就放弃管理了。

    纪纲已经知道夏浔所说的那个大人物是谁了,大明曹国公曾先后领八十万大军挂讨逆元帅印与燕王一战如今朝廷的主和派领袖李景隆,居然就是他们安插在朝廷心脏的耳目,如果不是亲耳听夏浔说起,他如何敢信。

    可是,另一条线更加叫他好奇,那条线他始终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夏浔只是告诉他,每天都要在乱石巷这条胡同里走上一遭,在某一堵乱石砌就的房山墙头儿,砌石堆中有一块红砖,那块砖下边第三块石头是活动的,每天去了抽开石头看看,有东西就取出来。

    纪纲也是个很小心的人,为了每天的“固定巡逻”不引人注意,他考察一番后选在这片棚户区住下,因为那条巷子是贫民区,恰与这片棚户区相连,走动起来,显得比较自然。他又特意查看了一下,在那条乱石巷的尽头路口有一家小吃店,专卖鸭血粉丝汤和葱油饼儿。

    于是,本来只爱吃煎饼卷大葱的纪纲突然变成了鸭粉汤的狂热粉丝,风雨不误地,他每天晌午都走出自己的蜗居,穿过乱石巷,到街头那家小店去,喝两碗鸭血汤,吃六张葱油饼,纪纲倒是个着实的大肚汉。回来的路上,他便顺理成章地拐到那户人家的房山墙处,方便一下。

    小解而已,不要说甚么有辱斯文,随地小解甚至大解的赶考举子有的是,你可不要以为穿上一身儒衫,就真的陡然升华到连吃喝拉撒都和常人不一样的圣人了。每年春闱秋闱结束,到处排放米田共和调戏大姑娘小媳妇这等卫生和风化方面的问题,都是例代以来各个朝廷极为头疼的事情。

    今天一如往日,纪纲经过那户人家的房山头时,看都不看一眼,摇摇摆摆地过去,穿过巷子在小吃店的棚子里坐下,不用他招呼,老板就麻利地盛了六张大饼,两碗鸭血汤端过来。纪纲吃完了饭,付过钱,便又摇摇摆摆地往回走,经过那户人家的房山头时,很自然地就往里一拐。

    如果说一开始他在这里方便还是有意而为之,如今却已是条件反射了,撩开长袍,解开裤带,放水完毕弯腰系裤子,趁这功夫,他抽出那块石头,伸手往里一探,动作驾轻就熟。他以为还和平常一样,里边什么也没有,但是这一次,他的手指却碰到了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条。

    纪纲微微一怔,不动声色地将那纸条弹进袖筒,塞回石头,便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第386章 黄雀在哪

    徐茗儿在房后小院里,用一把小锹挖了个坑,把樱桃树栽好,又特意捡了些石头,在四周围了一圈,这才站起身来,拭拭额头的汗水,打量着,很满意地笑起来。

    这是棵野樱桃树,在半山腰发现的,被许多野草藤蔓死死地缠着,半死不活的,徐茗儿看见上边凌乱地开着几朵粉色的小花,听夏浔说这是一株樱桃树,就缠着他非要把树移栽到自家的后院里。

    夏浔脱口笑道:“我们不可能在这儿住一辈子呀,说不定很快就走,何必好吧,栽在院里,离金陵城也不远,以后想了,可以回来看看。”

    看到茗儿眸中失落的神色,夏浔急忙改口,茗儿这才嫣然一笑。

    一株小树,也不需要挖多深的坑,而且这儿的土壤松软肥沃,所以茗儿抢着动手,不叫夏浔去挖,不过这棵树栽好,她也香汗淋漓了。

    “唔,你拿的什么呀”

    一股臭味儿顺风飘来,茗儿赶紧捏住了鼻子,夏浔嘿嘿地笑道:“粪肥呀,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这棵樱桃树让藤萝缠绕得半死不活的,加点粪肥,才能尽快长起来,说不定明年这时候,就能结好多樱桃。”

    说着,夏浔把从陈婆婆借来的粪勺子均匀地往茗儿摆好的石头栏里一倒,又浇灌些井水。

    徐茗儿捏着鼻子,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人家就是喜欢这樱花罢了,你偏弄来这些东西,看着好恶心”

    夏浔拍拍手,笑道:“要种,那就好好种,开花是开花的过程,结果是结果的过程,只有绚丽的春花,而无丰硕的秋实,到时候,难免另有一种失落在心头。”

