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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206部分阅读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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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206部分阅读

    兵,这些都是洗官银的不利条件,可以预料,想动这批银子,一定会付出重大代价。

    对此,反天刀倒是没有一点犹豫,他啸聚山林图的是什么图的不就是钱么,死的人多少他并不在乎,他养这么多人,可不是妄想有朝一日坐天下的。朝廷是养兵千日,图个江山太平,他反天刀养了数千匪盗,图的就是人多势众,易于打劫。

    反天刀找了一个好地方,塔山铺子。

    塔山铺南接盖州卫,北近海州卫,已经接近辽东诸卫最密集的地区,故而押运官兵会戒心大减。

    其次,这个地方南北坦途,东西则是群山,抢了银车砸开箱子,大家可以往身上能装多少装多少,剩下的银两拖进山去埋了,官兵纵有十万人搜山,也未必能把这银子刨出来,回头大可取出慢慢享用。盖州卫和海州卫的官兵纵然闻讯赶来救援,其党羽也可以散入山林,分头赶回集结地点,而一旦进了山,朝廷兵马再厉害,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反天刀的觉羽都是些亡命徒,听说有那么些银子,早就眼热的紧,反天刀的这个计划立即得到了其党羽的一致同意,大家马上召集人马,策划起行动来

    “他娘的,这事儿没法干啦”

    丁宇怒气冲冲地赶到总督衙门,向衙门小吏问道:“部堂大人呢”

    那小吏忙道:“回侯爷的话,部堂正在西厢,与几位高丽客人喝酒,欣赏歌舞呢。”

    丁宇二话不说,转身便往西厢行去。

    西厢里,熏香满厅。

    美人两行,红裙扬动,广袖轻舒,歌舞正柔靡。

    侧厢鼓乐伴奏,两排身着朝鲜传统服饰的舞伎,正在翩跹起舞,舞姿婀娜,蛮腰款摆,一双明眸顾盼之间,尽皆落在高居上首的夏浔身上,希冀能得到这位权高位重英俊威严的贵人青睐。

    旁边,又有一些盛妆美姬,亦着朝鲜服装,云鬓轻挑,蛾眉淡扫,玉步轻移地向夏浔及分坐两旁的众高丽族首领们殷勤劝酒。有那酒兴正酣的头人,便伸手揽过那劝酒的女郎,女郎也不羞涩,大大方方地坐在他的怀里,伸皓腕揽住他的脖子,相拥相贴,耳鬓厮磨,放眼望去,满堂尽是放浪形骸之状。

    夏浔也不介意,有那身姿婀娜的女郎投怀送抱,便也笑吟吟地受了,揽在怀里一亲芳泽。

    此刻,那些舞伎正将扇子别在腰间,合着俏皮活泼的打令谣倏进倏退,摆腰扭臀,姿态无比诱惑,两截雪白纤秀的手腕上,翠绿的镯子轻轻碰触着,发出悦耳的叮当声来。

    丁宇气鼓鼓地走进西厢,看见部堂正与人谈笑风生,倒也不敢造次,便在一边坐定了。

    今日这些客人,却是自带的舞乐,总督府里没养舞伎班子,他们来拜访总督,不但携了礼物,还携了许多出色的舞伎,以求总督喜欢。

    这些客人都是随一些女真部落而来,决意留在辽东,归附大明的朝鲜人。夏浔对他们很客气,并不拿腔作势,非常平易近人,宾主双方相处得十分融洽。

    忽然瞧见丁宇沉着脸站在那儿,夏浔便倾身向身左一位高丽部族的首领低语了几句,那人立即颔首称是,双手合什,向夏浔行了一礼,夏浔便拍拍那依旧用圆润丰臀在他怀里厮磨着,只盼能讨了这位大明总督欢心的舞女大腿。

    那舞女往门口一瞧,晓得这位大官儿有事要谈,连忙乖巧地站起,起身之际,还不忘嘟起红唇,在他颊上俏皮的亲了一口。

    夏浔起身,踱到门口,打个手势便走出去,丁宇忙随在其后。

    “怎么啦”

    夏浔负着双手,悠然踱在廊下,笑望了丁宇一眼。

    丁宇恨恨地道:“那唐杰部堂,丁宇实在无法跟他共事了。想当初,丁宇和他也算相识,虽只见过数面,却也是一起吃过酒的。谁晓得这厮忒不给情面,我这边刚安抚下一些人去,他那边就又攉龙起一些”

    夏浔笑道:“哦张都司不是调他去查烽燧了么”

    丁宇狠狠地啐了一口道:“是,是把他调开了,可总不能把他关起来吧。他调查烽燧建造,也得各处行走啊。每到一处,免不了就军屯一事发些言论,说些话语,三言两语,便调拨了许多人闹事。你想找他毛病吧,这厮滑不溜秋的像条泥鳅,又抓不住实实在在的甚么把柄。”

    “哦”

    夏浔不动声色地问道:“张都司怎么说你没跟他说说这些事么”

    丁宇道:“自然是说过的,可都司大人正忙着布局抓胡子呢,一时腾不出空儿来与他计较,叫我自行解决”

    丁宇顿了顿,涎着脸道:“部堂大人,唐杰是指挥同知,仅低都司大人半级,张都司决定不了他的职务迁降,纵然想整治他,怕也是千难万难,部堂大人您可不同,大人,军屯改制,是您的主张。他的儿子当街打死人命,是部堂大人您下令处斩的,他这么干,明摆着是给部堂您撩阴腿下绊子,这个人,还得部堂您才收拾得了。”

    夏浔打个哈欠,懒洋洋地道:“丁宇啊,这事,本督不是管不了,而是不能管。为什么呢一个,你也知道他儿子是被本督处斩的,本督若要处治他,说出大天来,也得有人说三道四,说本官是假公济私,寻衅报复。

    再一个,本督现在只是看着你们做事,只要你们道没有走歪,路没有走错,大的方向没有迷失,我就一概不会插手。本督不会在辽东久耽的,今日不过是一个唐杰而已,来日就没有刺头儿,没有叫你们觉得棘手的人了么如果你们一碰到这样的人物便束手无策,本督放心把辽东交给你们么”

    丁宇嘟囔道:“可他背后还有一个淇国公,这事儿”

    夏浔若有深意地盯了丁宇一眼,道:“张都司是站在你一边的,你自己又是一位侯爷,虽说那唐杰与你是平级,你便拿他毫无办法你在辽东待了多久,他才多久这地位人脉靠山哪一样他能跟你比的

    说到靠山,淇国公管的是北京城那一亩三分地儿,你却是直属南京五军都督府的,怕他作甚就算真和唐杰有了什么官司,呵呵,这官司能打到丘福面前去么南京五军都督府里,成国公也好定国公也罢,本督还是说得上话的”

    丁宇迟疑道:“那这事儿”

    夏浔断然道:“本督交给你们的差事,万大人那边做的很不错,要是最后耽搁在你这儿了,本督唯你是问至于有人挑刺,你们就自己来拔这个刺儿”

    丁宇苦着脸道:“部堂,你这甩手掌柜做的,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这不是让我难过么”

    夏浔冷哼道:“谁不叫你吃草了他的官儿若比你大,本督给你撑腰你若认真做事,努力解决麻烦,真要捅出了篓子,自然也有本督给你兜着可是如今这般情形,受个比你职位低的人挤兑,就二话不说,马上跑来告状,丁宇啊,你真能干”

    夏浔拂袖而去,丁宇愕然看着他的背影,怔忡良久,喃喃自语道:“真要捅出篓子,也有你去兜着么”

    丁宇眼珠转了转,亦自转身离去了。

    塔山,两侧密林之中,反天刀的贼伙儿早已悄悄地埋伏在那儿,探子不时报来消息,由三千人的一支人马护送着,那支庞大的运送粮银的车队已经快要到了。

    “他娘的,这林中怎么这么多长虫”

    风中刀梁颢耀钻到反天刀徐宁身边,悻悻地道:“老大,这塔山一带的山林里头,长虫太多了,好多人都被长虫给咬了,有些是剧毒的蛇,这仗还没打,就挂了十来个兄弟了。”

    反天刀“啪”地吐出一截草茎,哼哼地笑道“别啰嗦那些废话,有了银子,还怕没有兄弟么等这笔买卖做成了,就能轰动天下,到时候,辽东绿林道上,咱们就是龙头老大”

    第633章 入彀

    官兵押运的粮车和银车到了,前后是主力护卫兵马,配备的武器除了刀盾和长矛,还有一些火铳手。经过几次实战检验,火器配备已经在大明军中陆续铺开了,火器匠作在首先装备了神机营之后,最先供应的便是北方边军和西北边军。