    徐茗儿调侃地笑道:“哟大才子这番话说的好有哲理,要不你吟诗一首吧。”

    “吟诗么”

    夏浔搜肠刮肚地想了想,说道:“樱桃花,一枝两枝千万朵。花砖曾立摘花人,窣破罗裙红似火。”

    茗儿娇嗔地道:“叫你自己做诗呢,谁让你抄袭唐人古诗啦”又想自己正穿着红裙儿,夏浔或是在赞美自己,两抹羞喜的红晕便爬上了脸颊。

    “自作一首我可没有七步成诗的本事,不如请郡主大人作上一首吧。”

    夏浔笑道,他记得的樱桃诗一共也只两句,另一句:“这两颗红樱桃,任你嘬,任你咬,情愿教哥吞到肚子更加好。”那是绝不敢说出来的,小姑娘要是翻了脸,用那柔荑白玉手青葱兰花指,在他脸上挥毫泼墨,绘就一幅“霜染层林,漫山红遍”,那也只好自作自受。

    正说笑着,村外小径上走来一人,这里只有十几二十户人家,依着山势错落而居,视野十分开阔,从官道下来,两里地的田间小径,不管谁来,是无法遮掩身形的。夏浔看见那人模样,目芒不由一缩,便对茗儿道:“再浇点水,洒上层薄土淹盖气味吧,我去前边一下。”

    茗儿也看见来人了,便点了点头。

    来人是蒋梦熊,除非十万火急的大事,蒋梦熊是不可以直接与他联系的,而且蒋梦熊也不知道他的所在,两人之间联络消息,还要通过几个人才办得到,他突然出现在这儿,唯有一个可能,是纪纲告诉他的。鉴于有些重大情报具有相当强的时效性,夏浔不可能把纪纲的行动限制得死死的,他曾说过,唯一第一等最紧急最重要的消息,需要马上处理,才可以自作主张,同时安排其他人与自己联络,眼下,莫非就已出现了最重要的消息。

    果不其然,一见夏浔,蒋梦熊便道:“大人,纪纲已经连夜离开金陵,渡江北上了,着我前来面见大人,汇报消息。”

    夏浔问道:“有什么重大消息”

    蒋梦熊对夏浔匆匆说了一遍得到的消息,夏浔喃喃地道:“难怪果然”

    纪纲告知蒋梦熊的这个情报说的正是京营空虚,可趁机南下,抢在各路勤王之师之前,夺取金陵城。其中还提及,黄子澄齐泰练子宁景清等人都在各地募兵,金陵守军空虚的现状不会持久,说不定什么时候某一路兵马赶到南京,就能大大增强南京城的卫戍能力。新兵野战或许不成,要守城总是容易多的。

    夏浔这才释疑,如此重大的消息,纪纲当机立断,立即放弃其它任务,果断北上确是正理,如果这时候他还攥着纸条跑到慈姥山来请示自己,因而贻误了战机的话,那真是百死莫赎。夏浔想了想,说道:“这个消息非常重要,启动备用传递通道了么”

    李景隆是夏浔发展的情报网中极其重要的一枚棋子,但是他埋伏在宫里的木恩,却是比李景隆更加隐秘的一条伏线。他曾经吩咐过,除非这等关乎胜负的重大消息,否则其它消息木恩一概不须理会,务以保存他自己为最重要任务。

    果然,这枚棋子轻易不用,只用一次,便可以砥定乾坤。徐增寿在自己家里,戒心大减,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极重要的消息,却被大义灭亲的兄长检举,可他被抓到御前,偏被侍候在御前的木恩听到,随之便通过小宫女戴逸萱传给了她在张家米粮店当伙计的哥哥。

    夏浔给自己的情报网规定了甲乙丙三级情报的传递方式,甲级情报是最重要的情报,为了确保传递,务必同时启动三条传递线,其中任何一条被截断,都可以保证消息不会就此断送,因此有此一问。

    蒋梦熊颔首道:“是,纪纲与卑职联络时,曾说过这是最最重要的消息,务必启动多条通道把情报尽快传递给殿下,以防他路遇不测。他还嘱咐卑职说,只许捎口信,不许只言片语写在纸上,一旦打草惊蛇,情报就可能失效”

    夏浔点点头,露出一丝安慰的笑意,纪纲心思缜密,倒是个干情报工作的好料子。可是蒋梦熊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对了,大人,卑职出京时,听到一个消息,说中军大都督徐增寿私通燕王,皇上闻讯大怒,着锦衣卫把他抓起来,要砍他的头”