    另外还有一些士兵在车辆两侧排开一字长龙,随着车队,沿着狭窄的山道前进,不出反天刀所料,现在已经接近沈阳卫,到了卫所设置最密集的地区,官兵们明显有些松懈了,前边探路的士兵没有警觉的侦察,左右保卫的士兵也没有派人探查两侧的密林。

    实际上他们就算是搜查,也不易发现这些贼寇的踪影。这些贼寇都是打丛林战的行家,这两侧山林人迹罕至,林木丝毫没有受到破坏,千百年下来,大树之间小树丛生,小树之间野草丛生,胡子们藏身其间,伏于地上,就算是走到几步远的地方,都休想发现他们,更遑论他们藏身之处距两山之间那条山路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

    “奶奶的,终于来了,这些逍遥兵,一路上吃吃喝喝且停且走,足足比老子们预计的时候晚了一天”

    梁颢耀啐了口唾沫,凑向反天刀:“大哥”

    要说,大大小小的场面梁二当家的也不知经历过多少,但是与近三千名官兵的正面冲突,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眼见官兵真的到位眼前,不觉有些紧张。

    反天刀却很沉着,他冷冷地打量着官兵的队伍,计算着时间,对风中刀小声吩咐道:“叫弟兄们开始摸近,小心着些,不要惊动了他们,让过前边的官兵,拦腰杀进去”

    风中刀有些兴奋地点了点头,蛇一般地潜去。

    不一会儿,“咕咕”的鸟鸣声在林中响起,收到讯号的胡子开始向茫然不知的行进队伍悄悄逼近。

    “杀”

    眼看逼近官兵队伍,已经让过了前头的士卒,风中刀梁颢耀一声大喝,手持斩马刀冲了出去。

    “有胡子,快护住银车”

    “加速冲出山谷”

    “原地停下,布车队”

    “弓弩手弓弩手”

    “盾牌手,结阵结阵”

    官兵突然遇袭,顿时乱作一团,有喊迅速冲出山谷的,有叫就地结阵自保的,就只刹那功夫,胡子们已冲到近前,梁颢耀手中斩马刀当头劈下,对面一个明军仓惶举起盾牌一格,只听“嚓”地一声,盾牌竟被这一刀劈为两半,那士兵缩手不及,手臂也被斜斜劈去一半,登时杀猪般地叫了起来。

    梁颢耀狞笑一声,斩马刀当空一横,一颗人头便凌空飞了出去,同时刀头横劈,堪堪架来一口单刀。

    “砰”

    火铳响了,刚刚冲到梁颢耀身边的一个胡子大叫一声倒栽出去,一张脸已被炸成了蜂窝状。

    梁颢耀吓了一跳,幸亏那个倒霉蛋冲到自己身边,恰好挡了枪子儿,要不然这一枪就打在他脑袋上了,梁颢耀狞笑一声,把斩马刀一扬,垫步拧腰,便向那个火铳手扑去。

    山谷中一片厮杀喊叫,一条长龙的官兵队伍被迅速切成了几条断蛇,被蜂拥而至的胡子蚕食着,渐渐力绌不支,只得退向山谷两端,与刚刚反应过来扑上救援的明军大队汇合。反天刀亲自冲在前面,一边率最凶悍的部下竭力阻挡着明军的反扑,一边向梁颢耀道:“老二,动手快着点儿”

    “大哥放心”

    梁颢耀答应一声,便向一辆车前纵去,扬起手中斩马刀,大喝一声:“开”

    中间地段的明军被清理的最快,不是被杀死就是逃向两侧汇合大股明军去了,梁颢耀几乎已遇不到任何抵抗,他大喝一声,一刀劈下去,“嘣”的一声,木屑横飞,箱子上的铁箍也被劈开,“轰隆”一声巨响,梁颢辉只觉被雷劈了似的,双臂巨震,知觉全无,手中那口沉重的斩马刀已飞得不知去向。

    紧跟着,梁颢耀就发觉自己正坐在路旁一棵大树的树杈上,居高临下,俯瞰着下面山路上自己的兄弟。他只能看见下面的景象,两只耳鼓嗡嗡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好像从天际传来,特别的朦胧。

    “好惨”

    看到下面的景象,梁颢耀不由机灵灵打了个哆嗦,这才发觉胸口衣衫已经炸裂,一片血肉模糊。

    方才他那一刀,把箱子劈爆了,箱中装着的就是当初朱棣在白沟河一战时遇到的改进版地雷,梁颢耀命大,被第一口箱子爆炸时掀起的气浪给炸飞了,紧跟着整辆车上所有满载地雷的箱子全都暴炸开来,把整辆车子炸得碎屑横飞。

    兴冲冲地扑到旁边准备捞银子的胡子们全被炸得肢体横飞,肠穿肚烂,紧接着,一辆辆车子被陆续引爆,躲避不及的胡子伤亡惨重,梁颢耀坐在树杈上,被爆炸的气浪冲得随着那大树来回摆荡,忽地手中一沉,梁颢耀低头一看,差点儿没吐出来。

    一颗被炸飞到半空中的人头,正落在他的怀里,腔子上还带着虬结支离的气管血筋,天灵盖也裂了,正流出白花花的脑浆子,那死者大瞪着双眼,一脸的惊愕,似乎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儿。

    “小泰小泰”

    反天刀陡闻剧烈的爆炸声起,就晓得中计了,一连串的爆炸,把谷中的胡子炸得人仰马翻,伤亡过半。反天刀怔愕了刹那,突然反应过来,惊慌地大叫着,便冲进了硝烟弥漫的战场。

    他的儿子徐泰也在抢夺银车的行列当中,反天刀纵横辽东多年,被他祸害过的大姑娘小媳妇不少,可惜都是玩完就扔,或者丢给他的手下滛弄,不曾给他留个种儿,他正儿八经血脉相连的就这么一个儿子,反天刀年愈五旬了,虽然仍旧是龙精虎猛,可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再生个儿子,纵然生了儿子,怕也没力气照顾他成年,这徐泰若是被炸死,基本上就等于绝后了。

    “小泰哥在这儿小泰哥在这儿”

    徐宁连忙飞掠过去,只见儿子倒在地上,幸运的是,他这个儿子自小受到宠爱,虽然性情暴戾孤僻乖张,可那都是对自己人,属于窝里横的高手,对外作战时,一向是喊得凶,冲在后,所以没受什么重伤,他瘫在那儿,除了大腿被一根炸裂的木刺穿透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吓的。

    “爹,咱们中了官兵的埋伏”

    小泰疼得要命,一边哆嗦,一边向他老爸嚷着。

    “老子知道”

    反天刀没好气地吼了一声,一把扶起儿子背在肩上,向盗伙们吼道:“风紧,扯活”

    胡子们不傻,纵然他不喊,大家也都明白发生什么事了,纷纷向两侧林中匿去。

    梁二当家的坐在树杈上急得直喊:“带上我,大当家,咳咳,带上我”

    可惜这时大家各自逃命,梁颢耀腹部受了伤,喊的声音不大,谁也没想到头顶上还有个自己人。胡子们纷纷逃窜,奇怪的是,山谷两端的明军居然不追,而是原地扎下了坚实的防线,背着儿子上山的反天刀仓惶中回头看见,心中顿起疑窦。

    可是现在容不得他多想,他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胡子们打仗虽然凶悍,却是一盘散沙,禁不得失败,一败则士气顿失,只管各顾各的逃命,哪懂什么叫军纪军法,这时候他想组织像样的反击,向两侧山谷外突围也来不及了。

    何况这里爆炸声起,远处烽火已经随之燃起,盖州和海州卫所的官军很快就会赶来,如果从两侧山谷突围,等到浴血一番杀将出去的时候,正好迎上朝廷的生力军,岂不呜呼哀哉可明军如此动作,分明还有后招。反天刀刚刚想到这里,就见林中浓烟滚滚,火势随即烧了起来。

    明军这次费尽周章,为的就是引他们入彀,岂能没有防备。明军的斥候人员,早在胡子们分批结伙地向塔山附近集中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们的行踪。明军之所以比他们预计的时间多拖延了一天,就是为了腾出时间,在更高处的密林中设下陷阱。

    山林中,已在几个点上埋下火药火油等引火之物。胡子们匿于林中时,之所以蛇虫甚多,就是因为那火药中含有硫磺,将蛇虫都逼得向他们的潜伏点集中过来。这时候山下爆炸声起,匿于密林中的斥候兵立即点燃了引火之物。