    夏浔脸上的笑容凝住了,一抹古怪的神色浮上面孔:“怎么可能”

    蒋梦熊道:“是真的,消息已经在金陵城传遍了。”

    蒋梦熊偷偷瞟了夏浔一眼,试探着问道:“大人,徐大都督真是咱们的人吗这个机密消息,莫非就是他传出来的”

    夏浔还未说话,一个颤抖的女孩儿声音道:“我三哥他怎么了”

    徐茗儿从房山墙处转过来,脸色苍白地问道。

    “嘿,听说了么,徐增寿徐大都督被软禁起来了,方学士等朝中大臣正上书皇上,请斩徐大都督已谢天下呢。”

    “知道,知道,听说就是因为徐都督为燕王通风报信,所以朝廷屡战屡败。”

    “胡说八道,不是说,朝廷一直在打胜仗,燕军寸步难行么”

    “我呸前不久燕军都打到淮河边上了,梅驸马率兵四十万,驻扎淮上以抗燕军,这叫寸步难行么”

    “别打岔别打岔,我听说,那天一大早,锦衣卫就闯进中山王府,把徐大都督抓走了,徐夫人和几位公子小姐追到府门口号啕大哭的样子都被人看见了。”

    “我跟你说,据说是魏国公发现兄弟私通燕王,大义灭亲,向皇上检举的。”

    “唉,也真难为了徐家这两兄弟,一个要保皇上,一个要保亲戚”

    “魏国公也不易呀,一家之主,上继宗祧,下承万代,能为了一个兄弟,把整个徐家都毁了么我听说,魏国公虽然检举了徐都督,可皇上龙颜大怒要杀徐都督的人头时,魏国公还是为他跪地乞求,并请动了太祖赐下的丹书铁券的,因此上,皇上才赦了徐都督之罪,勒令魏国公把他软禁府中思过,再不得跨出府门一步,也算是全了兄弟之情呀。”

    “可方学士不干呐,上一次朝廷大军夹河大败,沛县万船粮草被焚,黄子澄齐泰两位大人因此贬官流放了,方学士正上书皇上,要求杀徐都督以谢天下,召黄齐两位大人还京呢”

    “三友阁”上,酒客们议论纷纷,肩上搭着褡裢,扮作一个商贾的夏浔驻足听了两句,向跟在身侧伙计打扮的徐茗儿递个眼色,又向三楼走去。

    “三友阁”酒楼就在中山王府西侧,隔着四五丈宽。到了三楼,夏浔挑了最东边那个雅间,走进去叫了几道酒菜,候那小二一退下,马上关了门,再推开迎窗的一扇小门儿。外边是一道探出的小阳台,有绿色的齐腰高的护栏,两边两根合抱粗的柱子,这是取秦岭大木建成的高楼,共用巨木四十八根,这等规模,也只逊于皇帝赦建的金陵十六楼而已。

    夏浔扶着护栏,俯瞰着中山王府中景致,心怀激荡:“我没记错的话,史书上是说徐增寿是在燕王渡江时才事机败露,被暴怒的朱允炆一剑杀了的,可他现在就出了事历史变了,我真的改变了历史”

    徐茗儿走到他身边,看着自己的家园,眸中漾起了泪光,低声泣道:“叔叔,我要回去,我要救我三哥”

    第387章 预谋

    夏浔冷静地反问道:“你要怎么救呢直接回去府里,让你大哥放人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也被你大哥关起来,从此再也不得自由。”

    徐茗儿啜泣着道:“可是三哥现在如同犯人,方孝孺那班人还在不依不饶,你也知道,这个皇上是个没准主意的人,万一他哪天改变了心意,又要杀我三哥可怎么办呢”

    夏浔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别哭了,人我们自然是要救的,不过救人也得讲究方法,不是你这么光明正大地上门去救,懂么”

    徐茗儿还在泪眼汪汪的,却已惊喜起来,道:“你肯帮我想办法我就知道,叔叔最好了,叔叔是最厉害的大骗子,一定能救我三哥出来。”

    夏浔有点囧,徐茗儿连忙解释道:“我可不是损你,我是在夸你。”

    夏浔糗道:“行了,我知道你在夸我,我不出手相助,你这小丫头肯饶了我才怪。”