    这山林也不知存在了几千几百年,脚下厚厚的尽是腐朽的枝干树叶,如今又是深秋,有一段时间没有下雨了,一旦引起火来,先是沤起浓烟,片刻的功夫,火头就起来了,这烈火熊熊,烘得那些斥候兵掉头就跑,向山林更远处逃去了,可刚刚上山的胡子们却是堪堪迎上火头。

    穿过去别开玩笑了,那火烧起来,火苗子窜起足有七八丈高,隔得老远就把头发胡子烘得打卷,发出毛发烧糊了的味道,冲进去不活活烧死才怪。胡子们被那大火逼着,被迫向谷中退缩,而谷中,明军正刀枪锃亮,严阵以待,更远处,明军盖州卫和海州卫的官兵正蜂拥而来。

    不想被烧死,唯有弃械投降

    只可惜了这一片山林,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

    不过,这里此时还是人迹稀少的地区,待得明年春天,草木复苏,这里将重绽新绿,用不了十年,又是郁郁葱葱的一片,那时,谁还会记得,辽东最大的一伙胡子,竟是被这里的万千棵树木一举消灭的呢

    第634章 灭了他

    反天刀虽然不是辽东各匪帮一致承认的龙头老大,但是谁都得承认,他的势力是最大的。

    而就这是这样一支最强大的匪帮,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江湖上传说纷纭。

    有人说反天刀艺高人胆大,洗劫了朝廷运往辽东储东的大批粮草和近四个月的军饷,就此金盆洗手,改头换名潜回关内做富家翁去了。

    有人说反天刀中了明军的j计,被当场诛杀。

    也有人反驳说,反天刀行走江湖多年,技艺高超,哪有那么容易被抓的,他败是败了,却带着一些亲信逃进了深山,正希图东山再起。

    有人说,反天刀的山寨被官兵抄了是事实,但这是因为官银被劫,激起了辽东官军的强烈报复,反天刀本人早就裹挟了掠得的大批银两,使了一招金蝉脱壳,跑到朝鲜藏匿起来了。

    传出这消息的人刚去朝鲜销了一批贼赃回来,他绘声绘色地说,他在平壤亲眼看见反天刀衣着锦绣绫罗,左拥右抱的领着几个高丽姑娘招摇过市,只是当时离得太远,他没看得太清楚,等追近了时,人家已经进了一处豪宅。

    他还兴致勃勃地介绍:“你们别瞧高丽姑娘模样儿大多一般,其中也有鲜妍俊俏的美人儿。高丽女子尤其有个特点,不管美的丑的,那腿都是肥润粉白,屁股又大又圆的,抱在怀里头,可美死个人儿啦”

    他一拍大腿,就流出了激动的哈喇子

    此时,据说正抱着高丽娘们逍遥快活的反天刀徐宁,正被绑在柱上,眼睁睁地看着官兵对他的儿子动着大刑。

    “招不招”

    一支烧得通红的铁钎子缓缓递向徐泰,还未接近,热浪就扑面而来,徐泰吓得魂不附体,狂叫道:“爹爹你就招了吧招了吧”

    眼看着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宝贝儿子,反天刀心如刀割,狂吼道:“你们到底还要我交待甚么我的几处堂口,可都交待给你们了,全都被你们抄了啊”

    那用刑的官兵阴森森地道:“你他娘的少给老子装蒜自然是要你招出其他胡子的老巢”

    徐宁的颊肉抽搐了一下,喃喃地道:“招出其他人的堂口我反天刀英雄一世,若做出这等没义气的事来,岂不叫人戳烂了脊梁骨”

    那官兵狞笑一声道:“好啊,那老子就先戳烂你儿子的脊梁骨把他翻来去”

    “不要不要饶命啊爹,那三山五岳的好汉,平时也不甚服气你的,你管他们死活爹,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老徐家就绝了后啦你就成了老绝户,死了都没人给你披麻带孝上香上坟啊啊啊”

    赤身捰体的徐泰被翻到了案台上,铁钎子烫在他的后腰上,“嗤溜溜”地一阵怵人的响声,青烟袅袅中,发出皮肉焦糊的味道,徐泰被摁在那儿动弹不得,只有一个屁股疯狂地筛动起来,跟电动小马达式的,砸得案板铿铿直响。

    徐宁颊肉抽搐,暴戾地叫道:“你们有什么本事,冲着老子来,别碰我儿子”

    那用刑的士兵嘿嘿一笑,好整以暇地把炉钎子插回火炉,又拔出一根,随意地往徐泰的屁股上一搭,刚刚嘶喘着平静下的徐泰“嗷”地一声惨叫,又疯狂地蹦跶起来

    “有些事,不是做不到,而是有没有人去做。”

    陈寿负手站在窗口,凝视着窗外。

    关外的冬天来得早,如今虽是深秋,大地已然一片萧索。

    开着窗,风有些大,撩得他肩后的飘带不时动作一下,颌下的胡须也微微抖索着。

    “你看,反天刀纵横辽东这么多年来,j滛掳掠,无恶不作,朝廷真的就拿他没办法么有的人是不愿意任事有的人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的人是怕事情做多了反而出了错事,因而听之任之者大有人在,张俊原本只是沈宇手下一个佥事,籍籍无名之辈,而今却干得有声有色。是他突然长了本事么”

    陈寿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有时候,只是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你施展拳脚的地方,再加上一个支持你大施拳脚的上司,人还是那个人,便有点铁成金之效”

    唐杰愤愤然地坐在那儿,左颊一片淤青,不耐烦地道:“陈总理,你请本官来,东拉西扯的就是为了说这些”

    陈寿倏然转过身来,恳切地道:“唐同知,本官这番话,你还没有听明白么不错,你与杨总督,有丧子之仇。可是本官说句不好听的话,以皇上对辽东的重视和对杨总督的支持,就算杨总督没有请出王命旗牌,而是任由此案报至南京,刑部会不会拟斩皇上会不会勾决”

    “我”

    “我知道,你是淇国公的老部下,可淇国公就是与杨总督扳腕子败下阵来,这才贬离南京的。皇上是支持他还是支持辅国公,不好说淇国公会不会为了你那当街大杀人命,激起各部忿怒的儿子而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不好说

    唐大人,往公里说,公是公,私是私,公私不可混为一谈;往私里说,你现在是在杨总督麾下做事,在人屋檐下,不可不低头不瞒你说,自你到辽东以来,所做种种,杨总督若想整治你一番,不是找不到理由,可他一直没有动手,这未尝不是因为令公子物竹一事,委婉地向你表达的歉意。

    唐大人,杨总督不曾恼了你,辽东许多官员却已因为你的所作所为,颇有议论不满了。兵卒们视你如寇仇,袍泽同僚视你如异类,如此下去,如何是好纵然你拼得粉身碎骨,能奈杨总督何唐大人,陈某推心置腹地劝你一句,于国无益,于己无利,一己私仇,可以休矣”

    唐杰冷笑起来,道:“好陈总理,你既这么说,那我唐杰也说几句心里话。这番话只对你说,一旦出了这间屋子,你纵说与人听,我唐某也是不认帐的。”

    陈寿颔首道:“好,你说”

    唐杰恨声道:“我知道,他杨旭圣眷正隆,位高权重,不是我一个小小的指挥同知扳得倒的,就算加上淇国公,也未必办得到。可是,因此我就得卑躬屈膝我就得谄媚讨好丧子之痛,郁郁心头,我唐杰一刻不曾忘记,每一次见到他,我都会想到,就是他,下令斩了我的儿子”

    陈寿蹙着眉,轻轻摇头。

    唐杰的眼神有些疯狂,激动地道:“你放心,太出格的事儿,我是不会做的,至少现在是不会做的,我不能叫他抓了我的把柄。我在辽东,还有得年头混呢,可他呢他很快就要滚蛋了。陈总理,我也劝你一句,别跟杨旭走得太近,到时候,淇国公近在咫尺,有淇国公的支持,我整治不了他,还整治不了为他做事的人还坏不了他想做的事只要能让他难过,我就开心我就会很开心,哈哈哈哈”

    张俊锁紧双眉,沉着脸色道:“我跟唐杰,也算是老相识,以前打过些交道,那时他不是这样的,这人一旦着了魔障,真是不可理喻”

    他抬头看看丁宇,问道:“没吃亏吧”

    丁宇的军服自肩部撕开了一道口子,颌下有道崩裂的血口子,他摇摇头道:“徐家的炮捶拳很厉害,不过我也不弱,比他年轻了二十多岁,这就是本钱,他比我吃的亏也不小。”