    夏浔叹息一声,在心里又加了一句:“不单是你,既然我已经知道此事,不做丝毫尝试,你大姐也不会原谅我,就连燕王殿下恐怕也会在心里存个大疙瘩。徐大都督啊,你现在到底是死是活呢无论如何,我为你冒一次险,就冲着你当初仗义救我性命,这份情义,我也得还”

    夏浔对徐茗儿柔声道:“好了,要救人,也得先有力气才成啊。你先坐下,安心吃点东西,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如何救你三哥出来。”

    徐茗儿对夏浔的能力极其信任,他既然答应帮助自己救三哥,在茗儿心中看来,三哥逃出生天便是毫无疑问的事了,本来嘛,想想夏浔在北平的作为,再想想他智救“三只小猪”离开金陵的壮举,他的本事很大的,那可是一眨眼就生一个坏主意的大好人

    徐茗儿依言坐下,捧起米饭,挟一颗饭粒递到嘴巴里,眨巴着眼睛看夏浔,楚楚可怜的样子。

    夏浔刚撕了一块肘子塞进嘴里,看见她这副模样,只好放下筷子先谈论正事儿,他努力咽下那一大口肉,咳嗽一声,说道:“咱们得先了解一下府中的情形,你三哥被关在哪儿,有多少人看守。可是咱们不能和中山王府直接接触。

    朝廷既然怀疑他是燕王秘谍,在严加看管他的同时,岂能不戒备有人救他呢,不能人没救出来,反把咱们搭进去。中山王府这么大的府邸,千百号的人口,总有人经常出入,购买王府日常所需的,在这些人中,你可有比较熟悉的,而且可靠的人”

    徐茗儿脱口道:“我徐家奴仆,都是父祖相传的老人儿,不管离开中山王府还是背叛中山王府,根本没有出路的,个个都很可靠。”

    夏浔盯了她一眼,说道:“我是说对你或者对你三哥特别的亲近,不致于给你大哥通风报信的人。”

    “哦”

    徐茗儿放下筷子,托起下巴认真的思考起来。

    想了许久,她眼睛一亮,兴奋地道:“有了巧云的爹爹胡天罗,他是厨房的二管事。他的女儿巧云是我的贴身丫头,头两年,他的娘子生了重病,还是我拿自己的私房钱给他”

    夏浔截口道:“这人可靠”

    “可靠绝对可靠”

    徐茗儿笃定地道:“徐家这么大的门户,家丁奴仆,也是分大房二房三房的,他是我的人,没胆子背叛我”

    夏浔颔首道:“那就成了,好好吃饭吧,回头咱们就去找他,先了解一下王府里情形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徐家买菜的车子出了侧门儿,吱呀吱呀地朝着鸡笼闹市区走去。

    徐家上千口子人,每日鲜菜肉食的消耗量可是惊人的,每日采购都得用大车装。

    厨房的二管事胡天罗慢悠悠地跟在车子后边,厨房的管事是个肥差,因为他的妻子多病,常得买些药材,小小姐好心,特意嘱咐三老爷把他安排到了厨房做事,胡天罗对此感恩戴德,在这个位置上做事,纵然不用上下其手从中贪墨,光凭徐家每天那么大的购买量,主动巴结许他好处的粮油铺子菜蔬店就有的是,这些人常常要送些好处给他,这些好处足以贴补家用了。

    正走着,迎面忽地走来一个大胖子,一见胡天罗便大笑着迎上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亲热地叫道:“老胡啊,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呐,难得能见到你一回,我上回找你喝酒,你怎么不出来呀。”

    胡天罗身子瘦小,两撇鼠须,被这高大的胖子一搂,就像老爹搂着儿子,这胖子还有狐臭,熏得胡天罗晕头转向,他仰脸看着这人,似乎全无印象,不由讷讷地道:“你认错人了吧”

    “没错没错,胡天罗嘛,就是你,哈哈,扒了你的皮烧成灰,老子都认得你。不就是欠我两吊钱嘛,兄弟仗义,不急着跟你要,你老着躲我干什么呀。”

    那人大声说笑着,忽又压低嗓音急急低语了两句,胡天罗本来有些发发怒,正要挣脱他的手臂,可是听了他的耳语,突然就安静下来,那人笑道:“走走,相请不如偶遇,咱们一旁店里喝两杯去,上回请你你没来,这回你得请我。”