    张俊嗯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部堂把辽东都司交给了我张俊,嘿你和唐杰,是左右同知,我的左膀右臂,左膀右臂大打出手,那些不甚服气我张俊坐上这个位子的人,一定做梦都会笑醒喽,这个笑话,好看呐”

    丁宇有些不安起来,连忙道:“都司,不是末将有意让都司为难,实在是唐杰所为实在叫人忍无可忍。末将本来是去找他理论的,谁知被他阴阳怪气的话一激,一时昏了头脑,就”

    张俊一摆手,制止了他:“你不用说,我明白”

    张俊愤怒地道:“他那儿子纵马闹市,踢死人命也就罢了,居然又一拳打死苦主,这案子就算捅到御前,难道不该死么部堂还没走,他就上窜下跳,搅得人人不可得安生,他不给你我面子,你我也就用不着给他面子”

    丁宇深有同感地道:“是,末将也是这么想,可他是指挥同知,只比您低半级,就是都司大人您也奈何不了他呀,我曾为此去向部堂大人告状,谁知反被部堂大人训斥了一顿。”

    张俊本来也想就此事向夏浔反映反映,一听丁宇这话,幸好自己没去碰钉子,他忙问道:“部堂大人怎么说”

    丁宇把夏浔训斥他的话对张俊说了一遍,张俊负着手,在厅中慢慢地踱了一阵,缓缓站定脚步,沉声说道:“我辽东能设文官衙门,我辽东都司能脱离山东都司所辖直属五军都督府,全赖辽东变革之存在,全赖部堂大人之存在,大家是休戚与共的。”

    “大人说的是”

    张俊脸上倏地掠过一丝戾气,阴恻恻地道:“部堂成,辽东成,皆大成;部堂败,辽东败,皆大败。他唐杰猪油蒙了心,这是把对部堂大人一己之恨,报复在我辽东文琥身上,这是在跟所有人为难这是在毁所有人的前程部堂还没走,他就如此嚣张,等到部堂大人离开辽东,这个祸害还不得反上天去谁碍咱眼挡咱路,就该你说呢”

    两个人四目相对,眸中渐渐泛起冰冷的杀意

    第635章 投名状

    曾秃子大号叫做曾亮,在辽东绿林道上,他的字号仅次于反天刀,也是个一等一的狠角色。

    曾秃子年轻的时候,是单打独干的一个强盗,辽东道上,把他这样的人称为“棒子手”。

    曾秃子很有些本事,传说中的盘山术他是否精通没人知道,不过他拉老林子的本事却是出神入化,不要说官兵,就算是道上同源想要收拾他,被他拉到山林里面转来转去的,也照样找不着追不上。这本事是他常年在山林中摸爬滚打练出来的功夫,就是后世那些受过专业训练的特种兵也是望尘莫及。

    曾经有一次,曾秃子劫了一伙绺子中意的货物,被对方派了众多精干手下追杀,曾秃子拉着对方在山林中转悠了整整一个月,当时正是严冬,那些精于走山路钻丛林抗风雪的胡子被他拖得死得死伤得伤,可他居然生龙活虎的没有事。

    据他后来讲,最后几天的时候,他也被追得有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好在身上还揣着盒熊瞎子油,涂抹在身上,勉强可以抵御那刮骨钢刀一般的寒风,免致冻伤严重。没有吃的,幸好被他找到一个蜂窝,冬天蜂子冬眠,他把蜂蜜和蜂子都当成了食物,连蜂房蜂蜡都塞到了胃里,这才保住了一命。

    说完了这些,曾亮便自夸说,只要让他钻进老林子,纵有天兵十万,也别想再揪到他的一根汗毛。

    也就是从那一次之后,曾秃子觉得单枪匹马太吃亏,这才开始拉起了队伍。单枪匹马的胡子叫棒子手,只有拥有众多手下组织严密的绺子才被称为“胡子”。大绺子可以达到几千人,小绺子十几人几十上百人不等,二三十年下来,曾秃子现在拥有一支两千七八百人的队伍,算得上是大绺子了。

    绺子里的金交椅,一般是按“四梁八柱”的布局排布的,大掌柜的大当家的,是一般的叫法,在绺子里面,正式的称呼是“通天梁”。反天刀的队伍里面,反天刀徐宁就是“通天梁”,风中刀梁颢耀就是二当家的“托天梁”。这两个人物最为重要,他们两个一起落到官兵手里,他们的山门自然很容易就被踹了。

    反天刀的山门被踹,反天刀和风中刀下落不明的消息传来之后,辽东绿林道上各股绺子都有些小心,最近都安分了许多。曾秃子也不例外,在他的二当家规劝之下,曾秃子停止了一切活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官府的动静,一连过了十来天,丝毫不见什么异样,曾秃子才渐渐恢复了常态。

    依着二当家的意思,现在风声紧,官兵正在兴头上,暂且不要有所行动,再等些天,下了雪,官兵出动不易,想做买卖再做几票大的也就是了。二当家的是他的军师,曾秃子一向言听计从,便也依了他,不过买卖可以暂时不做,连着十多天没有娘们傍身,曾秃子可有点忍耐不住了,于是这一天,他便带了几个心腹手下,悄悄地溜出山来,找他相好的去了。

    曾秃子山下,几十里山路外边有个镇子,叫王家窝棚,因为最早定居到这儿的人家姓王,刚到这儿的时候,就搭了个窝棚,所以这地方就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如今这里已经有了百十户人家。镇子里边有个韩家的小寡妇,就是他的相好儿。

    韩寡妇家在王家窝棚算是富有的人家,原本家里辟着二十来亩的田地。不过这个富有,仅仅是体现在拥有的土地上面,这样的人家是土地主,家里其实非常节俭,连双好鞋子都舍不得穿。粘豆包蒸出来,只给家里雇的长工短工们吃,自己家里的人连这都吃不到,只能喝稀粥吃咸菜,图的就是雇工有了力气,可以多干活。

    韩家老爷子口挪肚攒的,自己过得比家里雇的长工还苦,一文钱都能攥出汗来,一味的攒钱买地垦荒买耕牛,就这么着,家业一点点变多,成了王家窝棚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结果树大招风,引起了一伙胡子的注意。

    那时候曾秃子还没在这里开山立柜,附近山头上是另一伙胡子。胡子下山劫掠,原本是求财不要命的,可那韩老头儿恰恰是要钱不要命的,自己都舍不得吃用,哪舍得自家的钱财被人抢去,他想上前阻止,胡子老大哪肯跟他废话,就把他一刀宰了,他那儿子急了眼,上前跟人家玩命,也被杀了。

    幸亏当时韩家媳妇跟婆婆上山采蘑菇去了,得以逃脱一难,可是回到家里,不但家财被掳夺一空,当家的也被人家给杀了。家里倒是有几十亩地,可是已经身无分文,雇长工也雇不起了,两个妇道人家如何过活

    好巧的,曾秃子此前办事,带了几个兄弟恰好经过这个镇子,看见韩家媳妇儿生得花容月貌,便惦记上了,他办完了买卖回程的时候又特意来到镇上,恰好听说了这件事。他原本驻扎的山头,离官兵卫所太近,本就觉得不太安全,两件事儿掺在一块,曾秃子就动了心思。

    没几天,他就端了那个胡子的山头,吞并了他的盗伙。第二天一大早,韩家媳妇一开大门,就看见门口阶上摆着三样东西:一袋面半扇猪肉还有那个抄了她家的胡子头领的人头。

    这就算是聘礼了。曾秃子虽然丑了点,却有势力,那韩家媳妇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反正是从此就成了曾秃子的女人,韩家那老婆子知道自己儿媳跟土匪头子那些事儿,可到了这一步,她哪管得了,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地由着媳妇儿去了。

    此刻,曾秃子正跟韩家媳妇在炕上颠鸾倒凤地折腾着,皮肉撞击,“啪啪”直响,女人的呻吟尖叫声在静谧的夜色中传出老远

    曾秃子的几个心腹手下在前面屋里守着,灶下生着火,锅里炖着顺手从村里摸来的一条土狗,狗肉已经烹出了香味儿,眼看着就熟了,几个胡子喝着酒,听着后面传来的叫春声,心里头好不痒痒。

    可他们不敢打那韩寡妇的主意,那是大当家的心头肉,宠着呢,几个人听得心火上升,口干舌躁,只好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灌酒,稍遏腹中欲火。突然,房门猛地开了,几个人影风一般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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