    胡天罗扭头向负责采买的几个伙计们嘱咐一声,让他们赶着车去坊市了,自己则乖乖地跟着那胖子进了路旁的一家小酒馆儿。

    酒馆里,两张桌子挨着,这边坐着胖子和胡天罗,一步远的地方,另一张桌前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儿,他对面坐着个小姑娘,因为小姑娘背对着门口,只能看见她的背影,瞧年纪,似乎是那白胡子老头儿的孙女。

    胖子叫了几道下酒的小菜,和胡天罗推杯换盏亲热无比,冷不丁一瞧,还真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好友。酒馆外边,远远近近有几个行人逡巡着,目光隐隐带着些警觉,审视着其他的行人。

    “老胡,我三哥关在什么地方”

    那小姑娘没扭头,一边扒拉着盘中的菜,一边小声问道。

    胡天罗也压低了嗓音道:“三老爷被关在西园的似锦阁。”

    小姑娘又问:“有多少人看管”

    胡天罗道:“人倒不多,四个家将而已,可是大老爷吩咐过了,三老爷不敢出似锦阁半步,这几天二夫人和几位公子小姐哭着央求大老爷,想见三老爷一面,也都不获准许呢。”

    “谁都不许见我三哥”

    “当然不许啦。大老爷那天早上带了锦衣卫来把三老爷抓走,到了傍晚才用车子把三老爷载回来,直接开了西院的角门儿,把三老爷押进了似锦阁,嗨,看起来大老爷是真火了,三老爷现在就跟坐牢一样”

    白胡子老头咳嗽一声,手捋胡须,压低嗓音问道:“魏国公这几天情形如何,仔细说与我听。”

    这白胡子老头儿就是夏浔,徐茗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问大哥做甚么,胡天罗不认得他,也有些诧异,并未回答。

    徐茗儿道:“老胡,尽管答来。”

    “是,我”

    夏浔盯了他一眼,说道:“慢慢说,要仔细”

    胡天罗呆了呆,这才思索着说道:“大老爷三老爷关进似锦阁那晚,大老爷独自去了祖祠,向祖宗请罪,足足跪了一宿,后来还是大夫人去了,在祠堂门口跪着哀求,大老爷才出来。这几天,大老爷不见外客,连后宅也不回,就住在书房里。唉大老爷也很上火呢,到底是自家兄弟,大老爷对朝廷忠心耿耿,对三老爷做的事不能不告举,却也担心皇上真的杀了三老爷吧。”

    夏浔思索了一下,问道:“魏国公这几天的饭量如何”

    徐茗儿和胡天罗又是一呆,不明白他问这些做什么,胡天罗想了想,答道:“吃的很少,头一两天,饭菜几乎端到书房多少就拿回来多少,这两天才开始进食,可是饭量比以前也小的多。”

    夏浔目光微微一闪,又问:“那么,魏国公可曾去过似锦阁”

    这个可不在胡天罗的打理范围之内了,不过这几天徐府上下议论的就这么一件事儿,他自然听别人说过大老爷的动静,便道:“老胡没亲眼见着,不过听大管事说,大老爷去过几回似锦阁。”

    夏浔点了点头,捋须不语了。

    胡天罗和他多日未见的胖子朋友还在推杯换盏地喝酒的时候,那白胡子老头儿已经领着他的小孙女离开了酒店,步履蹒跚地走在大街上。

    拐过几条巷子之后,那对祖孙便不见了。

    一家小客栈的客房里,商贾打扮的夏浔和小伙计行色的徐茗儿一个坐床一个坐凳,对面攀谈。

    “叔叔,我们要救我三哥,你问我大哥那么多事做什么”

    “我在想这是不是一个陷阱。”

    “陷阱”

    徐茗儿一呆,随即醒悟过来:“不会吧,大哥再无情,总是自家兄弟,他忠于皇上,不得不举告了三哥,心里一定也不好受,大哥的表现不算特别呀”

    “嗯,你不用担心,不管如何,咱们总是要一探分明的,哪怕它是机关重重,龙潭虎岤我只是想,尽量小心一些。”

    夏浔说着,拿过褡裢,从中取出纸笔墨盒,在小方桌上铺开,对徐茗儿道:“来,你把西跨院的尽可能地画出来,与我仔细讲解一番。”

    “好”

    徐茗儿赶紧答应一声,铺开纸张,一边画着,一边向夏浔认真讲解起来

    “我们中山王府主要分为东西两大部分,东院是主宅,照壁之后是大门,前厅,二进大厅是会客厅,再往后是后宅,大哥二哥三哥的住宅各成院落,都在那附近。西院主要是园林,间或也有绣楼闺阁,那是徐家未出阁的女儿家住的地方。

    原本三个姐姐的绣楼现在由大哥和二哥房里渐已成年的几个女孩儿家住着,我的居处也在西院。西院由一个主园五个小园成花瓣状构成,主园叫静妙堂,原本就是我的住处,似锦阁在静妙堂西侧,是我的一处书屋,书屋外有青瓦矮墙,矮墙外是夹墙甬道,再出去便到街上了”

    夏浔在中山王府西侧的路旁林荫下缓缓地走着,一边想着徐茗儿告诉他的话,一边悄悄打量着中山王府,虽然特意站到了道路另一侧,隔着高墙,还是无法看清院中情形,只能隐隐看见一角飞檐,想必就是那似锦阁的所在,夏浔眉头皱了皱,抬头向前看去,正看见前方那座三友阁酒家。

    这座酒楼与中山王府隔着一条街,与似锦堂的大概位置错后了一些,如果登到那三层的高楼上,一定可以把院中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他虽已在这楼上看过中山王府动静,当时毕竟对各处建筑不甚了然,留在印象中的只是山水楼阁的风景,并未记清其间道路和各幢建筑的具体位置。

    夏浔想了想便走开了,到了傍晚,他又来到这家酒楼,还是那身打扮,只是未让茗儿跟来。这些酒楼的小二眼睛毒得很,见过一个客人,很长时间都不会忘记,夏浔若再换一身服色,恐怕反要让他们起疑,因此夏浔仍就扮成商贾,进了酒楼仍上三楼,选择了最宜观察中山王府景致的一个雅间。

    夏浔把椅子搬到围栏的阳台上去,静静地观察着中山王府的动静,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皇帝软禁徐增寿,仅仅是因为照顾到中山王府是大明开国第一功臣未必吧,就算他是如此,那么罗佥事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吗在他们眼中,徐增寿就是我飞龙秘谍策反最成功的那个耳目,如今徐增寿既然落到他们手里,那他会不会反过来,成为朝廷钓鱼的一只饵呢”

    想了许久,夏浔脸上露出一丝似讥似诮的笑意:“于公于私,这徐增寿都是必须要救的,救得出我便报答了徐都督,对燕王一家也有个交待,救不出,至少李景隆和木恩那边会更安全。”

    他往粗大合抱的楼柱上一靠,自斟自饮起来,悠然得就像一个临河垂钓的老翁。

    借着那夕阳的余晖,直到眼下如画的园林牢牢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

    第388章 夜探

    清凉夜,无月。

    星光满天,凉风习习,虫鸣如织。

    中山王府西边墙外,因为斜对过不远就是“三友阁”酒楼,所以直到三更时分,酒楼打了烊,人迹才渐渐稀少。

    这是夏浔登“三友阁”观中山王府情形后的第三天。

    三天来,每天都有夏浔的人扮成不同的酒客登楼,自高处监看中山王府动静,察看府中虚实,就如其他豪宅大户人家一样,二更天的时候,中山王府会有人提着灯笼在院子里走一圈,检查检查火烛,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动静了。

    家丁护院是有,也没有天天持械巡逻的,除非满京城里都闹了匪。除了皇宫大内,就连六部衙门晚上也只有两个值更人员,而没有持械巡夜的兵丁。持械巡夜的人都在街上呢,他们隶属于应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大约一个半时辰,才能巡经一条街道。

    这些情形,夏浔花了几天时间来勘察确认。

    小心无大错,尤其是这样要命的大事,他必须要用最大的耐心,尽可能地做些准备,风险肯定有,锦衣卫不可能不利用这个机会,虎口夺食的危险相当大,夏浔现在一定程度上是把成功的希望寄托在锦衣卫的力量有限上的。

    他知道罗佥事一直想重获皇帝的重用,而文武百官对锦衣卫这头尖牙利爪的猛虎却十分忌惮,始终不肯放权,所以锦衣卫能够动用的力量极其有限,罗佥事纵有天大的本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要他准备充分一些,罗克敌也未必就能对他形成致命的威胁。

    夏浔很顺利地翻过了第一道墙,人梯一拆,那两个手下也随之翻越过来,紧接着是第二道墙,第二道墙是矮墙,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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